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舞龙川

                                冬天里的故事

    小时候的冬天基本上是在城里度过的。马路上的积雪被一块块儿地铲除后，堆在了路边的树间，形成了长长的‘雪堤’，上学时来回都走在‘雪堤’上。人行道则是玩的地方，绑上在木板下面钉上两道铁丝做成的滑冰板，或者穿上滑雪刀，在人行道上穿来穿去。学校的体育课是滑冰课；寒假时早晨跟着一位胸前飘着长长白胡须的老爷爷跑步；站在松花江畔望着江面上行驶的汽车，感受着白雪皑皑与冰封世界的北国风光。

中学时代的冬天都是在农村度过了。新盖的土坯房第一年格外寒冷，屋里最低温度零下6度，屋顶上结了厚厚的一层白霜，水缸里的水成了冰坨，早晨想用暖瓶里的热水化些水做饭，一拿暖瓶，底下的托盘连水杯都被带了起来。夜里唯一暖和的地方就是被窝了。白天屋里除了生炉子，父亲有时还把做饭用的6人锅拔起来扣在灶上烧火取暖。窗户外面挂了一个厚厚的草帘，每天早晚都得去卷起和放下。

那年冬天由于农村的医疗条件还很差，有些婴儿夭折了，被埋在村边的雪地后露了出来，有人把僵硬的尸体立成一排，看着心酸。

北方农村的冬天是农闲的时候。除了上学，其余的时间用来砍柴、剁鸡食等帮助父母做些家务，或者和同伴去玩儿。坐在爬犁上顺坡而下；漫山遍野抓牛骑；骑在生产队的绵羊身上揪羊毛；在苞米叶子堆上翻滚；躺在草垛上遥看星空；大雪之后邻里间相互挖门前积雪；用高粱秆做成带有可翻滚的盖子的鸟笼，在翻滚盖中间放上谷穗来抓鸟。过年时更忙，记忆最深的就是踩高跷和包粘豆包了。在学校里，下课后打雪仗、踢毽子；有一年学校浇了冰场，便穿着冰刀坐在了课堂上等待下课。

冬天家里买猪肉一买差不多就是半个猪，回来切成块儿，泼上一层水冻起来，然后放进缸里，上面盖上一层雪，放在仓房里不用担心老鼠。记得有一次父母所在医院里的马病死了，为了查明病因对其进行了解剖，由于之前用过药，人不敢吃，我就拖了一个大马腿连带着半个屁股回家喂鸡鸭，红赤赤的马肉在白白的雪地上滑行，到家时鸡飞狗跳。开始只是剁了喂鸡鸭，后来见没什么事儿，有个邻居割了一块儿回去包了包子送给各家，马肉被分光了。

当老师的时候还在农村呆了半个冬天。虽然是县中学，却在另一个公社里。开始住在学校旁边的土坯房里，是在村子的最西北头。西屋没人住，东屋我自己，堂屋则放了一口新做的大棺材，晚上通过堂屋时就摸着棺材走来走去。哥哥有一次去看到了，多少年后还提起此事。后来搬到学校里和打更的老人住在了一起。也就在那个冬天，参军离开了农村，以后再也没回去过。哥哥前几年回去发现我们家原来住的土坯房还住着人家，我帮哥哥盖的仓房还在。

部队里的冬天，许多故事伴随着军歌和青春岁月。第一个冬天是在新兵连度过的，由于生活和训练都比较艰苦以及想家，过年时有的老乡在被窝里哭了，虽然起来安慰了他们，实际上，自己的泪流进了肚里。后来成了一名操舵兵，因为在摇摆中也要站着操舵，有时把自己绑在舵轮前，下边栓个吐桶。记得有一次航行时吐得很厉害，被一位老兵笑话了，等军舰靠了码头他却开始吐起来，我笑他晕码头了。其实远航归来刚登上码头时，有时真的感觉到大地在摇。有的故事牵系着军民关系。记得第二个冬天参加拥政爱民活动去帮助卖菜，大萝卜3分8厘钱一斤，如果顾客提出买多重的，一边放萝卜一边算出钱；可是如果人家提出买多少钱的，一时不知道将秤砣放哪儿了，顾客都笑着帮着算重量。还有个冬天由于部队所在的港口，外轮压港严重，我们当起了装卸工，三班倒干了好几天。

离开部队后也是在冬天开始了海员生涯。刚开始做了2个月的二副，过度的疲劳使晕船变得更加厉害，曾经有一次连续5天5夜几乎没吃进什么东西。那几天思考了很多，重新审视了自己的选择，想到父辈曾经在战场上挣扎在生死线上，父亲曾经在冬天的夜里用爬犁把同伴的尸体从白天的战场上拖回来，晕船这点儿困难算个什么。那年在腊月三十前一天晚上到家过年，正月十六就带着行李出发了。既然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并且选择的路是光明的，不论要付出多少艰辛，一定要勇敢地走下去，在拼搏中为自己的梦想闯出一片蓝天。

在冬天的航海生涯中，曾经被海浪从船头砸向了舱盖；曾经在深夜里顶着寒风站在船头，用木槌去砸僵硬的缆绳，倾听着船下边的碎冰声；见过船头栏杆上形成的冰墙；见过船被卡在冰缝里；见过……。那年母亲去世，亲人们瞒了我整整一个冬天。

人生的旅途记录了冬天的脚步，在白雪里留下了清晰足印，由小到大，由浅到深，由笔直的奔跑到杂乱的步履蹒跚。每个足印都装满了自己的故事，走的地方不同，故事里就改变着泪与汗水、艰辛与欢乐的成分。没有科学家的成就，也没有名人的光环，无论是否满意，人生之路不能重走，生命的脚步也不能停下，只要生命存在，就得走下去。

冬天里的故事虽然带有寒意，却透出了顽强的精神，同时也充满了激情的萌发和对未来的渴望，因为在后面，就是春天。

   （农民、教师、军人、律师和船长，这些都是小说和电影里常见的角色；地垅台、讲台、操演台、辩论台和驾驶台，组成了人生的舞台。不需要像明星那样去扮演，用奉献社会和激情体验构成理想，用爱投身于生活，或许以后是位园林工，或许还是位擦鞋匠，或许在人生的路上正在走远，只要生命不息，就有属于自己的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