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缶

         近年来，旅游之风颇胜。所谓画上山水易睹，自然风光难见，时间，身体，银子缺一不可。余本井底之蛙，安于蜗居，兼囊中羞涩，为生计所累，不得闲耳，虽喜游荡，唯神往而已。久闻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思人生苦短，当解夙愿也，遂鼓勇而往。长安起，历经昼夜，始达。站外灯火依然，并无子夜景象。遇拉客者，几经搞价，入住明珠酒店。
　　初至桂林，视大街与别处城市并无两样。略显小巧，多了些水和桥。随处走来，绿荫遮面，犹如身处园林。晨练者或歌，或舞，或拳，或剑，颇有几许安闲气氛。欲求景点，按图索骥寻景点而不得。盼顾之际，遇一老者。老者热心肠也，何处可看，何处无需往返，路线，价格，逐一细细讲来，老者讲的高兴，索性陪了一程。老者秦人，落户在此，也许少闻乡音吧。
　　桂林如园林，两江四湖环绕，绿树掩城。三月下旬，多雨。雨中远望千峰青黛环立，云雾蔼蔼。看象鼻山，逛伏波山，观日月双塔，沿滨江路，直取叠彩山。迷恋沿途景色，不断拍照，乐极生悲，所带物品两度丢失，幸得以寻回。至叠彩山下，天色已晚，折返则心有不甘，索性冒雨夜游。傍晚的桂林，烟雨迷离。路旁小店颇多，淅淅沥沥的春雨似与己无关，买卖如故。已至饭时，随意进了一家饭铺，要了南方人引以为豪的粉，味道不错。烟雾迷离的傍晚，霓虹灯幻出梦幻的色彩，建筑轮廓依稀可见。暮色中的人家，依偎在自然风光之旁，确有一种和北方截然不同摸样。
　　雨夜中桂林多了几许神秘，彩灯如幻，夜游看来是不错的选择。桂林的夜游，指的是游为两江四湖。两江者，漓江，桃花江，四湖则为木龙湖，桂湖，格湖，杉湖。沿途遍植名花异草，并以亭台楼阁，名人雕像为点缀，途经名桥十九座，实为城在景中，景在城中。此次出行欲细细领略风光，乃决意徒步。冒雨到得日月双塔，灯火辉煌，果然好看。灯光倒影随着湖水粼粼闪动，江边尽为幽深浓密的树木环绕，颇有几分幽静之感。人不多，间有举旗导游引着游人走过，远处有彩饰游艇缓行。此时雨停，喜沿江皆有路可走。数十米一盏的景观灯，灯光映在水里，树木也没有什么不同。也许，景可远观，不可近看？穿过几座桥后，兴趣大减，遂返。
　　凡到桂林者漓江乃必游之地。本欲徒步游之，惊闻徒步也需银两，三月开始的。此乃天下奇闻，亦无可奈。徐霞客再世游记恐也属泡影。漓江发源于“华南第一峰”桂北越，南流至兴安县司门前附近，东纳黄柏江，西受川江，合流称溶江。由溶江镇汇灵渠水，流经灵川、桂林、阳朔，至平乐，汇入西江。从桂林到阳朔约83公里，精华当属杨堤至兴坪为好，无奈收费，只好作罢。寻一旅行社，以了漓江之愿。
　　随团无多趣，船游览百里画廊漓江风光，什么舟行云流、九龙戏水、浪石烟雨、八仙过江、黄布倒影、兴坪佳境，纷至沓来，乃常规项目罢了。至于导游描述的九马画山天工神笔丹青，黄布滩上“船在青山顶上行”的绝佳妙景，榆木竟然看不出什么名堂。美则美，不过跟导游描述差别甚大。不过导游的话还是听懂了，要“三分看，七分想象”。哇塞，看景也有这多学问？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本无错。船行之时，不断停下了，竹筏随之而来，有鱼鹰，可供拍照，或滩涂有马可留念，可多了总是扫兴。至于船上所谓的漓江鱼更是贵到离谱，比烟长不了多少的毛鱼，竟然二十块一串，也就两条，不过是油炸的。别的景点大致如此，多以推销特产为主，游览不过十之二三罢了。至于树冠占地数十丈的大榕树据说和刘三姐有关，隔水相望的对歌台空无一人，一道清波把它们隔开。不过，景色的确不错，只是如织人流的喧闹，竟没有一点清静的气息。
　　号称八百余年的龙胜梯田，验证了看景不如听景说法。龙胜梯田景区离桂林77公里，居住着壮族和瑶族，据说所居住都是用杉木建成的吊脚楼，不过所见的都是在山坡上，远望和贵州农村无什差别。公路两侧则是砖混的，至于吊脚楼是水泥仿制，非原生态，当地人服饰和外界没有什么不同。保存着原民族的服装、生活习俗、文化的唯景区可见，多用作表演或展览。龙胜梯田地处海拔1916米的崇山峻岭深处，梯田海拔最高处1180米，最低380米，垂直落差800米，梯田如链似带，从山脚一直盘绕到山顶，小山如螺，大山似塔。其实，坐车上去，并无一丝神奇之处。在这满山梯田世界里，如果真的能称为田，最大的梯田只有0.62亩，最小的梯田只能插3株禾苗。
　　站在高处，虽是三月底，阳光犹如盛夏，除了热还是热。拍了几许照片，了心思罢了。所谓七星伴月不过是稍小的梯田围着一块长的圆弧型的梯田罢了。不到插秧季节，梯田荒芜如旧，大约还是去年收后的样子。环望四野，除了山还是山。正应了花钱买罪受，其实，和南方别的地方并无不同。当地壮族，瑶族，苗族就生活在这里。“青蛙一跳三块田”和“一床蓑衣盖过田”是许多南方山区特有的情况。南方山区的生存环境是一般人难以想象和体会的。不过，随处可见的手工制品摊位和售卖水果的农妇却又给人一种这里也并非是与世隔绝的。也许，只是大山深处没有包装的山寨才是真正可去的地方吧。
　　当年，张岱谓西湖为曲中名妓：“声色俱丽，然倚门献笑，人人得而媟亵之矣。人人得以媟亵，故人人得而艳羡；人人得以艳羡，故人人得而轻慢。在春夏则热闹之至，秋冬则冷落矣。在朝花则喧哗之至，月夕则星散矣。在晴明泽萍聚之至，雨雪则寂寥矣”。读之不以为然，桂林一行，玩味再三，则颇感其妙。三月，旅游淡季也，据闻旺季旅社求一床虽数倍于今而不可得也。谁言江山无主？虽淡季，若睹芳容，银子还是少不了的。其实，天下逐利者皆如娼妓，娼妓尚赔笑与嫖客，今逐利者或强，或势，巧取豪夺，甚于娼妓多矣。
　　剩余几天，皆随意走动，徒步两江四湖，登彩蝶。喜天公作美，无雨。随处可见杜鹃之类的南方花木，尤喜足有孩童手臂粗细的龟背竹，茎蔓成片缠绕，实为壮观。杜鹃犹如北方的冬青，植物如此，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桂林的山不大，城外千峰环绕，无穷无尽，皆秀色可餐。城中当数叠彩为最。明月峰，仙鹤峰和四望山，于越山组成，因山石层层横断，像彩绸锦缎相叠，因而得名。叠彩山峰峦叠翠，石奇树幽，亭台隐与其中，树荫夹路，蜿蜒曲通。山有瀑布，不大。虽时闻潺潺之声，而溪不可见，终不知瀑布水从何而来。登上明月峰，驻足拿云亭，迎风遥望，远山横黛，近水拖蓝，全城景色尽入眼底。桂林不错，沿路皆绿荫伴随，小船，青山，依水人家，还有不贵的小吃，如此这般的闲逛，桂林之行倒也值得。
　　有山有水必有洞。论洞桂林当属芦笛岩，有多姿、玲珑的石笋、石乳、石柱、石幔。组成了狮岭朝霞，红罗宝帐、盘龙宝塔、原始森林、水晶宫等景观。不过与贵州织金洞和龙宫相比，尚差不少。芦笛岩也就是看过而已，并无特别印象。倒是途中小吃油茶印象颇深。油茶店桂林市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初以为和北方无二，并未在意。然当地人趋之若鹜，油茶店每见座无虚席，遂效仿一试。初入口，微苦，姜味颇重，似汤，非北方炒面所做的油茶。后得知，所谓油茶，即以未经精加工的粗茶叶（俗称土茶）配以老姜、蒜、葱等，用油炒香并在锅中用木棰捶成茸以后，再加水熬制而成。撒以葱花，香菜之类的绿色，配以炒米或南方各式小点心，倒也别有风味。
　　一番周折下来，方悟旅游随团者大多是“上车睡觉，下车拍照，回去什么都不知道”乃真言也。所谓旅游走马观花，散心尚可。好山好水乃自然造化，非人力可为，人工雕琢不改其势也，有幸得睹风采足矣。看江山几易其主，然山水依旧，亦非豪强者所有。虽如此，凡好山好水，各代豪强者莫不奉为私产，以享千秋万代。今依然如此，大好山水犹如肥肉引来诸多豪强，公司也罢，集团也罢，或民营，或股份，大约与百姓无关。草民以为自己就是民，错矣。其实，民非指百姓之流，乃旧时乡绅豪强也，民确切乃是非官方的意思。百姓者所有的山水，唯胸中或梦中，非自然神功所造也，他人不可夺不可抢也。胸中有山水，可画，可写，思则无际，咫尺千里谓之神游矣。所谓梦中有山水可幻可变，或空中之音，或相中之色，虽无迹可寻，则其妙无比，犹如白日梦是也。
　　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总归春梦。今天划地占山者岂能天长日久？不见昔日靖江王府，现为广西师范大学，昔日恢弘气势为平和的学术氛围所替代。毕竟山水终究是山水，不属于任何人，徒步游走收钱也只是这一代人的特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