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女人(杨蓉)
佳品赏之
近来,有书友私信说,某某出版社又新出了萧红的作品全集,价格很合理,可以考虑入手。我回说,不买了,不买了,纵然摆上几书架的《萧红全集》,我对她的心疼与怜惜,终也是给不到她的。
说起来,萧红是很有才气的,她的文字很利落,尤其那些写苦难的文字,更是像刀。而她的一生,则似那刀刃上闪烁的光泽,寒气逼人。
幼年丧母,自小不受父亲待见,与年迈祖父相依而活。长大了,因拒媒妁婚姻,被家庭放逐。一个人单衣薄鞋,流浪在哈尔滨的大街上。还差点被妓院的老鸨骗去。后来,实在活不下去,恬个脸去找那位媒妁之言下的未婚夫。之后,怀着孕,被此夫无情的扔在了旅馆里。身负债务,走不得,也在不得。恰这时,得遇了自认为的真命天子萧三郎,解救她逃出了所谓的苦海。岂知,苦海尽头并不是岸,而是更大的苦海。饥寒交迫下,她送走刚分娩下的婴孩,跟着那个穷嗖嗖叫三郎的家伙,东一天,西一处,勉强的过活。肚皮常常填不饱不说,这个叫三郎的家伙,还成日间在她的眼皮底下,不是和这个女人搞不清,就是和那个女人搞暧昧。后来,她几度与其分手,终是舍不下。最后,听友劝慰,外出日本散心。许是远隔重洋的离别,又把她内心的柔软培植起来,她开始一封一封的给他写信,诉说她的孤独、苦楚,还撒娇似的说,自己的腿被当地的蚊子咬了好多的小包包。她不过是想借此来唤醒他的心疼与悔改。可是,最终换来的,却是无视与冷遇。回国后,又与他复合。可才没几天,他又搞大了邻居太太的肚皮。该死的。实在无法,她最终放弃了他,离开了他。仓促间,她打掉了与他的孩子,又把自己托付给了一个叫端木的男人,并随其同赴香港。本想着,接下来该有安宁的日子可过了。可怎想的,炮火连天起,她又身患疾病,这个叫端木的男人,居然觉得她是个累赘,自己竟偷偷的跑掉了……唉,最终,她敌不过病魔的侵蚀,以妙龄之身,客死异乡了。
生命的最后,她无夫,亦无子。
另有一个女人,与萧红的命运略有类同,倒似乎比她的遭遇稍稍好些。她,就是张爱玲。
张爱玲,一提起来就如雷贯耳的人物,乃众口里的文学巨匠,是某位刘姓作家笔下的“祖师奶奶”。其出生名门簪缨之后,三岁可诵唐诗,七岁能读《西游记》,能撰写小说,二十三便奇葩得放盛名灼灼。除此外,还熟音律,善绘画,通双语。然而,这看似的繁华瑰丽里,却铺垫着无尽的苍凉。门第后来渐落魄,父母离了异。生母就顾自己风生水起,对她却极其冷漠。继母心狠,常施虐与她。有次,还遭其父一顿毒打,差点因病死在被囚禁的小屋里。韶华极盛时,一见倾心于某位胡姓男子,据闻,却是一腔痴心炽肺,狭路偏逢了薄情。这位胡姓男子是个风流成性的家伙,在与她缔结婚约之前,就有过两三个女人。娶了她之后,又不断另觅新欢,先后又与两三个女人颠鸾倒凤。可恶。后,迫于亲情寡疏,友情背负,爱情叛离,更迫于大时代政治背景的不容,她绝然离开故土,远居海外,以求再发展,不想却一挫而挫败而又败。好在上天眷顾,三十六岁时得遇一个大她三十岁叫赖雅的美国人,选择了再婚。岂料人生艰困,日子难过,买双合脚的鞋,还得久等商场打折。近五十岁时,第二任丈夫又瘫痪了,大小便失禁,全赖她一人照顾。而且,由于境遇不太稳定,她还得不断寻求友人帮忙给找工作,住处也不稳定,需要不断地搬来搬去搬来搬去。再后,伴侣早逝,终至其晚景凄冷,于这炎凉尘世里,病鼠一样,悄声匿迹着独活了近三十年后。最后,只身客亡在他国的一间小公寓里。
名誉上,她结了两次婚。可是,第一次,她伤透了心;第二次,又多劳碌。终了,却是房东发现了她的死。
还有一个女人,也得说说。谁?三毛。
三毛的童年,得到的家庭温暖似乎比萧红、张爱玲多。父慈,母爱,兄妹和谐。可是,三毛却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因为学习成绩不好,一度自闭,是在家里接受的基础教育。大一些时,性格又急急转了个大弯,热情、热辣,内质里总有种奋不顾身、歇斯底里的情结。她总穿超越潮流的服饰,喜欢一个人背包四处游走。三毛与萧红、张爱玲还有所不同的是,她的文字不悲苦,也不苍凉,而是十分的热闹。她写亲情,写友情,写爱情,都离不开热闹。可热闹是短暂的,烟花一样。她的爱情,也像一簇一簇的烟花。十几岁时,她爱上了学校里的光头小男生,每天都会在暗夜中祷告。二十几岁时,真正意义上的恋爱,爱的轰轰恋恋,分的却落落寞寞。三十岁时,满心欢喜的找到了要嫁的人,怎料,那人在婚前病故了。她无力承受,用喝药自杀来解决。幸在大难不死。也幸在又遇到了荷西。而荷西恰恰又是个极温情的男子,他宠她,让她,纵容她,令她心里热烈而奔放的情愫有所附着、展呈,有所宣泄与寄托。可是,好日子才刚开始,荷西却又死了。接下来,她承载着剧烈的蚀骨的思念,在追忆中度过一段时光。再往后,也曾试图突破这种单靠回忆生活的日子,寻找另外一个可以托付灵魂的男人。可是,荷西太好了,荷西太爱她了,荷西已经是她情感世界的峰顶了,再无可替代。转了一圈,她又回到愿望的起点。她热闹惯了,不热闹怎么活?渐渐熄灭的烟花,像她渐渐寒瘦病弱的身体。最终,她无法面对,漆黑夜色下,一条尼龙丝袜,吊颈而亡。
横看成岭侧成峰。对于萧红、张爱玲、三毛的才情与盛名,有的人看到的,或许是光环,是荣耀,而我看到的,却是悲苦,是苍凉,是落寞。
她,她,她,她们皆为才女,可也都是女人。身为女人,人生最大的、也是最小的、更是最起码的愿望,大约就是找到一个肯疼爱、惜护、宽谅自己的男人,生几个既像他又像你、活蹦乱跳、绕膝欢笑的娃儿,天长日久、柴米油盐、甘苦与共。这个愿望,二十二岁就出版小说、三十一岁时却在香港九龙患肺结核亡故的萧红没有实现;二十三岁就成名、七十四岁时在美国洛杉矶某公寓内黯然辞世的张爱玲没有实现;十六七岁因劲歌热舞被人们认知、四十八岁在台湾荣民医院将条丝袜绾在脖颈上的三毛,曾经倒是侥幸得到过前者,可亦转瞬即逝了,也估作没有实现。连这些普通女人都能触手可及的人世幸福,她们拼命追求,却都无法拥有,纵然后世如何追捧,如何赞赏,如何唾液纷呈的解析,及冠之以名,这,这些,与她们,又有何用??
或许,人被才情抬得太高了,地面上的日子,就够不着了。
不过,话又回过来说。烟火人间,静好岁月,很难得。炎凉尘世,纵是如常女子,想要找到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也很不易。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