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芪柒

    初秋的萧瑟肆虐，落红铺满离园，这里残留着莫烟初的痕迹。简朴的竹屋，屋内的纱幔，以及烟初喜欢的墨宝。唐胤书眼神无光，一作停留便是半柱香的时辰。费思量，缘非情浅，如今寄情于离园，终将诉下一腔的愁殇。

    清风轻轻的吹起纱幔，唐胤书含泪低吟“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时光思飞花更似梦，任爱慕之意吹暖胸襟。星月相辉，扰起悠悠往事，“月逢初五，初识之地，不见不散”，就这样度过了六个春秋。由相识到相知，由豆蔻的芳华到如今的成熟内敛，他们的关系似知己又似情侣。

    花开花落，转眼间烟初已到谈婚论嫁的时期。烟初侧倚窗边，凝望夜空的明月：“胤书，此时此刻你也在看这轮明月吗，明天你会告诉我你的选择吗？”，这时闵联进入烟初的闺房，说道：“小姐，老爷很生气，这已经是你第六次拒绝上门提亲的人了”。烟初淡淡的答道：“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她是多么希望下一次前来提亲的那个人是胤书。

    在天朦朦亮时，烟初来到初见之地，没等多久，阴雨绵绵，她从清晨待到傍晚。当天色渐晚时，胤书才到来。这次约会的气氛净是沉默。夜色渐浓，烟初满怀失望的起身离去，忽然被胤书拉住手拥入怀中，可是他未作任何的言语。而后，烟初失落的回家了。面对媒妁之言与自己心仪的人之间，她无法选择，那便顺其自然。她等待的也许是她的真爱，也许是逃不过的宿命。

    西风起，游丝断，纸鸢飞，一度的等待，一腔的闺怨。她不再像年少时那般期待每月初五。相思泪，只道是寻常。

    又逢初五，烟初已经心意已决，如若此次胤书不在做出选择，她便嫁与他人，只因难违的父命和逃不过的媒妁之言。清晨，烟初便于闵联从莫府的后门离开。那天的阳光灿烂，可烟初眉宇微蹙，心绪被一种道不明的不安纷扰。

    正值午时，莫府的管家驾着马车突然出现在原野之上，从老远之地就叫着烟初，当他走近时，便告诉烟初的父亲出事了。而后，烟初便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刑场，眼前是一片血腥。当时受刑的人都是些朝中的要员以及各地有名的富甲，因贩卖私盐触犯当朝律令，监斩的人便是当今的皇上。烟初好像看到了那张令她日思夜想的面孔，而那具身体包裹在至高无上的龙袍之下。她已经无力去想，只想沉沉的睡去，不在醒来。而胤书也看到自己深爱的女人倒在地上，他的心何尝不在滴血。

3.轮回间，缘缱绻。

    三天的时光，烟初滴水未进，只是一味的昏睡，她唯一的亲人已经离开了她。从此，她不再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当她醒来时，唐胤书坐在她的床榻前，看着面色苍白的自己，眼神中尽是怜惜。烟初只是无力的对唐胤书说：“明明知道那是我的父亲，你为何还要让他身首异处，那是我的命，你为何如此对我。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是当今的天子，你走吧”。胤书的内心犹如刀割，除他的母亲外，莫烟初是他唯一的爱人，而为了正兴朝纲，他牺牲了她的父亲，他何尝不在痛苦之中。从此，唐胤书与莫烟初之间埋下了一颗永远无法化解的芥蒂。

    翌日清晨，胤书前来接烟初入宫。来到莫府，硕大的府邸只剩下一位扫着落叶的老者。就在昨夜，烟初散尽家财，遣走所有的家丁以及丫鬟，独自一人驾着马车离开了。胤书快步来到烟初的闺房，在整齐的床榻上留有一封书信。烟初写道“缘起缘灭，终成殇，上天入地，与君永绝”。刹那，书信飘落于地，唐胤书身形微颤，绝望的轻语“上天入地，与君用绝”。

    一年后。在山花烂漫的山坡上，有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背着药框，用一支珠花绾起简单的发髻，随意的采着草药。突然，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冲过来把这个女子围上，白衣女子闻声转过身来，便见军队整齐的分开一条道路，一个骑着白马的淡青色身影下马飞奔而来，并命到：“全部给我退下”。烟初看到苍老了些许的胤书眼中含着一颗泪珠，她并没有避开他，而是携着胤书的手走到悬崖边上。四处一片宁静，只有莺飞燕舞蝶飘……

    唐胤书双手握着烟初的手，深情的对烟初说：“无论是在茫茫人海，还是戈壁荒滩，只要你活着，我一定不会放弃你”。烟初的眼神中透着平静，决绝的回道：“千山万水，上天入地，我已没有可躲之处，你我之间，真的无法在绪前缘”，烟初的心中似在滴血。在仇与恨之间，她无从选择，只有逃避，可如今连逃避都无法做到。烟初把手从胤书的手中拿开，说道：“胤书，若有来生，我愿做你的妻，那一世若有唐胤书，便有莫烟初”。说完，药框落地，当胤书回过神时，便看见莫烟初纵身一跃，飘下悬崖，白衣和青丝尽在风中飞舞。胤书不知所措的趴在悬崖边上，眼中泪水如泉涌般流着，没有言语，只是面无表情的流泪。

    人痴枉，为谁梅落寒塘。在一片寂静的梅林之中，传来一曲哀婉的琴音。在一棵梅花树下，有着一座没有墓铭的坟墓，只见唐胤书身着白袍，抚着一把古琴。一阵清风吹过，扬起阁窗的纱幔。在一片飞舞的轻纱之间，在这个叫离园的小宅，有着一个叫莫烟初的女子。而今，物是人非，一场轮回即将散尽，青丝缕缕绾着落泪。

    一场缘起，便有一场缘灭。到最后，是谁凉了离园。（在一个不确定的朝代，上演了一出梅落离园的情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