戏子(..茶青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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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相信戏里人生的。

说来也真是奇妙,小小一方戏台,写意的几个道具,天南和地北、小庭春院、万里河山,尽收其中,包罗着万象。市井无赖,才子佳人,更有帝王将相轮番上场,各呈其能。这,都得由伶人来演绎。几句咿呀之声,就可以唱尽一段老去的光阴,让你痴,让你迷。

偏偏还要说戏子无情,总是戴着面具。

只是,戴着面具的,又岂止是戏子?

据说,伶人的悲喜早已隐化在面具之后,被油彩掩盖着,分不清真伪。他的哭或许不是哭,他的笑,也或许不是真的在笑,只是戏梦人生,为了剧情的需要。若你当了真,就正好顺应了民间那句俗语: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被人笑你痴笑你轻狂。

可是一旦有戏开演,戏台之下总是不乏有这样的一群傻子,伸长了脖子等角儿出场,是在等自己么?等自己与戏里的角色相遇,似前生的故人,寻着冷蓝沧凉的灯火而来。只戏里的光阴总是短暂,身后已是凉月如刀,渐渐西去。夜风吹着,海棠花也睡了,落了一地的粉妆,消瘦得让人措手不及。

再如何动心的戏,总还是有散场的时候。

散去了,看戏的人还在心里哽哽着,余音缭绕在心尖上。那生旦净末丑,那夺魂的曼妙沧桑,那寂寂的幽咽惆怅,潜伏着不肯离去,却不忘在心里告诉自己,戏里的故事不可信,是胡编乱造的东西。其实早就已经信了的,满心里种下的,都是荒凉。

是人生的荒凉么?总也参不透的玄机。

消瘦的光阴,步步如棋。你我来往皆过客,谁也不会是世间的归人。这梨园的一折,美到无法抑制的,种在了心里。

台上的戏子,洗去油妆重彩,卸下行头和随衣,抛掷了只有咫尺之地的戏台之后,隐入车水马龙的市井,他也不过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了,有着和你一样的血肉之躯,一样有悲,与喜。一样也需要一盏一茶,一钵一饭,也需要荒寒光阴里的温暖和平淡生活,还有父母高堂,乖儿巧女的安康。也会在清晨,与妻道别,听她说:路上小心些,要早回来啊。

他,与你,又有什么不同么?

所不同的,是他需要有一颗七窍心,用来感知世间的乖舛与无奈,邪恶与心机,用悲悯的情怀在戏里,因着角色的疾苦而心伤,因着角色的无奈而酸楚,更要将邪恶者的面目,活生生地,展现在你面前,让你痛快的哭,放声的笑,会心的悟,隐隐的忧伤和惆怅,分清善恶真假的嘴脸,在一折戏里,将人世间的一出出生离死别、恩怨情仇,还原给戏台下的你。悄悄地,侵略了你的内心。

你已珠泪涟涟,心似流风中的黄沙一般孤寂,大漠荒烟一样的苍凉。

他在戏里的一切,只是为了戏,而戏。也是为了让看戏的你,入戏入迷。

台下十年功,他付出了多少年?多少年的酸辛,却未必有幸可以遇到台下的你,或许终其一生,也只能是,一个跑龙套的角色,是路人甲,是酒保丙,在一出戏里,匆匆走一走场,或许连一分钟的时间也没有呆满过。

他自己的辛酸与疼痛,又有谁,来为他演绎?

台下看台上,是孽债情缘,是相思成疾,是戏梦人生。悲喜全是红尘。

可我知道,戏里戏外,都是流水人生。

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个戏子?人生原本如戏,生活就是戏台,为了游刃有余的在台上穿行,我们准备了很多张面具。何时示人以弱,何时强悍如暴雨雷霆,只在一低头一转身之间,就已演绎,比戏子更快,油彩都不用涂。永远在自己的故事里,寻找那一个可以让你,为之断琴的人。害怕背叛。没有知己。所有的真心话,自己说给自己听,却用一张笃定的面具,在人世间穿行。

真真假假,假假复真真,酝酿了太多猜不透的局。

你知道这是在演戏。你说,这是为了生活,为了将自己修炼成强者的必经之技。

独自吞下寂寞。就这样了。

台上台下的他和你,和我们, 谁,才是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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