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城中客【大漠胡杨】

 吴赵家砖窑的庆典一直持续到深夜。这一夜吴赵家人喜气洋洋，气氛格外祥和，人们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对于迷茫中的前路，人们像看电影一样，对未知充满美好的幻想。是夜，有一个人，不，准确地说有两个人，各怀心事、却赤身裸体地纠结在一起，为沉静的暗夜，制造出一种别样的暧昧诡异，就像妍丽妩媚的罂粟花，散发出诱人的芬芳。   
   吴振海在砖厂上凑完热闹，兀自悻悻地回了家，心里面最少生出一万个感叹来。他没想到钱耀祖少年老成，干起事情来有板有眼，魄力非凡，到底是有文化的年轻人。他对钱耀祖说不上是嫉妒还是羡慕，抑或是佩服。他觉得这年轻人身上有他青年时的影子，在煽动情绪、蛊惑人心方面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吴振海脑子里思忖着钱耀祖，低着头只顾走路，冷不丁就撞在一个人的身上。抬头一看，是张玉红！张玉红瞪着大眼珠子浑身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吴队长，魂叫哪个女人勾走了？五迷三道地连我都看不见？”
   吴振海看着张玉红有点蜡黄的脸，心里顿时生起一股怜惜来，“狗……你最近好着没？几日不见你都脸色不好了！”他说着想抬手摸一下张玉红，看张玉红下意识地往后闪了一下，终究没有伸出手去。
   张玉红面色有点落寂，“你怕是早把人家忘了吧？”
   “你知道我最近身体不好，再说……”吴振海心里飘起一丝凉意，酸酸地说。
   “再说什么？我的腿长在我身上，啥事情由我着呢？你尾巴一撅，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不就是嫌吴有文到我那里去帮忙了嘛，你说我一个女人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里地里总的要个人照应。凤超吃了黑官司，我还得穿衣吃饭，娃娃还要念书，乡里乡亲离情外道头疼脑热的事情不少，开销都成了问题，唉……真是若要知人心，害病跌年成！你看看谁把我娘们惜疼一下来。吴队长你该不会怕我向你借钱躲着我吧？”
   “你可把人往死里冤枉哩！我咋会躲着你嘛？看你和吴有文好地像两口子一样，我是怕打扰你呢！”吴振海说出这话，心里倒痛快了些。
   “我知道你的病就害在这里呢，哈暂，闲么！嘴是个扁的，舌头是个软的，由球你着说去！不管咋说，我可把你老队长心里常念叨着呢，只是，怕你家麻婆娘和庄里人说闲话，不好登你的门。”张玉红也不辩解，还挤眉弄眼地往吴振海身边凑了一下。
   “你说的可是真的？”
   “骗你就驴日出的！”
   “那今晚老地方说会话？”
   “好么！今晚我也闲着呢，只是……我本来想去他三爸（赵凤越）家借些买化肥的钱……唉，羞皮刮脸地实在没办法，现在家里面钱紧张，给谁说谁不信，你说我一个婆娘家，也没个来钱的门路，你看这几日在钱耀祖的砖瓦厂下苦，手都成了柴耙子了。”
   “借钱的事就算了，我晚上给你带上，看把我的狗狗苦辛着……你抓紧时间回家收拾，我到场里的高房上等着你。”吴振海说着，耸起肩膀抖了一下披着的衣服，身上无比的轻快，脚底下刹那间有劲了，一种久所未有的神气堆在他的脸上。
   “那说好了！嘻嘻！”张玉红亲昵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兴冲冲地回家去了。
    
   吴赵家的夜有一种静谧而神秘的味道，大场高房里的灯光有些昏黄，照射在两具同样有些昏黄的胴体上，一具四肢如枯黄的干树枝，多皱却布满深褐色的斑点。弓起的脊梁像一头雄风犹在骨骼嶙峋的狮子，暮年的印记深深的刻在他的鬓角和脸颊，一团昏黄的眼屎令人嫌恶地挂在眼角，气喘如牛的抽动勾起了身底下另一具胴体的情欲。
    那同样是一具肤色略有些昏黄，但是显然仍细腻丰满的躯体。此刻，那一张双眼微闭、脸色潮红格外白皙的脸，汗津津地呈现出令吴振海一直迷恋陶醉的神情。那线条柔和妩媚的脸，还有凸凹有致的身材，那勾魂摄魄的呻吟，多少次让吴振海欲死欲仙。他真的想让眼前的一幕永远的持续下去，他非常非常害怕失去这一切。吴振海老迈的身躯尽情地享受着稍纵即逝的欢愉，他血脉贲张青筋突爆，眼前有些模糊……
    张玉红极尽温柔，摆动腰肢迎合着吴振海。她真有点佩服老骥伏枥的吴振海，这么一把年纪，还这么持久勇武。吴有文虽说比他年轻许多，也未必见得优秀多少。
    “老吴，你比后生还厉害！”张玉红没想到吴振海为了今晚和他见面，吃了好多助兴壮阳的药。
    吴振海不答话，只是嘴巴里“呜……”了一声。
    “哦、哦……你这老东西真厉害，我都快叫你弄死了，哦……”
    吴振海还是不答话，嘴巴里又“呜……”了一声。
    张玉红抓住吴振海的胳膊，想翻身上去，却看见吴振海的五官突然扭曲的厉害，嘴唇青紫，两眼圆睁，挺动的身体停止了。紧接着吴振海一头杵进了她的怀里……
    吴振海死了！
    他那玩意儿还插在张玉红的身体里面。

    吴振海的死讯炸响了吴赵家半边天！一时间成为村里人最为热门的谈资。当然，那些和吴振海发生过各种故事的人，心里面的感受多少有些恓惶的。有些人心中窃喜，有些人暗自伤怀。 
   张玉红给吴振海的儿子报完信，就失魂落魄地躲在了家里。她能想象出村里人是怎么热言冷语讥笑她的！她想起昨晚上吴振海老婆麻婆指着鼻子唾她、咒她、扑上来撕她的脸、抓她的裤裆和胸部，她没有一点放抗的勇气。她真后悔自己糊涂，吴振海暴毙，她一时间慌了手脚，想也没多想，就跑到吴家去报信。话还没说完，就叫吴振海的儿子吴用迎门一脚踏了出来，紧接着麻婆扑上来连哭带骂一顿撕咬。张玉红翻起身来就跑，鞋丢了一只也没顾上去捡。跑回家关起门来，从昨晚到现在麻婆已经抬门打窗叫过三回阵了。要是以往，她早出去把老迈不堪的麻婆抓一个满脸开花。可是，今天她脸塞到裤裆里躲都躲不及，哪里还敢出去应战！
  
   吴振海死的第二天晚上，老天爷下了浓霜。好久未见踪迹的狼，又在马寒山上兴奋地嚎叫了一回，全村的人心，被这凄厉的声音攫住了，谁也不敢想象，这撕肝裂胆的狼嗥声，会预示着一种怎样的不可预见的不祥。
    老年人说，吴赵家前所未见的伤风败俗，前一次已经给了吴振海一个警告，可是他想做风流鬼，死不悔改，这一回连山神爷都动怒了，老天爷怕是要收人呢……       
         

                                    未完待续！
                                                 广德  2014年5月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