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匠陈浮云

个人日记

       我经历的听说的知道的,那些有特点的人或事,注定早晚将会走进我的文字。
                                                              ----题记


    早些时候,老家镇上有个理发匠,叫陈浮云。他家祖上几代都以理发为业。

    在陈浮云家屋后,有一块他自家的荷塘。理发店里洒落的那些细碎的胡茬儿和头发茬儿,每天都被他细心扫起,倒入荷塘,荷塘施肥,头发茬儿胡茬儿之外,别无他物。长期经年倒入胡茬儿头发茬儿的荷塘,竟长得一田好藕。好到什么程度?盛夏,碧荷遮田蔽日,荷花竞相开放,那都是表象。入冬,收获的莲藕,粗大产高自不必说,关键是莲藕入锅,稍炖即烂,入口即化,炒食凉拌,甘甜可口,自用售卖,甚受欢迎。

    有老农说,种藕须施有机农家肥,否则莲藕久炖不烂。陈浮云说,他店里的那些个胡茬儿头发茬儿,就是上好的有机肥。

    没事的时候,我用电动剃须刀剃须,那些极细极细的胡茬儿,每每也都被我小心刷入盆土养花。因此,我也种得几盆好花,枝繁叶茂花艳的,甚是得意。那些爱花的人士,我在这里推荐效仿。

    现在的理发店,理发就只理发,洗面就只洗面,洗头就只洗头,甚至,理发还不带刮胡子。更有一些所谓美发厅,挂羊头卖狗肉,那昏暗迷离的灯光,那五七八糟的各种新业务,至于到底是些干什么营生的,其实大家也都懂。

    陈浮云理发,洗推剪刮修,多是男头。理发、刮面、修眉,或顺手剪去长出鼻孔的鼻毛,一整套,也都是他顺理成章的分内事情,他从来也不曾多收钱。陈浮云理发,他用剃刀刮面那是谓其中一绝,锋利的刀刃被他轻轻地刮在你的脸上,你大可不必担心他会不小心刮破你那或厚或薄的脸皮。刀锋扫过,犹如清风拂面,轻轻地,凉凉的,酥酥的,痒痒的,麻麻地,刮过的脸上的皮肤,血脉通畅,僵直不见,倍感清新。推剪刮修完毕,他还会揪提起人家耳朵,把其中耳屎掏个一空。然后,鼓起腮帮,“噗噗”几下,把那细小的头发茬儿给吹个干净。店里的吹风机是有的,但他并不多使用。只是在冬天天冷的时候,他也只是拿吹风机给人吹干头发。

    据传,陈浮云祖上,曾有人做过宫廷御用理发师,这种说法,未经考证,也不知真假。但陈浮云剃头理发的技艺却是祖传,这点倒是真真的。

    再据传,每每遇到眼睛模糊视力不佳的中老年顾客,或人要求或他主动,他会给人施展他的又一门绝技---刮眼仁。拎起上眼皮,剃刀一挥,刀锋轻盈而迅速的在眼仁表面扫过,一层极薄极薄的老化的眼膜便被瞬间扫除。据称,经他刮过的眼仁立马倍感清新,眼光也变得明亮,视力也骤然提升。他这刮眼仁的技法,我一直没能亲见,但也听好几个人讲起过,我也就有理由相信这是真的了。当然,他这种即时修复视力的方法,我想这也只是一种一时之快的治标行为,随着眼仁老化膜的形成,眼睛又会复归模糊。

    我在想,他的这种做法,有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和理论支持呢?并且,他这样做,有没有什么危险和后遗症的担忧呢?这都不得而知。

    陈浮云怕老婆。他的那种怕,是那种盲目而绝对的怕。

    浮云善谈,其妻彪悍,稍有不对,非骂即打,且从不避人。不知道是他两口子在一起时间长了皮了还是咋的,有意思的是他虽然怕老婆,但从不小心预防提防老婆的打骂,他那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打就打吧!骂就骂吧!我还我行我素。边干活边给人说着话的陈浮云,面对老婆的或打或骂,不还口,不躲避,更不会还手,他只是闭口沉闷不语。什么叫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就是。某些用文字描述的某党党员的那种面对群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标榜,你说,能跟陈浮云比吗?

    遭老婆打骂之后的这种沉默,片刻之后即被打破,言谈重启,就好像适才的打骂从没有发生似的。

    偶尔,会有跟他年龄相仿的人跟他开玩笑:“陈浮云,你怕老婆哦!”陈浮云也不搭理,不解释,不生气,只沉默。他的闭口沉默,并不能让人也闭口不说他陈浮云怕老婆。这一次暂时闭口了,下次再遇到,还会有人说:“陈浮云你怕老婆哦!”在我们那儿,男人怕老婆是一种很丢面子的事情,男人之间也总是喜欢拿别人怕老婆的绯闻相互消遣取乐。这,也算是乡人的一种幽默和一种娱乐吧!

    一次,我正等着理发,陈浮云也正在给一半老的老头儿刮光头儿。其妻闯进店里,就因为陈浮云用好热水之后没有及时往炉子上添加冷水,拿一水瓢又打又骂,陈浮云依旧坚持他的“三不”政策,手上的活儿并不停歇。倒是那刮光头儿的老头儿,吓的脖子一缩,口中喊道:“浮云,停些儿!停些儿!”陈浮云呢,只是用左手将那已刮半好的光头儿用力一正,言说着“没事!别动!”,右手继续挥刀剃刨。

    这一幕,我才真真见识浮云的惧内和其妻的彪悍,还有浮云他淡定的人生和不凡的刀功。

    陈浮云理发剃头,遇有肩颈不爽的顾客,也兼带与人做非专业是捏骨按摩,还随意的给人相面看手相,主业之外,这些都是免费的。

    陈浮云相面看手相,或主动或应人之邀。理发按摩之间,他或许早就已经端详窥视过你的面相手相,相面占卜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悄然进行了。开始的时候,陈浮云会问一些诸如:“你父亲是不是已经不在了?”“你兄弟三个你还有个姐姐是吧!”“你九岁的时候是不是得过一场大病?”等等,在得到证实之后,他的占卜相面才正式开始。前世今生,福禄寿阳,爱情婚姻,子女刑克,病灾祸福,时运流年,等等,陈浮云语速慢,极富城府,貌似见识渊博,实属于那种感觉言语吃力发音不正但又绝不是结巴的那种。陈浮云讲的认真,来人也听的仔细,还都挺相信他讲的。陈浮云看相算命也看的准算的准,这些,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就像大家都知道他会理发一样,大家也都知道他陈浮云会看相算命的。

    有时候,一些中学生去理发,就着理发的当儿,也常请浮云给看相算命啥的,他有时应允,有时也断言拒绝。他常说:“你们这些小娃子,算个啥子命哦?你们的命啊,都好的很呐!”

    我也曾去陈浮云那里理发,他曾经也主动给我看过相算过命,当年我也小心的听着,他曾经给我的预言我现在却都忘了。以至于多年以后,我就不能回过头来用我的真实经历验证浮云他当年占卜预言的准确性了。
  
    我在想,陈浮云自小学习刨头理发,剃头万千,阅人无数,接触的人多了,看人自然就看得准,这应该不足为奇吧。

    现在,陈浮云的理发店也早搬进了县城。

    大前年吧,一天,我在县城等车回乡,偶尔发现一家“福郧理发店”。福郧?是陈浮云的店吗?没多想,我就走进店里,一看,果然。进得店里,墙上大面的镜子里,我看到自己那好几日未做修理而疯长凌乱的胡子和略略显长的头发。时间还早,理个发吧,顺便刮刮胡子,我在心里这么说,人也就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这是一个显得老旧的长沙发。陈浮云在给以老头刮光头儿,闲哌着,我也没有打招呼,陈浮云也没招呼我。

    进门观陈设,我复又站起,粗略地看了哈。那是一栋临街的民房改成的门面,一个两开的木大门,一个显得略小的窗户——是木框钢承的那种。门外,是一条人车流量有点大,但又显杂乱的街道或者说是马路,运送渣土的汽车呼啸而过,尘土漫天。当时旱季,路两旁的树木和房屋,连同那破旧褪色的“福郧理发店”的招牌,都被那灰黑的尘土淹没,个个显得灰头土脸的。浮云的店,普通常见的木门、木窗,老旧简单的理发设备,原本雪白而经历岁月烟尘积淀的墙壁,也看起来黑黢黢的,屋子里显得很不敞亮。

    差不多20多年没见了,陈浮云好像也还没怎么变化,白净的皮肤,微微发福,标志性的的前倾的下巴,微微侧视,白眼球要比黑眼球多,看人眼光像是翻白眼似得。可能是为了适应理发者的高度,陈浮云下身站成类似蹬马步的姿势,弓起上身后倾,双手前举,在顾客头上忙乎。开始还跟那老头闲哌的陈浮云,轮到给我理发剃须的时候,却燃起一支烟,边理边吸。有两次,我清楚的看到,那燃过的烟灰越变越长,终于不承其重,沿着衣服一路跌落,陈浮云慌忙腾出一只手,“扑扑”地拍打。。。

    回到家里,我说我在陈浮云那里理了个发,老爹笑问,陈浮云现在是不是只顾跟人说话,常常手停半空儿忘了给人理发。我想起来了,我说是的。老爹哈哈一笑。。。 

    浮云老亦!

    现在,陈浮云还理发吗?还怕老婆吗?还用头发茬儿养藕吗?还给人看相算命吗?还给人刮面刮眼仁吗?还给人捏骨按摩吗?还真不知道。

    告诉你吧,陈浮云者,就是陈福郧也。写下这篇文字的时候,我想在电脑上创建“陈福郧”一词,以使用方便,电脑却打出来个“陈浮云”。我一见,感觉挺好,陈浮云就陈浮云吧!不是说“神马都是浮云” 吗?陈浮云,陈福郧,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关系吗?

    其实,一切都是浮云。 

 

文章评论

美丽心情

我又来了,来看看你的陈浮云,呵呵。

蓝冰

辛苦你了!上学作文一定很好吧![em]e156[/em]

梅子

一向不敢拜读你的长篇大作 至于此连载小说 只看到浮云浮云的 至于思想 观点 更是不知所云

哈哈

写的不错,你说的那个店我似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