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人,不平凡的事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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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大早,赶着上路。残冬败坏着世界,天地劫亮丽的色彩全部熄灭。陪着张兰英的是永勤哥,他有点喘,怯生生的。看着张兰英凛然的神情,自己像是个跟班的,也壮了胆子。

县城的护城河畔,一片凄凉之地。无数个荒莹是一堆堆土疙瘩。有的荒草败叶披挂的不堪,有的新土冒着腥味儿,有的破衣什物拉杂的凌乱,乱死之地,哀哀幽魂。尸骨的区别是土包上插着的牌子。
   “在这儿!”永勤哥用铁锨,不几下,就挖“漏了馅”。张兰英铺好席子,双手挖土,捡拾骨头,从脚到头。那冰冷的骨头,打上灵魂的印记:一个终生善为的教徒,虔诚笃实,惨遭非命!肋骨断了!腿骨折了!从春到秋,短短几个月,好端端的活人就死了。怎样的折磨,可想而知!

一起被抓的还有阿贵。他是富农成份。硬说他打伤了生产队里的牛(肋骨断了),是要“反攻倒算”。他被抓,大肚子女人可惨了!整日里提心吊胆。临产时,接生婆说她,产道狭窄,臀宽不够。那女人躺在床上,杀猪般嚎了一天一夜,跟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了另一个世界。她眼睛一直睁着,等着自己的男人,最后绝望无助。汗淌尽了,脸蜡黄蜡黄的,嘴唇咬出血来。

张兰英用席子卷好骨头,又把芦花巾裹着,麻绳扎紧,用力甩上肩头。她眼噙泪水,神色坚毅,走向火车站。

黄昏的车站,依然喧嚣。他们随人群挤上车。“呜——”火车哀鸣,驶离残暴的城市,驶向无边的黑暗。下了车,已是半夜。离家还有三十多里路要走。

黑夜让世界成为一个整体,原野中的万物将黑暗沉入饱满有力的根脉,与根脉息息相通。就像白昼与黑夜,不能分离,不能缓解一丝丝绝望。在黑暗中下沉,下沉是唯一的方向。张兰英散乱的头发,在寒风中抖动,紧张疲惫的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几乎快要虚脱。背着尸骨,一步一步往前挪。

同村抓来的四人,还有一个笑话。王长秀家当门子,贴着主席像,左脸上被虫子蛀了。就说他污蔑“伟大领袖”。政治恶棍们,横行无忌!全村人,家家自危。每天都要趴在墙上纸上,去找惹事生非的毒虫子。疯狂的时代,残暴的人性,酿造出多少荒唐的故事,人间悲剧呀!(据知,被抓四人无一人生还,其中两人尸骨未归。)

鸡叫时分,他们终于来到了村口。村子里一片死寂,偶尔才见步履蹒跚的老人。被雾瘴充塞着,万物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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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

令人感动敬佩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