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水河畔相思长之（三）— 恰同学少年个人日记

贡水河畔相思长之（三）— 恰同学少年

个人日记

87年秋季的九月初，不记得是一个什么样的天气了，但那时的我的心情肯定是雀跃的，因为我上小学了。
说起来还有一个小插曲，那时上学对年龄卡得严格，上小学一年级非要到七岁才能，我那时还差几个月，本来班主任老师是不同意的，旁边的一个老师笑着说了句如果手绕过头能摸到耳朵就给报名，我无比迅速的将手伸过头摸到了耳朵并得意洋洋将大头都曝露在了老师面前，班主任见状也就笑着记下了我的名字，在我后面来的两个同村小伙伴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一年级只有一个班名额有限，不得已他们又被发配到学前班再混一年了，我心里那个美呀，要知道我比他们两个都要小呢。
  背着姨妈给我做的带花边的漂亮布书包，小小的我从此就跟在一群大孩子后面开始了我的上学之路了。家里离镇上小学差不多四公里路，中午也没有饭吃，遇上天晴路还好走，要是下雨就很难很累，小小的个子打一把比自己还高的雨伞，背着越走越沉的书包，穿着大一码的雨靴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在泥泞的小路上，等到校时整个人都像从泥巴里捞出来的，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可就是这样也挡不住我上学的热情，坐在教室里看老师在黑板上写aoeiu山田日水火土讲1+1=2，觉得真是新奇到了极点,常常在老师的讲课中走神：这个“砖头”是不是就是漂亮的娘娘们（老家小孩子对姑姑阿姨的称呼）们烫的那个卷头？（在老家砖头和卷头发音一样）为什么1+1=2而1+2又等于3呢？诸如此类的想法在我的脑袋里络绎不绝，但我从来不会表露出来，表面上的我是个非常沉默的孩子，和班上其他活泼开朗的孩子相比，我是那么的另类，当他们下课后一窝蜂的跑去操场玩各种游戏时，我更多的是站在走廊上旁观或是捧着我的书看，被叫到名字的更多时候也是上课老师的提问和每次的期中期末考试后的表彰大会。这种情况一时延续到了三年级，我的情况才慢慢有所改观。
犹记得当时的老校长对我们这个班的评价：学习还是不错的，但更突出的是调皮，从前往后数从后往前数，就没见过像你们班这么调皮的。头疼！常言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这话一点也不假，想想看，全班四十多个孩子，百分之九十都属猴，男孩子自然不消多说，就是女孩子一个个都成了精了，也就不难理解老师们的各种痛苦了。我还记得读六年级那会儿住校，班上的同学可把学校闹翻了天，学校的小食堂是栋大概两三米高的平房，靠近马路边搭了个棚子放柴火，屋后有个及半屋左右高的土坡，也不知道是哪个起的头，在围墙上挖些梯形的小洞，男孩子们和一些胆大的女孩子就顺着那个小洞一个个爬上去各种暄闹，等到老师来了就像鸭子跳水一样一个个扑腾扑腾往下跳，把个老师吓得魂飞魄散，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到后面干脆不管了，罕见的是倒没一个人摔伤过，就是沉默的我也有一次混上去跳了一把，现在想来后来的大胆大概也就是那时练出来的吧。学校小，没有特定的宿舍，住校的我们都被丢到镇上的大礼堂的空屋子里，以大门进去的中轴线为准，男左女右自由组合。礼堂有两层，二楼顶楼上还有个宽敞的露台，但是没有上去的楼梯，常常在下午课后有一帮男孩在上面各种玩耍，也不知道那些男生是怎么上去的，更有甚者从家里背来了锅和腊肉在上面即兴发挥烧火做饭，把我们女生给羡慕得不行。也就是那时起，他们攀墙越院的风姿就成了我潜意识里飞檐走壁的侠客背影。
那时很流行学习雷锋好榜样，学习成绩不错的我个子也长得比较高，理所当然的被老师丢到班上靠后的位置和一帮调皮的家伙为伍，好在他们一般不欺负我，因为每每他们在为家庭完不成时可以拿我的作业本去救急，我也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好人主义息事宁人，一来二去倒交上了几个朋友，至今还记忆犹新：Z君是个闷葫芦，一天下来也不说两句，但他有一点让全班同学钦佩万分，八岁的他竟无师自通，从家里骑着他老爸那辆拉风的摩托车在蜿蜒的公路上狂飙，相对于他那一直在及格线边徘徊的成绩，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许是骑摩托车飙出了感觉，上初中后又和我在一个班的他每每在运动会时都是我们班的接力赛主力。我至今都记得他在阳光下挂满汗珠的脸，是那么的生动那么的帅气；S君是家里的幺儿，头上四个姐姐，于是他们父母非常满意，也就赐名满意了。他家就在学校院墙的另一边，这条件相对于在不愿意从冬季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还要走七八里山路的我们，那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于是每每在上课铃响起老师还没到教室之前，总能看到满意同学拖着鞋奋力奔跑的身影。等到下课铃刚落下时，满意妈妈的声音又在操场响起：满意，满意，幺儿，快回来吃早饭。每每那时全班同学都哄堂大笑，而神游的满意同学就在笑声中施施然离去享用他的爱心早餐。时间久了，下课时不等他妈妈的声音传来，就有同学捏着鼻子在那学起来：满意，满意，幺儿，快回来吃早饭，神情唯妙唯肖； Y君个子不高，长得极为憨厚，成绩也如同他的人一样实在，偶尔考个70分都会把老师惊到。好在他是个听话的学生，一般不主动挑头生事，所以老师对他也比较客气。那个年代流行茄克衫霹雳舞，这小子师从他叔叔，很快青出于蓝，于是每次文艺表演，他都成了我们班的终极武器，每次出场必然收得一大片尖叫声和掌声。每次看到在台上潇洒自如游刃有余的他，我都有种天生我才必有用的惊艳感。小学时有幸和Z同桌，Y君不太记得有无同桌，但是因为初中时数学成绩的直线下降，在一次考试后我们三人极有幸的包揽了全班最后三名，气极败坏的老师罚我们在操场上站了一节课，无聊之余我们三人一起缅怀了小学的诸多美好时光，他们也顺便安慰了下一直心高气傲的我。现在看来，那时的我已经脱离了淑女形象，直奔假小子行列了。
  凡事都有特例，小学时不光一个成绩好的我被排在教室后几排，其中也有大放异彩之人物，L同学就是其中一位。为什么不称他为L君而称他为同学，实在是我偏心之故，在我看来，成大事者无非两种人，一种循规蹈矩勤勤恳恳一步一步到达顶峰，一种剑走偏锋险中取胜崭露头角，我不是个聪明人只能是个实在人，所以对后者执保留态度，但站在旁观的角度来看待过往的学生生活，还是不由得赞叹一声：从来一样米，养出百样人。L同学同样是家中幺儿，但和憨态可掬的S君比起来，那真是天壤之别，这小子从小就不安份，鬼点子极多，当然学习成绩也是顶呱呱，每次考试排名基本上都是把我压得死死的，人也是相当的高傲和帅气，我是个实在人，多年来老师的不冷不淡让我从来不妒忌比我成绩和表现都好的同学，当然也不会去巴结那些高高在上的好学生，也不知道他是哪只眼看顺了我，偶尔也和我拉拉话，相处下来也算融洽。这小子在课余之间经常搞些小创造小发明，到现在我一直用着的两个动作就是那时跟他苦练了很久才学会的。一是头不动只转眼球，上左下右或上右下左四个方向看到位，练得熟了就可以让眼珠子咕噜噜直转，既可以玩又可以煅练眼部肌肉预防近视。托他的福，由于经常运用，在我经常没有形象软成一滩泥趴在课桌上或躲在被子里看小说的漫长岁月里，我的眼睛奇迹般的没有近视。二是手掌抬起，拇指除外，其它四个手指依次起伏，练得快了后整个动作就像古代的书生唰的打开扇子一般潇洒，很是好看。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搜来的小稀奇，只是以当时的小小年纪，我这个傻大姐还是很佩服的。这些个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六年级时，他干了一件让老师和同学都瞠目结舌的事，他竟然买来个精美的笔记本写上祝福的词和我们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告白了并且让女生的爸爸都知道了，班主任差点没背过气去，要知道那时男女之情对于小学生的我们和老师们都是个很严肃很遥远的问题，到后来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处理的不了了之了。我和女生家有点亲戚关系，依稀听别人说她爸爸笑着说这小子真是个胆大的。我在心里攒了千百次的勇气，到小学毕业时终究都没有问出那句话：哥们儿，请问你的感情和勇气都是从哪来的？所以那时看来他就已经不走寻常路了，到后来初中我们各自去了不同学校后交集越来越少，97年的夏天在乡医院的长廊里再见时，他已经长成了个面目全非的小伙子，而我依然是那个沉默的我。又到后来，听妈妈和旁人说他母亲在他读高中时不幸病故自此家道中落靠一位表姐的资助读完了大学，后来为报表姐资助之恩两人结为夫妻，但随着他社会地位的不断上升最后抛妻离子，渐渐成为了镇上人们口中远去的话题。
  对于L同学能走到今天的这一步，我一点也不诧异，因为在小时候他的独特个性就已经让我习惯他的出人意料，只是我还是忍不住在想：如果没有他母亲的离世，他会不会还是那个印象中那个聪明中带着点狡黠又带着点纯真的小男孩，顺利的完成学业走上幸福的人生？可是没有如果，这世上太多变故，时间改变了我们的容貌，也改变成着我们的人生轨迹，如同一辆摇摇晃晃的车，尽管不稳定，还是在向着生命之路前进。还有些中间刹车不及，来不及和众人告别，就瞬间消失在这生命的长河里：Z君在家庭遭遇变故的一个黑夜里，和他心爱的摩托车一起跌下了深谷，留下伤心欲绝的母亲和未婚妻，我见过那个女孩，是个如花般娇美的人儿，得到他离世的消息后青春迅速的枯萎，最终远走他乡；S君因有姐姐们的照顾，毕业后的生活顺风顺水，在多年打拼后赚得第一桶金后回老家县城买房娶妻生子，却在一个团圆的年里因脑溢血骤然离世，老母亲一夜之间头发全白。
13年的夏天回家，和几个留在家里的同学把酒言欢，说起那些欢愉的岁月和那些曾经的同窗的变故，不禁一声唏嘘：活着就好，哪怕平凡。是啊，活着就好，总有追忆，总有向往，过去的时光已经被刻进历史，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这一生，只能这样。

倚轩听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