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西风盈袖

共 同 渡 过

走着走着， 就散了， 回忆都淡了； 看着看着，就累了， 星光也暗了； 回头发现， 你不见了， 突然我乱了。

                                                     ——徐志摩

也许是眼睁睁地看着青春从自己的生命中黯然离去，不愿割舍，总想从过去的朋友身上找寻自己青春的印记吧，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几年越发地怀旧了，尤其是对过去的老同学老朋友，愈加珍重。

很多年了，每次去K歌，我都会唱张国荣的《共同渡过》，国语版粤语版的都唱。有时也不管别人的感受，一个人独自会唱得热泪盈盈。初次听《共同渡过》是在“公子”家听的。“公子”是我小学和初中的同学。人在青少年时期大都会有几个“死党”，我也不例外。大概从初中毕业以后吧，我和“公子”等四个同学就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人称“四人帮”。第一次听这首歌就是我们四人一起在他家围着一台破录音机听的。

那时我们都是刚参加工作，都没有女朋友，整天下了班四人就厮混在一起，喝着劣质酒吸着廉价烟，可我们依然幸福得如夏花般在阳光下灿烂。晚上喝完酒，四人就勾肩搭背地嘻闹着去矿上的草坪神侃，有时会抱一把吉它唱《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有时喝多了还会在一起摔跤。每天都闹到深夜才回家。客观地说青春时期，也有很多的纠结与烦恼，但只因为有着青春和梦想，那些烦恼便不再成为烦恼。现在想来假如今天能拥有那时的烦恼，都是一种奢望。

可随着我们四人先后结婚成家，就再不能象以前那样成天粘在一起了；又过几年，由于工作的调动，四人都各奔东西，虽相距不远，却也只有节假日才有机会相聚。多年以后，我们再聚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再不似从前了，虽然依旧亲密，但感觉那种亲密更多的是源于习惯。忽然有一天“公子”发来一条短信：他去山西工作了！我顿觉伤感，唉，为了争取所谓更好的发展空间，很多好朋友都一个个地远了，远了。

走着走着，就散了，回忆都淡了……

可能从三十以后吧，就感觉同学间聚会日渐多了起来，看来人到了一定年龄，怀旧是一种本能，人大都有这个需求。

一开始，我是很热衷于这种聚会的，看到昔日的同学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课堂上，感慨不已。但几次聚会后，就觉得有一种怪怪的让人不舒服的滋味。同学毕业多年，经济、地位都有了很大变化和差异。经济、地位高的不自觉间就会显摆出他的优越感。大家谈话的内容也不尽是叙旧，掺杂了很多功利的东西。本想找回青春的记忆，可结果却是让人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时不我与，青春不再了！

凭添许多对未来的焦虑和对世事的烦躁。

一次同学聚会过后不久，一位很久没联系的女同学忽然来访，我自然欣喜。可没寒暄几句， 她就向我推销起她的保险来，原来是找我卖保险的。并说着一些肉麻的话：象你这样身份的人都该给家里人每人买一份保险，这点钱对你又不算什么……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说辞，我有点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和我同窗多年的那个扎着小辫的干净纯洁小女生吗！

时间真得太无情，太残酷，过去的那份美好怎么就没有一点痕迹了呢？

那一刻，心沉沉的，想哭！

看着看着， 就累了， 星光也暗了……

2010年暑假，又有同学提议要搞聚会，并且成立了筹委会，一看筹委会名单，几个所谓混得好的同学的名字赫然位于前列（也不知他们自己是否知道或同意），我也接到了邀请函。可截止到报名时限，除筹办者外，只有一个同学J交钱报了名。最后这次聚会也就只有流产了。

没过两天，J打我电话，说要请我吃饭，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呢，多年没联系了！问他，他说多年不见，老同学聚聚。我便不好推辞。相约在一家小饭店，我一去，见就他一人，我说两人吃饭没气氛，便又打电话叫两个同学来。在等那两同学来的时间里，J对我说了他找我的真实目的：他夫妻都在纺织厂上班，前几年，厂子卖给了私人，妻子被买断工龄下岗了，他自己留在厂里，可私人老板用工很苛刻，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只挣一千多元钱，孩子又在上高中，正是花钱的时候，日子实在艰难。这次听说要办同学聚会，他见同学C的名字在筹委会名单里，C现在一县级企业作领导，他便想趁此机会找C看能否把自己调到C的单位去。可不想聚会没办成，他也没见着C，给C打了几次电话，他不是不接就是说忙，没时间。他听说我和C的关系比较好，就想让我找C说说。听着他的诉说，我一直在强忍着眼泪：同学那时多好呀，大家都一样，意气风发，而如今呢，人还是那个人，却再也不是当年的他了。

饭后，我悄悄地将饭钱付了，他不安地搓着手，不住地说：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

我知道他是真诚的！和他一分手，我转过脸，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回头发现， 你不见了， 突然我乱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纠结于同学朋友情谊的“变味”而郁闷不已。想了很久才终于明白，是我自己太沉浸于过去了，可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包括我自己，不说身体外貌，仅思想和心境也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所有的永恒都是相对的，不求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喧闹过去，自然会陷入无尽的落寞与空寂。传说中永恒的爱情也大都是以生命的结束来计算的。爱情都如此，对于同学朋友间的情谊又岂能太过苛求，再说同学朋友间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相互帮忙也在情理之中。没有必要苛求同学朋友间之友谊能永远保持那种纯洁无瑕的状态。人生百年，可真正能活百岁者有几，在你的生命历程中，无论他和你曾共同渡过十年、五年或是一年，都是你人生中不可替代的印记，记住那些曾共同渡过的日子就好！

今年春节，我和“公子”等四人又聚到了一起，酒后，我们在歌厅又唱起了那首《共同渡过》，依然互相搂着肩，歌声里，依然泪光盈盈……

闭上眼睛熄了灯

回望这一段路程
看见今天昨天有多少艰辛
你依然陪伴在我身边
……

漫长的风雨路有你在我心中
走遍千山万水让你我共同渡过
人世间多少愁都成昨日云烟
前尘往事入梦

都谱成最美的歌

（2012年8月5日夜  昨夜西风盈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