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戈

       李圣言参加国军以后，从四川省的雅安、南充、巴中再到贵州省，一直跟随川军的队伍辗转……1935年，日寇铁蹄从国内的东北地区延伸到了华北地区，全国范围内的抗战一触即发！李圣言所在的部队被正式整编为中国国民革命军第25军140师，随即出川被调往陕西省的宝鸡进行改编，更换了比较新式的武器装备，那一年李圣言刚刚满17岁，他被师部选送到宝鸡的军士学校学习，学成归来等待李圣言是终生难忘的抗日烽火，他在中国国民革命军第25军140师839团2营5连担任了上士班长，也成为了奔赴抗战前线战斗的国军军人……

       李圣言说：“我在参加抗战的八年里，中国抗日军队中每五个人中就有一个四川人，故有‘无川不成军’之说。我们川军将士不惜牺牲、浴血奋战、抗击日寇，转战国内13个省市以及远征缅甸，抗日的大小战役几乎无一缺席。我们出川抗战的300多万名川军将士，共计有64万多人伤亡（其中阵亡263991人、负伤356267人、失踪26025人），我们川军抗战人数之多、牺牲之惨烈居全国之首，占全国抗日军队总数的五分之一……”此外，抗战时期全国三分之一的财政、四成以上的稻谷亦由四川省苦苦支撑。另外还有全国48所高校迁至四川省境内，同时接纳和安置了大批政府机关、700余家工厂等等，总计有上千万人入川避难……
      
        二、浴血奋战台儿庄大捷

       现年96岁的李圣言是目前四川省仅三位健在参加过台儿庄战役抗战老兵，当谈起台儿庄战役和自己传奇的抗战经历，李圣言激动的说：“台儿庄地处江苏省和山东省交界地区，位于枣庄南部和徐州东北30公里的大运河北岸，在临城至赵墩的铁路支线上，北连津浦铁路、南接陇海线，为山东的南大门以及徐州的门户，也是日军南下徐州的最后一道屏障，更是日军攻占徐州的首争之地！为了保卫徐州这个兵家必争之地，我们随众多部队一起集结到徐州附近的台儿庄参战……1938年3月1日，我们部队接到国防部火速增援在激战中台儿庄的命令，我随部队乘火车从河南灵宝奔赴徐州，然后部队急行军一百多里路，在台儿庄南面几公里的禹王山一带换防，狙击日军的大批增援部队……3月春寒料峭、寒风凛冽，我穿着薄棉衣不禁打抖，脚下的草鞋更是抵挡不住春寒……台儿庄战役是抗日战争爆发后中国军队取得的最大胜利，极大地鼓舞了中华民族和中国军队的士气，改变了国际形势的发展和影响力，大灭了日本侵略军长胜不败的威风和嚣张气焰，展现了中国军人英勇顽强、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

       李圣言回忆道：“当时国军和日军分别占据两座山头，两军的前沿阵地相距不到一里，中间是开阔地带到处是尸体，双方对峙、严阵以待！日军凭借武器装备的优势，日以继夜的炮轰我军阵地，日军的轰炸机轮番轰炸，给我们部队带来不小的伤亡！我们的武器装备也不行，都用的是汉阳造步枪，打了一二十发子弹就会卡壳……”每次战斗打响以后，李圣言白天只能窝在战壕里，日军的飞机每天从上午11点就开始狂轰滥炸，一直轰炸到下午4点钟才结束，傍晚6点多钟又开始不断打炮、机枪扫射，炮弹、子弹如同暴雨般扫向李圣言的阵地，他们能做的就是在战斗间隙时不断加固工事。战斗十分惨烈壮观，每天都有许多将士在轰炸中牺牲，李圣言所在阵地地周围尸横遍地，三十公里范围内水都被污染了，部队的伙食以及饮水出现了问题，只能在外面做好了再运进来，白天炸弹满天飞无法进来只能等到晚上，士兵们吃的饭菜往往已经凉透了，由于饮水和吃饭的问题，导致每个180多人的连队，将近有30人都生病了，更多的人还在不断死去……

       李圣言说：“3月6日日军又发起了一次次地面进攻，当日军在靠近我军阵地前30至40米的时候，我军阵地一起集中火力开火，扔出了一千多枚手榴弹，日军的冲锋队伤亡了一百多人，敌人见势不妙退回了阵地……3月9日，我团挑选身强力壮的战士组成敢死队，由两名有经验的军官带领，每40人一批共分两批，每名敢死队员带手榴弹、驳壳枪和大刀，趁着夜色掩护偷袭日军阵地，击毙日军一百多名、俘虏日军四十多名，这次我团主动出击使日军退守30里，我团也因此得到了国防部的回电嘉奖！敢死队有时大胜而归，有时也会伤亡过半……我当时年龄仅19岁，几次报名参加敢死队都落选了，我在禹王山阵地战壕里坚守了15天……”   

       李圣言还说：“由于部队伤亡大后勤补给不足，很多士兵不能及时吃到饭菜，原事务长因为失职被枪毙了，上级任命我担任二营5连准尉事务长。由于每天都进行着拉锯战，战场到处都是尸体臭气熏天，附近的水源也被污染了，水喝起来都是有血腥味，做饭菜都面临没有水的难题，如果在三十里外地方去做炊事，将饭菜送到战士们的口中，饭菜早已结冰对战士们的身体肯定不好，甚至还会造成非战斗减员，为了解决好部队吃饭的问题，我联系各连的事务长一起，每天去徐州采购山东大饼、汽水、腌酱菜和草纸等生活必需品，保证每一名战士每天能领到三斤山东大饼、三瓶汽水、一包腌酱菜和少许草纸，老百姓听说我们是打日本鬼子的部队，也全部按成本价提供不收人工费，由于物资供应没有中断过，参战将士们都十分满意，师部和团部还多次公开表扬我……”话说到这儿的时候，手里握着一串紫檀佛珠、胸前挂着抗战胜利纪念功勋荣誉章、慈眉善目的李圣言终于露出了微笑，语气中充满着自豪感！

       三、击毙11名日军骑兵

       1938年4月，在台儿庄历时1个月的激战中，中国军队重创日军濑谷支队和坂本支队，其余日军残部于4月7日向峄城和枣庄撤退，台儿庄战役终于胜利结束，击溃日军第5、第10两个精锐师团的主力，共计歼灭日军2万余人，缴获了大批武器和弹药，沉重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4月中旬，李圣言所在部队主力全部转移，因为他在战事中被晋升为准尉司务长，主要负责后勤保障的任务，部队的后勤人员、伤病员、医务人员共计80多人在转移过程中，因为受到日军的骚扰和袭击，他们与主力部队失去了联系，他果断选择了丢掉辎重转战苏北地区，在沦陷区坚持了长达7年之久的游击战…… 

       李圣言说：“我们和大部队失散以后，为了安全起见就换上老百姓衣服，分散隐居在老百姓家中，也帮农户们干活很受欢迎！日军则经常进村子烧、杀、奸淫，尤其在收麦子时到麦田强奸农妇。我们决心报仇消灭他们，1938年5月的一天，我得到情报便组织兄弟们战斗，在大洋庄的麦田中埋伏……不久后，就发现三名赤裸上身、腰挂弹匣、背长枪、挎马刀、骑东洋大马的日军骑兵，耀武扬威进闯入了伏击圈，我一声令下‘啪、啪、啪、啪’汉阳造步枪一齐开火，三匹战马立刻倒下了，我冲出去击毙了这三名受伤倒地的日本兵，我们初战告捷十分高兴！我记得清清楚楚指挥过三次战斗，共击毙11名日军骑兵……当时如果日军驻地一有动向，我们就会做好战斗准备，老百姓都称赞我‘小蛮子队长’……”

       在这漫长的7年里，李圣言出生入死与日本鬼子顽强战斗，死里逃生3次重伤、轻伤数次，他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李圣言激动的说：“一次被炮弹弹片击中了右手背、一次被子弹打穿了左腿膝盖、一次被炮弹弹片削了一块头皮，其中最险的一次就是汉奸手枪抵住我胸口开火，我立即侧身子弹在皮肤上打过留下弹痕……弟兄们都称我是打不死的妖精！”李圣言打游击的足迹遍及苏北10多个县，同当地老百姓一起与日本鬼子周旋和斗争，例如日本鬼子每年两次下乡抢粮，李圣言就与老百姓一起采用土话筒传播消息，如果发现日本鬼子要进村扫荡，他就马上通知大家隐蔽和转移……

       李圣言的队伍在游击战中成长，他曾经参加了三次伏击战，亲手击毙了11名日本骑兵……李圣言说：“因为我们的装备太差、武器太少，只能采用打完一枪就跑的战术……”在残酷斗争中李圣言的队伍也不断壮大，逐渐聚拢起来了失散士兵和伤病员，队伍已经达到了200多人，最终被国军鲁、苏、皖游击总指挥部吸收接纳，他先后被任命为第二纵队二支队十二中队上尉中队长、炮兵中队长，队伍配发了多门迫击炮战斗中屡建奇功，被誉为“小蛮子队长”！1940年，李圣言被国军游击总指挥部保送到黄埔军校瑞金分校学习深造，学成归来被晋升为少校军衔……

       四、出生入死身负重伤 

       李圣言在八年抗战中，曾经多次在战斗中身负重伤却幸存下来了，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多少次负伤，不胜枚举真是命大福大啊！李圣言指着右手背上有一块青黑色印迹说道：“我第一次负伤是在台儿庄战役，当时我带着杂务兵、炊事兵去执行任务，一出门就遇到敌人小钢炮的炮击，炮弹弹片打进了我的右手手背……现在小孙儿还经常闹着要看我的伤疤呢！”

       1938年9月初，日军对睢宁地区进行了连续扫荡，进入村庄开展烧杀抢掠。李圣言带领队伍在大黄集打埋伏，一伙20多人的日军被当场打死5人，随后日军大部队对大黄集进行报复，大黄集被日军放火烧毁，李圣言在撤退中右腿小腿被子弹穿透……李圣言说：“我当时还不知道受伤了，还跑了三十多里路呢，后来觉得小腿非常痛，才发觉绑腿上有两大坨血凝块，这下我就彻底走不动了，被送到137兵站医院治疗了三个月……” 这是李圣言的第二次负伤。

       李圣言第三次负伤是1939年6月在江苏盐城地区朝阳口……李圣言说：“我带领队伍与下乡扫荡的日军激战，日军将我们唯一的迫击炮炮兵击毙，队伍抵挡不了大批日军，兄弟们即刻就被打散了，我马上扛着48斤重的迫击炮筒，从被炸断的石桥上跳入大河中逃生，左膝盖被摔伤了，兄弟们将我救起送到168后方医院治疗，2个月后才伤愈返回部队，继续参加战斗……”

       李圣言还说：”我最惊险、最致命的一次负伤，发生在1944年3月22日，这天我进城在街上被汉奸认出，这个汉奸企图暗杀我，当时我小心的沿着土墙前进，一转角就遭遇了这个汉奸，他用手枪抵住了我的心口，我反应过来马上侧起身，子弹就从正心口进去从左侧咯吱窝穿出来，没有穿过心脏我捡了条命……“李圣言被救送到医院住院治疗，数月后才伤愈归队……

        五、胸怀淡泊欢度余生

       1945年8月15日，日本政府宣布无条件投降，李圣言随部队进城接手了台州和台州机场……谈起当年抗战胜利的情景，李圣言高兴的回忆道：“城里面一片欢声笑语、家家张灯结彩，老百姓都在焚香、点大蜡、烧黄纸、拜菩萨、感谢老天爷！我也收获了一桩爱情，认识了爱国女青年王宝莲，结为夫妻相伴到老……”抗战胜利以后，李圣言被调入中国国民革命军黄伯涛兵团指挥部，担任指挥部突击队中校副大队长……1948年黄伯韬兵团在淮海战役中溃败之后，李圣言回到了阔别十几年的家乡四川，他在黄埔军校老同学的介绍下，在黄隐的国军第95军中谋得一个闲职，1949年12月随部队在彭县起义……

       解放后，李圣言被安置在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当勤杂工，每月的工资仅30多元，由于工资低家庭生活困难，他便做起了小买卖生意，以后又蹬人力三轮车谋生养家糊口……1957年，李圣言被有关部门勒令交代“历史问题”，他由于受到污辱后拍案而起，便挥掌扫落了桌上的茶杯，被划定为顽固不化的“极右分子”，以“历史反革命罪”判刑15年，后来又被改判了无期徒刑，直到1979年李圣言才被特赦释放……李圣言在服刑期间，他那在街道工厂当会计的夫人王宝莲，却独自支撑拉扯着三个孩子，多次有人来劝说王宝莲改嫁，这位出身书香门第的名门闺秀拒绝道：“我是王家的女儿，我是李家的媳妇，我一马不配二鞍……”为了盼望丈夫的早日出狱，王宝莲天天念佛连续吃了二十多年的长素，李圣言终于得到特赦释放，王宝莲对丈夫说这是因为她求佛、求菩萨、祈祷灵验了啊！熟悉的亲人们都称她为唐朝的“王宝钏”……

       2014年3月，李圣言的夫人王宝莲仙逝！每当李圣言说起老夫人，眉宇间流露着深深的怀念，他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钱包，拿出了一张两寸大小、拍摄于几十年前的全家福照片给我们看……李圣言动情的说：“我几十年不管什么时候，这一张全家福照片一直都伴随着我、一直都带在身上呢……”现在李圣言最喜欢穿带有抗战老兵标记的衣服，他在家中也常常会佩戴起抗战功勋荣誉奖章……李圣言说：“这些年来国家兴旺人民幸福，我发自内心的高兴和幸福，还有更多的人来听我讲抗战故事，算是对抗战牺牲国军老战友的慰藉啊……”每年只要李圣言的身体情况允许，他总会不顾年事已高、行动不便到蓉城的人民公园去悼念和祭奠，他仍然忘不了当年一起抗战的兄弟们，也忘不了当年抗战胜利的那个喜悦情景……这一次拜访抗战老兵李圣言，对笔者来说应该是一次心灵的震撼和一次精神的洗礼！（尹戈）

【主人公小传】李圣言，四川省简阳县人，1918年8月出生，1932年8月加入中国国民革命军。在抗日战争历任中国国民革命军第24军预备兵、中国国民革命军第25军军士学校学员、第25军140师士官、准尉司务长、上尉中队长、黄埔军校第14期（瑞金分校）学员、少校、中校副大队长等。在八年抗战中战功赫赫，曾经击毙11名侵华日军骑兵，参加过著名的台儿庄战役、云南松山战役、河南战役等，战斗中死里逃生3次重伤、轻伤数次，被政府授予多枚抗战功勋荣誉奖章！幕年落叶归根回到蓉城生活安度晚年……


 

 




蓉城抗战老兵李圣言近照


 

李圣言控诉侵华日军滔天罪行


 

李圣言与抗战老兵合影（前排左五）




政府领导接见李圣言




政府领导慰问李圣言




抗战老兵李圣言的证件








抗战老兵李圣言近照








李圣言戎装照




李圣言全家福




李圣言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