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杜甫草堂到宽窄巷子——成都行记之一浩然月色

从杜甫草堂到宽窄巷子——成都行记之一

浩然月色

孟广德

【一】引子

    出行旅游，本来是年前计划内的事，但是具体去哪里？年前最终未能确定下来。主要原因有二，一是时间有所限制，正月初七八必须赶回来上班；二是娘一直犹豫，不愿意出去花钱受罪，所以一直果决不下。等做好娘的工作，一家人欢欣鼓舞、大包小包地向成都开拔时，已是正月初四。

  朋友提前为我准备好了软卧车票，一家人倒也享受，一路上悠哉悠哉，看书聊天嗑着瓜子，过陇西天水，到宝鸡拐弯南下，一夜“嘡哴嘡哴”，天明时分便到了广元。但见山叠青翠云舒雾漫，田间道旁油菜花嫩黄惹眼，沿河高架桥穿谷过涧，真格是“天梯石栈相勾连”。四川四面环山，北接秦岭南连云贵，西崛横断山脉和青藏高原，东缘湘鄂西山地，自古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谓。而今交通发达，陆空并进，兰渝高铁也即将贯通，人文荟萃风光旖旎的巴蜀大地，可以朝发夕至，“蜀道难”已然成为了一段历史。

火车过江油，有网友提示，这里是大诗人李白的故乡，可惜不能前往一览青莲居士的胜迹。“自古诗人多入蜀”，人们首先想到的是杜甫。先不说名贯古今的蜀雄李杜，历史上曾经入蜀的人，蔚为大观。这里面既有落魄逃难的皇帝、有雄心勃勃或倒霉的政治家，也有穷困潦倒或意气风发的文人侠客……络绎不绝地穿行在蜀道上，历经若干世纪的风雨，成就了四川文化史上的巅峰。在杜甫之前，初唐四杰均曾载笔入蜀；盛唐至宋，天府之国物阜民丰，社会安定，大批文人出于各种原因不畏蜀道之难适彼乐土，留下众多脍炙人口的名篇大作。“细雨骑驴入剑门”（陆游）、“诗家律手在成都”（白居易），唐宋文人入蜀和出川，的确造就了一段时期内四川地区的文化鼎盛现象，值得四川人夸耀自豪一番。

逸性飘飞，列车飞奔，才从西秦入蜀道，又进绵阳掠德阳，有“天府之国”美誉的成都平原转眼在望了！

  这里气侯潮湿温润，村镇稠密。沿途油菜花开，绿草如茵，河网交错，水洼遍布，平畴千里，阡陌纵横，茂林修竹点缀其间，杂花异树不绝于眼，真乃物华天宝之地，果然钟灵毓秀之所！让来自西北苦旱之地的娘看了唏嘘感慨不已。

  说到娘这次旅游，委实让人心酸。她老人家一直往来于兰州会宁为我奔波效命，除去过青海之外，再没去过任何地方。这次再三动员，才被我“绑架”入川。年前原计划去海南，考虑气候身体诸多原因，最终改道西川。

【二】杜甫草堂

    成都终于到了，简洁潮湿的大街小巷沉浸在一种的别样的节日气氛里。下车后的第一件事，是购好回程的车票，然后决定下榻就餐的地方。因老娘腿有痼疾，所以提前在兰州买了一辆便携式轮椅，这样可以推着老人家四处游玩了！顽子特别兴奋，下车后推着奶奶如坐了火箭一般在人群中穿梭，吓得我和妻跟在后面大呼小叫一路追随。

  闭言少叙，且说大小人等下榻三洞桥附近万友酒店（说是酒店，其实也就是一个略微干净高档便利的旅社而已），紧接着去大街上一个叫＂一把骨＂的饭店饕餮一顿，麻麻辣辣地味道也还不错。饭毕老娘和顽子去酒店养精蓄锐，我带上妻先去了渴慕已久的杜甫草堂拜谒。

  杜甫草堂坐落成都市西门外的浣花溪畔，是中国唐代大诗人杜甫流寓成都时的故居。来之时听别人说草堂不大，因此想简单遊览一下，谁知道买门票进去吓了一跳，这个始建于唐代的草堂遗址，占地面积近300亩，建筑古朴典雅、园林清幽秀丽，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块圣地，也是中国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瞻仰纪念杜甫的主要场所，当之无愧是成都最出名的历史遗迹。

  杜甫于唐僖宗二年从甘肃成县出发，率全家于此年岁末抵达成都。初到成都，居无定所，后来在朋友高适的资助下，在浣花溪畔建造了自己的住所，取名"草堂"。这是命运多舛的杜甫一生中比较安定的一段生活，原因是他一方面自己和家人种药种菜，一方面有几个朋友资助。那几年，经常有慕名而来的官员和四周的农夫到他的草堂做客。“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自来自去堂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多病所需为药物，微躯身外更何求？”这首《江村》，生动地反映了他当时安闲自在的生活。“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杜甫在自己的草堂接待来访的客人，喜形于色，“盘飨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馀杯。”对于没有固定收入的杜甫来说，这种安闲快意的生活是相对和暂时的，他时时有捉襟见肘的生活困境。郭子仪平定安史之乱时，杜甫正好和朋友在梓州暂住，闻讯写下了千古名篇《闻官军收复河南河北》：“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表达他忧国忧民的士大夫情怀。杜甫回到成都后，不知怎么又被朝廷想起，短暂为官，做好朋友严武的幕宾，半年后因太过闲淡和思念家人辞官回到草堂，又过了一段安闲自适的日子。“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卷。就是那个瘦弱多病穷途潦倒的老杜，让“西岭晴雪”因此成为名贯千年的西蜀胜迹。杜甫的一生充满了悲情色彩，就是这样寄人篱下的日子，也是好景不长。好朋友剑南节度使严武暴卒，老友高适也奉调回京，他在成都彻底失去了依靠，生活来源成了最大的问题，无奈之下只好率全家踏上了漫无目的的旅途。“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以，天地一沙鸥”，就是在这种凄凉无助的情况下写成的。杜甫此后辗转至夔州，他的“夔州诗”和“三吏、三别”达到了诗歌艺术创作的巅峰，为后人所称道和仰慕。

杜甫草堂的经典建筑，是碑亭和茅屋。在工部祠的东侧，有一座以茅草作顶的碑亭，上镌刻“少陵草堂”四个大字，其笔力浑厚，笔姿秀润，这是前清果亲王允礼所题，正门上的“草堂”二字就取自其中。少陵碑亭是草堂和成都的一个象征性建筑。由“少陵草堂”碑亭向北，过一座横跨溪流的小木桥，就可以看到一座茅草覆顶，黄泥涂壁的建筑。这是1997年在茅屋遗址上恢复重建的。几株大树，一座简化了的柴门，还有一眼水井，以及环绕的芭蕉和其他灌木，它们簇拥着一座川西民居式的茅屋。茅屋的正中为堂屋，左右为卧室，东头为厨房。每一间房都有相应的家具，桌椅、石磨、水缸等，杜诗云“入门四松在，步屟万竹疏”，“小径升堂旧不斜，五株桃树亦从遮”，所以园内按杜甫写下的诗句而种植了松树，桃树，还有菜畦和药圃以及水井都是在杜诗中多次提及的。茅屋四周种植了楠木和竹林，这些都是诗圣的最爱，同时也彰显着诗人高洁的情怀。

  我在草堂徜徉许久，迟迟不忍离去。追诗怀古，不胜感叹。“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潦倒忧愤、贫病交加的一代诗宗老杜一生穷困，最后连赖以栖身的茅屋也不得不放弃。在此寓居四年之后，留下了西百多首千古佳句，黯然离去。幸有唐人韦庄再造草堂，整饬遗迹，才有这样一个让人凭吊缅怀瞻仰的地方。

  地理上非常封闭的巴蜀大地，以开放包容豁达的胸怀，给每一个游历西蜀的文人雅士，每一个谛居四川的外乡人，留下了一段“不似家乡、胜似家乡”温馨记忆。这里是一个崇文重教的地方，这里是一个汇纳百川的地方，怪不得来之前朋友说：“四川人厚道，不排外！”

【三】宽窄巷子

离开草堂，天已迟暮。紧赶慢赶，在华灯初上时，去了一趟来成都不能不去的宽窄巷子。这里是康熙征讨葛尔丹叛乱后，安置八旗驻军官兵及其家属的地方。也是成都遗留下来的较成规模的清朝古街道，与大慈寺、文殊院一起并称为成都三大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街区。老成都的闲适，新成都的时尚，都在宽窄巷子里。这是沉淀着成都最厚重的文化元素，精美的砖雕门头，古朴的庭院屋宇，高档的成都院落餐饮，还有洋景小楼，咖啡酒吧，时装饰品等等。这里还有各种成都特色的手工艺品和手工作坊，作为“非遗”保留下来，并得到继承和发扬。而成都更是一个令吃货流连驻足、大快朵颐的地方，各色经典小吃花样繁多味道鲜美，当然，价格也是不菲的。

  宽巷子与窄巷子是成都这个古老又年轻的城市往昔的缩影，一个记忆深处的符号。当我踏着夜幕，沐着炊烟，闻着老成都的味道，走在霓虹闪烁的青石板巷子里，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叹，充盈了胸怀！这里，宽与窄，都是成都人独有的一种生活况味！

  成都人的言谈举止都透露着悠闲，尤其在宽窄巷子，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这里远离高楼、车流，幽静而恬淡。斑驳的门环，长满青苔的砖瓦，随处可见的茶摊，古风扑面的院落，还有意蕴深远的古墙，在苍老凝重里，散发着一种悠闲的气息，这是老成都的味道。有人说，宽窄巷子是成都的两根脐带，此言不虚。当你置身其中，你会发现，这里承载着老成都的传统文化和平民精神。也有人说，08年那场地震，让成都人想开了，珍惜享受，感恩生活了。我觉得，这种生活方式，只属于成都，而且是在很久以前就形成的。苦与乐、生与死、今天和明天、历史和现实等等，成都人用一种最平民、最自在的生活方式来做答。一方面有天府之国的优越，一方面又有历史的惨痛教训，成都人用一种最现实的方式，来展示他们的精神。工作和休闲，在这里分得很清楚。这是一种只属于成都的”小资情调“，这是一种只属于成都的文化气息。当然，这种休闲，与住在宽窄巷子里的原住民——那些不但会骑马打仗，而且会享受生活的八旗官兵不无关系。

  在成都短短的一周时间，我满怀好奇地来过宽窄巷子三回。我想附庸风雅地探究这里厚重的历史文化气息，我想亲身体会一下成都人的休闲，我想听一听那些幽静神秘的四合院的故事，龙堂、庐恺、宽居、窄门、匠铸、花间……这些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终于有一天，我们一家四口，坐在一个叫”宽坐“的四合院里，品尝了一次最地道、最美味的成都火锅。据说，英国首相卡梅伦，在成都用餐时就选的这里。成都的宽窄巷子接待过无数各界名人，浪漫的三毛和理性的龙应台都曾在这里感受过现代都市难得一见的闲情逸致，而此时，我和我的家人，正坐在这里，体会来自千年古城成都的独特氛围和美食。

  宽窄巷子是成都过去和现在的浮世绘，穿越历史的窄门，我们会豁然开朗，我们会醍醐灌顶。这里很符合人们的怀旧情结，喝着盖碗茶，听着舒缓的音乐，看书、聊天，或者享受成都的火锅，你会感受的生活的惬意和质感，这是一个令人心醉恍惚，流连忘返的地方。

  时间关系，走马一观，却留下这么多不舍和感慨来。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去成都，到宽窄巷子坐坐。

2015年3月15日05:22:42 草就于廣德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