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工 四 日 【侯英杰】
雨夜--原创
(一)
今天,我和爱人一同去打工。
我们打工的单位是一家省报新闻媒体——《河北经济日报》。数日前, 他们在报纸上招聘编辑、记者,月薪1千多元。我本无心,爱人动心, 叫我陪她去应聘。不想老总一见我就说面熟, 唠着唠着就成了战友加校友,非让我从《中国化工报》“跳槽”过去不可。结果我被聘为编辑,爱人被聘为记者。这不,定好星期一上班, 可不能迟到啊。
按老总要求, 我们上午九点到达。可老总不在,等到十一点钟, 老总才风风火火地赶来。他五十多岁,五短身材,蒜头鼻子,一脸横肉, 说话象打机关枪。先“打”了回他的报纸多么多么重要,又“打”了回他的本事怎么怎么通天,再就是他如何求贤若渴,最后对我俩表示热烈欢迎。不过,怕我们再兼职或跳槽,得押下我们的毕业证。而对我们关心的待遇等问题, 却“王顾左右而言他”。
办完聘用手续,老总为我们安排办公室。单位条件也算不错,租房十来间,小车两三辆,电话、空调一应俱全。可老总住两间,电话、空调、小车属他个人专用;库房占两间,放了不少顶帐来的老酒。这样,真正办公的人只好挤在两间办公室里。本以为只有我们两个是新来的, 谁知九人当中六人是新聘用的。看着大家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心里也热乎乎的,准备好好干一番事业。
这儿的作息时间是上午八点半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半到六点半。午饭后, 老总回屋休息了。我们新老同事九人在办公室待着。仲夏时节,天热人乏,俩办公室伙用的一个台扇“有气无力”地转着, 新来的人都有点坐立不安。忽然, 身旁传来了打“呼噜”声, 原来是同室的“老编辑”牛耕深和杨得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可见这儿的人还有“卧桌而眠”的功夫。我有午休习惯,可又无处可休,爱人怕我犯困,递过来一杯热咖啡, 饮罢更让人想睡无睡、似睡非睡。而新来的同事刘许则抓紧时间让人们传阅他写的小文章:什么《梦断大堡市》,《应聘石家庄》……好象是有此“大作”为证,便可前程无量了。
下午两点半,司机小孙敲老总门, 无应;又敲,又无应;再敲,老总开门,高声叫骂,复又闭门而不讷。小孙委曲地嘟囔:“让我两点半叫他, 叫了又骂我,真是不可思议。”一直到五点多老总才开门,二话不说把我们几个编辑叫过去开会。老总坐在老板桌后,我们五人站在老板桌前,边定版面边训话,整整两个多小时。看来在这儿当编辑,不仅要有坐功, 还要有站功和训功。刚来的刘许老弟因爱拍马屁又拍不到点儿上,让老总训了个狗血淋头,真让人替他惭愧。
定好版,分完工,已是晚八点钟,本想可以下班了。可老总让速去机房排版,并问我可否成行,我以为机房不远,便慨然应允了。谁知机房离单位还有二十多里,且距家是反向而行。答应了的事,不行也得行。一行人骑单车赶往机房,路边吃几个包子,便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一直忙到晚十一点才结束,再骑车回家,我还有五十里的路程。爱人心疼我,打电话让“打的”回来。我心疼钱, 坚持骑车而归,虽骑得飞快,到家己是午夜时分了。半是劳累,半是兴奋, 至凌晨三点无眠。
(二)
翌日,因版面还要修改,让我再去机房,只好再骑车五十余里。在机房的工作主要是修改版面和校对文字,因字号太小再加上眼花,校对实在费力。幸好我带去一放大镜, 这还累得两眼通红。
上午十点改版完毕,回报社途中向同事打听待遇问题, 同事说:“原编辑月薪六百元, 新聘的月薪五百元。”我问:“报纸登的招聘广告不是月薪一千元吗?” 同事苦笑道:“广告是广告嘛!我们来时也说月薪一千。”听罢心中一时蓦然。
当天中午, 爱人看我太累, 午间又无地儿休息, 就拉我一块儿坐车回家, 草草地吃了点饭, 匆匆休息了一会儿,又急急乘车赶回报社。下午上班,老总见我手拿放大镜校对报纸, 调侃说:“你这可是‘一字千金那’!”我心里话:“别说‘一字千金’,就是‘一月千金’也知足矣。”不知老总可是个“一诺千金”的人物?
下午四点,版面初定,老总通知说一会儿开会。可等到六点还不见会开,同事们便主动凑到老总房间。老总又是一通训话,一番分工,还讲了回处世之道,叫我们学点儿“玩深沉”。刘许又拍马屁,又被“淋头”, 并准备“发配”到沧州记者站。
全体训话完毕,已近晚七点钟。老总还要再给记者部开小会,策划下一步的“发展战略”。我因分在编辑部,老总说可听可不听。想想连日劳累,还是不“会”也罢。回家许久, 还不见爱人归来,打电话一问, 说老总训话正在高潮, 还不知何时结束哩。心中一时怅然。
记者部的会可真够水准,老总从下午六点训到晚九点,说了半宿不外两件事儿:一要注意身份;二要注意穿戴。而真正的主题还没开张,看天色实在太晚,老总也只好“忍疼割训”, 匆匆宣布明日“再会”。
爱人散会后,直达的公交车已停运, 只好“打的”回来, 到家已是晚十点钟。二人一夜好睡, 再不失眠。
(三)
三日,还得早起,还得骑车去机房对报纸进行三校。本来版式已定,修改内容不大, 可上午十一点, 女记者高燕飞至, 说某单位已拨出款来,条件是文章必须明天见报。我们打电话请示老总, 老总让我们原地待命……
看看中午将至, 午饭三同事仍是路边饭馆, 仍是牛肉包子。饭后无处可去,坐在机房看校样,勉强闭一会儿眼。
午后一点, 命令来了:撤下已排好的二版, 换上给钱的文章。这下我们几个又“忙上忙下”,折腾到下午四点, 新报样出来了, 我和小马骑车先带回一份让老总审阅, 其他人仍在机房忙着。
老总看完报样还算满意,我也舒了口气。刚回办公室坐下,就听老总电话铃响, 少许听老总破口大骂:“混蛋!二百五,绝对不能变, 按我定的办!”我知是牛编辑他们在请示一处文字的变更,没想到老总发这大的火, 也不知他的“深沉”玩儿到哪去了?据同事们说,原先这有一位资深的编辑老罗,水平很高,人性也好,后来硬是让老总给骂跑了。看来此处这碗“饭”不好吃,而留下在此“吃饭”的大都让老总给训的“奴”性十足了。
听爱人说, 那个新来的刘许已不辞而别了。临走时给同事们留下个字条:“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落款是“沧州孤独客”。孤独乎?独孤乎?均不得而知,倒令人有一丝“兔死狐悲”的感觉。
等到六点多, 老总又要开全体会。环视四周,少了刘许,不禁想起王维那句“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诗来。我们几个编辑被“会”到七点,而爱人他们又被“会”到晚八点多,又没有“会”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刘许的祖宗让老总给骂了好几辈;小于的工资也被“会”得减了三百元。真不明白这老总为什么这么爱开会,这么爱开“晚会”,而且一“会”就发火,一“会”就训人……
(四)
四日,打工的第四日。今天是出报的日子,一上班, 便见到一摞新出的报纸。想想这几天的辛劳, 看看有一份自己汗水的成果,心里许多感慨:不容易呀!可是, 不容易的事儿还在后头呢。下期报纸没稿子,老总让我们两个新来的编辑去跑稿子,并让牛、杨两个老编辑带我们去认认门儿,尔后他们便撤下来成立策划部。
两个所谓的“老编辑”其实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他们到报社不过一年, 但看来都让老总给“训”出来了,其坐功、站功、跑功、训功都不低。不过两人干编辑好象早就腻歪了, 这回把“糖担子”甩给我们, 二人“跳过龙门”其乐融融。孰不知我等还“芳心未定”呢。
所谓“跑稿子”就是到党政机关去“讨”稿子。由于报纸影响面小, 又没稿费, 许多部门都不愿给。加上带我接头的“老牛”又快“换糟”了, 也不大热心, 跑了半天也没跑来。中午想回家歇会儿,老牛说必须向老总请假,想想只好做罢,街头买份盒饭, 带回办公室一餐。
午休又无处可休。只好把办公室两个单人沙发对上, 在里边“窝息”片刻。不想老总今天没有睡意,跑过来和新来的女记者们套近乎,摸摸小于的上衣,说穿的太厚了;看看小马的裙子,说样式不靓丽;又问小吕女士结婚没有?有男朋友吗?又是手机又是摩托,谁养着你?……突然, 老总发现新聘的编辑老朱不在,忙问:“朱哪儿去了?怎么不请假?中午还要开紧急会呢。” 遂把大家喊来,讲了一通买墨水、印稿纸的“大事”,看看人们睡意全无他这才紧急“会”罢。
下午三点,老总又叫我们几个编辑去开会,宣布牛、杨二位调离编辑部,成立策划部。接着问我们上午跑稿子的情况。见说没跑来, 无名火又起, 拍桌子道:“现在就没稿子,到署期就更没有了。我看你们抓得不紧, 三点了还不下去, 马上去跑,下班前给我汇报, 如再没稿儿, 晚上算帐!”
这回跑稿子连引路人也没有了。天阴得浓浓的, 已有雨点落下,我又没带雨具,只好存下自行车乘公交车前往。一路上心情格外沮丧:本来应聘的是坐班编辑,应常坐办公室,可没想到, 上班一要跑机房, 二要跑稿子,将来还要跑发行。吃苦受累我不怕,编报审稿也不怵,最怕求人告脸、挨训受气。此行一无熟人, 二无名片,真想不跑也罢。 再想想万事开头难, 干嘛也不易, 只好硬着头皮跑吧。
市委二十几层的大楼, 我上下几个来回,要找的人是找到了, 可人家无稿儿, 也没订此报, 坐会儿只好走人。农委没人。教委没稿儿。又找到六号搂田处长,也说无稿儿,后听口音, 竟是老乡,这才看老乡面子给了几份稿子,能用与否, 不得而知;交差与否, 也不得而知。只好悻悻而回。
途中想我当年,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十年来带一哨人马, 保一方乾坤, 建一身业绩,留半世功名。到后来江山打下,别人得坐,我却让人害得人不人鬼不鬼, 家不家业不业,在此受他人龌龊之气,真真好不伤悲也!
一路想来,不觉到站。看看离下班儿还有一个时辰,实在不想早回去。新华书店转转,买了本《蒋介石兵败大陆》,带回去研究研究。
六点多了, 上楼给老总交差去。没想到爱人也匆匆赶来, 她本来下午去印名片, 说好不回来的。随后才知,原来是老总今晚又犯训话瘾了,发现无人可训,打电话让她马上赶回来挨训的。
爱人脸色不好, 看我也心事重重,遂问下步打算?我答“短期尚可,长恐不行。”爱人说:“与其以后不欢而散,不如现在反炒他鱿鱼。”我想想也是:晚辞不如早辞。心里叫一声“也罢!”立马儿去面见老总,立马儿提出辞呈。
老总正在拟定下步制约人的“规矩”,以备今晚开会。见说我们要走,脸色顿时骤变,横肉都成竖的了,急急问缘由?我答:“一是没有稿源,‘巧妇难为无米之饮’;二是作息时间不定,身心难以适应。”老总不愿让我们走,但也不好言相留,只气哼哼地说:“怎么会没有稿子呢?怎么会作息时间不定呢?你提的问题让我无法回答。”我坦然道:“并没让你回答什么,双向选择嘛!”言外之意“你选择了我,我不选择你了。”说罢交了记者证, 拿回毕业证, 一声“拜拜”,浑身轻松,我继续回《中国化工报》当记者,再也不会在你这里“再会”了。
辞聘已罢,刚要下楼,就听老总对牛编辑他们高声断喝:“又走了两人,新计划做废!策划部撤销!你们马上过来开会……”
打工四日,感慨多多。不禁想起列宁的名言:“任何权力,如果不受到制约,必然走向……。”不知老总的绝对权力是否需要点相对制约?
日后得知,我们走了,新聘的编辑老朱等人也走了。两位不愿干编辑的牛、杨还得接着干下去。老总策划己久的发展战略也难以实现。他用不花钱的广告招聘了不少人才,可最后留下的却没有几个人才。不知是老总能耐太大, 还是过于留才若“苛”。有人说他是心理变态, 有人说他是更年期综合症。我看他是恃强自傲, 乖戾无常,留人无德,用人无道。
据说, 老总的招聘广告还在招,求职的人才也在求。只是不知能两相如愿否?
二零零一年六月十七日 于省城
文章评论
兆亿口才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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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7d6A
写得不错[url=http://www.hjy785.com/][img,961,175]http://b108.photo.store.qq.com/psb?/V13V7QKr1zZVOY/Sc5x*2DnfeWMJOQLn8SEzAzqlr.ELiL9IdHoPofB4Ec!/b/YTI8bUDhAAAAYmOiZUDdAAAA&bo=ngJ6AMA!臕[/img][/url]
成年旧事°
看了文章想到自己[url=http://www.hjy785.com/][img,307,308]http://b105.photo.store.qq.com/psb?/V13V7QKr1zZVOY/9.qmgPrYGvXvNiEpwT0X2hFyU*PWTQkU*3**NTPMCas!/b/YYNpnT4GKwAAYlJBlz7fKgAA&bo=MwE0ASE[/img][/url]
齐彦收
老侯这可是真的?
一定要快乐
让人看了心酸,社会还是人自己?他这个老总为什么不被撤?
庄稼人
[em]e179[/em][em]e163[/em]
宁心
不平凡的四天,让自己磨练了心智,如此苛刻的老总,留不住人才。朋友的这段经历就像是小说,有幽默,有艰辛,读后感触颇深。
玉兔迎春
四日打工磨练人,老总苛刻遭人恨,每天“训”出四功夫,人才频频离报门。
静候佳音
太震惊了,居然这样,我百思不得其解呀,我太相信这世界上有一种魔力了。
静候佳音
你误解了,没有笑啊,是无法理解
五味斋主
[B][ft=,,tahoma][ft=,3,楷体_gb2312]任何权力,如果不受到制约,必然走向……。是这个道理[/ft][/ft] [/B]
在水一方
拜读大作!原来文化部里也会演绎辛酸史!读后触目心惊,为你们这些真才实学者报不平。
艺术人生
拜读佳作,能在这样的老板手下服奴役,那是需要勇气的。
朦胧
这四天可够累的,谁受得了,炒了老板的鱿鱼好!
浪淘沙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老总,无话可说。一个好的工作工资固然重要,但是一个大的工作环境以及工作起来是否有激情,工作是否充实也很重要。Q友还坚持了四天,最后果断的炒这个老总的鱿鱼实乃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