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叶

  妈妈

    我练字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抬头一看，原来是妈妈扶着自行车，站在街那边笑吟吟地看我。我喊她，要她过来。她边说着要去理发店染发的话，边向我这边走来。

    我看她：果然，她头顶上的白发又长出了不少。这夹杂在黑发里的白，是平静的。可我知道，岁月匆匆，妈妈老了。犹记得年轻时的妈妈两条乌黑的大辫子搭在前胸后背，走路的时候一甩一甩的，好看得很。

    坐下后的妈妈和我说话。我问她最近在忙什么？她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长吁短叹里，有着掩饰不了的小焦虑。原来，村长和他们打了招呼，说他们今年什么都不要种，地已经承包给了别人。

    我无语。

    其实，这样的结果早在意料之中。从几年前开始，村委会就打着新农村的幌子，划了一部分地建了高楼，一部分又陆陆续续地承包给了别人。（因为这里临近城区，许多城里人在这里买房。包地的人或是在这里种药材，或是在这里搞农庄。）

   种了一辈子地的妈妈，一下子失去了土地，她心里的慌张想来是我无法体会到的。

   我安慰着她，说着您年纪也大了，正好多养养身体的话。她却说这样闲着心里发慌，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日子总会过去的，难不成您还怕没饭吃？”老公笑着劝她。

   “日子我晓得是会过去的。可以后在怎么办？”妈妈根本听不进去，一遍遍重复着这样的话。

    我听她说，看她眼神里流露出的茫然，无能为力的感觉。

   “其实，现在的农村，还有几个年轻人在种地呢？年轻人都在城里打工，现在种地也赚不来钱。土地承包出去只是迟早而已。”我安慰她，又问：“您到底还有多少地呢？水田还有一点么？总不至于水田村里也全包出去了吧？”

   “水田还有一亩二分地，再就是门前的这块菜园了。”

   “那挺好的呀，这些地够您忙的了。就算没有地了，我也负责您不会饿着冻着，您只宽心和爸爸养好身体比什么都强------您已经不是年轻的时候了，妈妈！”我感觉自己这会真有点苦口婆心的味道，倒像我成了妈妈，她变成女儿了。

    妈妈总算露了个笑脸，说着这我知道的话，又说着自己快去理发染发，下午还得准备择菜了明天去卖。

    我看她，心里充满了怜惜。我辛苦了大半辈子的妈妈呀，怎么就不晓得停下来歇歇呢？

雨后黄昏

   雨后的黄昏，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小径。

   油菜花的香味渗入鼻息。这大自然的纯香，总会让你忍不住深呼吸。放眼看，油菜花已然有了颓势。顶端的花花下面，已经有了细细的，青青的荚。

   好花不常在。

   好在花朵以另一种方式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小径边上的青草在一片绿蓬蓬里繁茂着。这些流淌的绿意，挤挤挨挨在一起，着实是欣欣然，脆生生的。间或开着的小花并不起眼，却是清简的、淡然的、惹人怜爱的。

   豌豆花开得正好。它朴素的的小花躲在绿叶子后面，如一个害羞的小女孩。

   大约农人们种豌豆的收成远不及油菜那样好吧？豌豆大都站在田坎边的角角落落，它们和青草挨着，亲热的样子。

   我瞄一眼豌豆花，豌豆梗的最末端，已经有零星的小花现出黑色的小柄了。

   想起妈妈说过四月毛爪（读zao,三声。）。她说的毛爪就是青豌豆呢。

   我是爱吃豌豆的孩子。

   妈妈，还有婆婆每年都会在豌豆上市的时候给我捎来一些。青青的豌豆身子臌胀着，碧绿着。我心生欢喜，搬来小板凳，坐在豌豆跟前一粒一粒地剥起来。闻着带着青草气息的豌豆，想着妈妈，想着婆婆，想着一个女人，或许一生就在重复一个动作或是一个姿势，一辈子也就流水一样在她指缝间飞快地溜走了。

   可是，她的爱呀，流水一样滋润着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