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吉玉鸿）

 
     旅 行 

文：吉玉鸿

走一走山川，心胸会大得不得了。大到千山万壑融于一庐，看淡秋风看淡云。重新审视走过的山水路程，沉淀一下走过的人生路，把心放空，复归平静。哪怕处于闹市，也可以安宁。

想走，就不要犹豫，果断地背起行囊。戴上太阳镜，带上音乐，踏出门槛。行囊不必繁琐：只要渴了能够饮水，饿了能够食粮，冷了能够添衣，雨了能够撑伞，足矣。

世间万象，变幻着，演绎着。与我相关，又与我无关，只做自己。心累身累之时，不妨放下，去旅行。可以独行，可以陪家人或朋友。在路上，心会感觉轻松。看看落红，望断南飞的大雁。放弃什么，抛却什么，已经取舍有数，心底自有温暖。

油菜花，从远古走来，大面积绽放当下。青青田野，水牛悠闲，静静吃草。赶也不走，挥也不去的小鸟，立在水牛的头上、背上、颈上啄虫。水牛本没有去留的意思，安祥而和谐地与鸟为伍。远处柳绿桃红，翠竹婆娑。清净的土路或水泥路延伸着，蜿蜒进山。再远处，有茅屋村舍。轻烟蓝烟染了薄雾，袅袅升起。想必那户人家正在忙着炊事，先填饮肚子，然后要匆忙赶路。

那山头也不曾见过，像笔架，像帽子，像多个人物静默不语。山上密密麻麻都是树，繁荣伸展。生命的渴望、乐观与积极，令人喟叹。

车窗外的景象，漫漫渗透，攫住眼光。发一会儿呆，灿烂的阳光，因了车的行驶，也有了速度一般，追着你洒在身上，懒洋洋地睡上一会儿。转眼，天空阴暗下来，乌云密布，大雨滂沱。车一会儿隧道里，一会儿隧道外行驶，晦明交替。正如世事的飘摇不定，前途未知。

闭上眼睛，想想昨日的餐桌，酒绿灯红，敷衍风雅，简直让人不舒坦，烦而且腻。车厢内好听的播音员声音响起“起风的时候，看潮起潮落……和谐铁路之声，开始广播……”之后，响起了歌声“朋友再干一杯，真心交错的滋味，曾经与你有过的宿醉，醒来值得你我回味。朋友啊再干一杯，知心的酒它最珍贵，一辈子用心默默去体会，我无怨我今生无悔……”“月亮在我窗前徜徉，透进了爱的光芒，我低头静静地想一想，猜不透你心肠，好像今晚月亮一样，忽明忽暗又忽亮……”

旅行中，浴一浴山野的风，沐一沐山野的气息，听一听自然的鸟语或者虫鸣，清心清肺地舒服。

异地的风物，有着雷同，也有着迥异。他乡的语音，与我有何区别，能不能听懂，无关紧要。友好的交流，最后都能互通互融。实实在在感受彼此同呼吸于这个世界、这个地球。比漫过时空的感知来得自然，来得亲切。旅行，大概还有这样的好处，可以找到儿时故乡的影子。久远的愉悦，海浪一样，重新一波一波涌来。

尝一尝异地的风味，饮一杯异地的茶水，看一看远乡的云朵如何幻化，亦或飘自我之故乡我之来地。之所以远道而来，就是想行走天下。虽然不是千里马志在千里之外，但我来过，到处走走，仅此而已。

茫茫戈壁，无边无垠，连生命的迹象都很稀少。风沙掠过，尘土飞扬。狼烟处，旅行车喁喁前行。早上八九点钟，想想家乡已是人声鼎沸。此方天空，还是月朗星稀。老半天，才有一两株树，苍老孤独。只感觉生命的苍茫以及渺小。念天地之悠悠，往昔的幸福感倍增。原来，殷实的日子如每天饮用的白开水，无味却是生命的不曾离开。

做一回徐霞客，不必骑驴，可做驴友。高铁，动车，飞机，现代的交通方便至极。心向远方，宁可适当缩衣节食，也要把脚步移到泰山观日出，登上黄山看烟云，攀上华山览险绝。

漫漫风沙潇潇雨，身似浮萍影无踪。漂泊虽然没有定处，虽然家作为永久的驿站暂时空巢，但放飞的自由，像草原马一样驰骋，山鹰一样翱翔。

人生况味，不同滋味。心的开张代替了微微的叹息。心空大了，丰满丰盈。

车上的音乐，车厢内的交流，山沟沟里的农家饭，都是那么有滋味。行脚疲惫，口干舌燥之时，庄上人家的一瓢饮，清凉甘醇。去过大草原，没有听到马头琴，没有喝上青稞酒和酥油茶，至今是个遗憾。

大概没有那么多的琐事打扰，心会专注。平常的事物，只是换了地点、隔了时空，便有了不同的体会。也大概第一次遇见，最初的是最美好的。

春天到贵州，那边的建房，太漂亮了。绿油油的田野，山坡或是水岸，立着三层或四层的民宅。清一色的白色瓷砖覆墙，清一色的红瓦做顶。无论新宅如何辉煌，老宅子是不能动一丝一毫的。新宅闪耀处，总有旧宅默默不语相依。我想蕴含了很深的道理。怀旧，感恩，不能忘本，以及对先人的敬畏，多层含义吧。

旅行中见到的亮点，与家乡的不同，填补了认识的不足。念家之情又有了新的皈依。

旅行，还表现为寻寻觅觅。那年，到河南万仙山，到山上的郭亮村，春色正浓。风光好处，到处是美院的学生在那儿实习写生。石头的房子，错落有致，依山而立。与山路树木搭配得恰到好处。古村落里的石桌、石磨、石牌坊、石雕，为水粉、水彩画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写生的学生，俊男靓女，成了风景中的风景。我有握笔挥毫的冲击，还真借了一位学生的彩笔，对大自然进行了一番描绘。

徐州的邳州人，也还有那么多落户了吐鲁番。有做炒瓜子的，有做小吃的，有搞建筑的。好多援疆的项目正蓬勃发展。坎儿井在地下那么深处清冽流淌。

有一回，火车在大山深处盘旋。车窗外是仰之弥高的雪山，太阳映得明亮而刺眼。火车下到谷底停了，居然有一小站：新疆和田县德文托盖村。一间小屋就是车站。夕阳金辉草场上，羊在吃草，火车来到也没有惊动它低头咀嚼。

喧嚣够了，向往安宁。真的住在这里，心如止水，放羊牧马，恐怕不行吧。人声鼎沸，反过来又成为渴望。

旅行，让人豁达，同时纠结，五味杂陈着。

那年冬天从银川去内蒙乌海。早上朦朦胧胧中，东方天地之间，泛起了偌大一条线，淡淡的灰白。逐渐衍化为宽带。那是真正的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接着，颜色便绚丽起来，远远的好像那边有个大舞台：正在上演音乐剧，或者音乐会。急切地想看到又看不到，太阳在幕后不露脸。这是真正的草原上新的一天的开始……

再往坡上瞧，枝枝蔓蔓，丛丛簇簇。被霜染尽，为白浸透。银装素裹，蔚为壮观。分明在展示着另一道彩虹，另一番风韵。

所有新鲜的事物，新鲜的感受，是蜗居在家企及而无法实现的。旅行就是这样，心在哪，脚步便随了去。

喜欢旅行，换一个地方就换一种心情。喜欢文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目标隐隐在远处招摇。味同嚼蜡的规律生活，简直封了笔，文字便也凝固。旅行满足了探险以及探奇。所有美好更能激发灵感，文字便也跳跃而诗意。潜在的感知原来可以如此丰富。

旅行，到底意义何在？忘了是谁说过，旅行的意义深远，但又不能完全阐释，旅行的意义即旅行本身。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