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慧

    一只名叫花花的农家小狗，在5.12大地震来临之前，突然狂吠不止，还一趟一趟地扯着主人的裤角往屋外拉。小狗近乎疯狂的异常反应，引起了几十名村民的注意，大家纷纷跑过来看热闹……就在这时，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大地震发生了，家园顷刻化成一堆堆废墟。来看热闹的村民们这才意识到，是小狗花花救了他们的命！在随后幸存人员抢救家园行动中，花花又几次狂叫预警，再次救了大伙。于是，大伙带着这只救命犬一路逃难，不离不弃……

    然而，随着灾区救援工作的展开，为了防止灾区疫情传播，有关部门下达了重灾区所有流浪犬只必须集体捕杀的命令，而救了全村人的花花也在被捕杀之列。怎么办？面对救命的恩犬，所有人的心都碎了……

    今年42岁的邓加林是四川省绵阳市北川县曲山镇海光村人，妻子蔡红英是湖北人。他们的儿子邓胜国今年11岁，在当地小学读四年级。2005年，在外打工多年的邓加林携妻带子回到了四川老家。蔡红英在家专职带孩子，邓加林则在镇上做起了蔬菜批发生意。

    2007年秋的一天，邓加林一家三口在镇上买东西时，路过一家新开业的餐馆。这家餐馆的特色是狗肉，顾客可以自选活狗，现杀现做。蔡红英看见笼子里的一只小狗正泪汪汪地望着她，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当即出钱把那只小狗买了下来。

    蔡红英给小狗取名“花花”，并把它带回了家。回家后，她特意在院子里为花花搭了一个窝棚。当她爱怜地把花花放进窝棚时，花花舔了舔她的手，眼角竟涌出了泪水，好像在说：“谢谢你救了我！”蔡红英心中的柔情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笑着说：“你也懂得感恩那！放心吧，我们一家都会对你很好的！”

    花花非常乖巧。夏天，当它的小主人邓国胜在院里的小床上乘凉时，它就趴在小床旁，守护着小主人。有生人来时，它就高昂着头，警惕地叫个不停。而只要蔡英红一声呵斥，它就摇摇尾巴，乖巧地躺下去。有一次，蔡红英因为发高烧，两天没有下床。当邓加林给花花喂食时，它怎么也不肯吃，而是耷拉着脑袋，径直跑到蔡红英的床头，难过地看着女主人。看到花花如此通人性，重感情，蔡红英夫妇都十分感动。

    2008年5月12日12时，邓加林忙完生意后回到家中吃饭，发现一向听话的花花此刻显得焦躁不安。它在桌子和沙发下钻来钻去，还不时地发出低吼。蔡红英以为它闻到肉的香味馋了，便扔给它一块带肉的骨头。谁知，它闻都不闻一下，依然不停地乱抓乱窜。

    邓加林和妻子都很不理解，以为它生病了。13时40分，邓加林和妻子吃过午饭后，像往常一样带着儿子午睡。没想到，以前每天都在床下乖乖睡午觉的花花那天却死活不肯睡，还不停地狂叫着，弄得一家人怎么也睡不着。邓家林无奈之下，便把花花赶到了屋外。可是，它在屋外还是拼命地叫唤，而且声音一声比一声更加急促不安，它不仅对着邓加林父子狂吠，还用嘴去叼他们的裤角。

    蔡红英生怕儿子休息不好，影响下午上课，便上前把花花往外赶。可是，花花拼命地挣扎，怎么也不肯出门。蔡红英刚一松手，它就跳到地上，躲到门角，更加凄厉地叫着。邓加林和儿子被吵得睡意全无，只好从床上起来。11岁的邓胜国抓起躲在门角的花花，把花花抱到门口，让它撒尿。结果，花花一到门外的空地上，就挣脱了小主人的怀抱，又蹿到屋里，叼着蔡红英的裤腿往外拉。邓加林见状和妻子打趣说：“花花和你感情深，撒尿还认人呢！”蔡红英只好跟着花花走到门外。谁知，花花此刻又转身，咬着邓加林的裤腿往外拉，邓加林只好无奈地跟着出去了。在院门外，花花围着3个主人不停地转，叫声显得十分恐慌凄厉，令这一家人更加摸不着头脑。

    这时，花花的叫声吵醒了正在午睡的邻居陈大强和妻子赵雪。赵雪对丈夫说：“你听，加林家的狗怎么叫得这样厉害？会不会他家出了什么事？”陈大强也觉得奇怪，于是，夫妻俩匆匆起床赶了过去。

    与此同时，花花凄厉的叫声也惊动了另一个邻居崔大华。他也以为邓家出了什么事，便带着全家过去看。

    走出家门后，催大华夫妻就看到邓加林家门前已聚集了许多邻居，大伙议论纷纷，谁也不明白一向乖巧得出了名的花花怎么突然如此反常。尽管邓加林百般安抚花花，但它还是乱窜乱跳，不住地狂吠。看着花花奇怪的表现，大家都围着说个不停。而这时，村里村外的狗都像受了花花的“传染”，集体狂吠着跑了出来，叫声凄厉，有些还像狼的哀嚎！

    对于这奇怪的现象，引得更多的村民加入了围观花花的人群。人们围在一起议论纷纷，一个小青年当时还开玩笑地说：“花花，你太坏了！害得一村不得安宁！”这时，一个60多岁的大伯却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说：“狗像这样叫，太稀奇了，我活这么大年纪还从未遇到，这不像是个好兆头！”此话一出，不少在场的人都暗暗吃惊，大家纷纷下意识地开始呼唤自己的家人出来看稀奇！

    大家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偶然出来看热闹的机会，令村里几十个人竟然在随后的地震中幸免于难。

    很快，14时28分，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剧烈声响，举世震惊的8.0级汶川特大地震发生了，邓加林所在村子的房屋在剧烈的震动下，纷纷垮塌。山上泥石流滚滚而下，扬起数丈高的灰尘，就连邓加林他们所在的空地上也像波浪起伏，将很多人掀翻在地……

    几分钟后，待一切停顿下来，大家都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刹那间，哭喊声、救命声响成一片。那些有亲人被埋在废墟下的人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直到这时，这些幸存下来的人们才意识到是花花救了大伙的命，心有余悸的人们感激地看了花花一眼，然后都马上返身冲向村里去救人。而此时的花花可能是太累的缘故，它轻轻摇着尾巴，像个可怜的孩子，卧在邓加林的脚下……

    幸存下来的村民们冲进一片狼藉的村子后，都一下傻了眼。望着坍塌一片的房屋，他们不知从哪里下手。他们只好拼命地在废墟上面呼喊，可地下面却没有一点回应。就在大家无计可施时，50米开外的花花汪汪地又叫了起来。难道又有地震发生？由于上一次地震，就是花花的叫声救了大伙的命，大伙此刻特别相信花花。大伙赶紧从废墟上跑了下去，十多分钟后，余震再次发生，滑坡的山体滚滚而下，掩埋了半个村子。由于躲避及时，一行人连滚带爬地再次逃过一劫。这时，大伙更加相信了是花花救了他们，他们和花花紧紧搂在一起，个个泪流满面。

    就在心有余悸的大伙准备弃村逃离时，远处的花花突然用两个前爪对10米外的废墟狠狠地扒，边扒边叫。难道下面有人？邓加林赶紧跑过去一看，发现下面真有微弱的呼叫声，他和大伙赶紧挖了起来，40分钟后，大伙看到了一个孩子稚嫩的小腿。邓加林大喊道：“请大伙慢点，下面是个孩子。”又过了半个小时，这个1岁多的孩子被挖了出来。令人欣慰的是，孩子身体小，被夹在两块水泥板缝隙中，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经过一夜紧张的救援，13日9时，邓加林等人再次在瓦砾之下扒出了一个小男孩。那是村民邓宝昌的6岁儿子，地震中，他的父母可能已经遇难了。

    13时，花花又突然狂吠起来。由于有了上两次的经验，人们此刻更加相信花花了。听到花花的叫声，正在救援的邓加林和乡亲们再也没有犹豫了，大家跟随着往外跑。不一会儿，强烈的余震突然袭来，让大家个个站立不稳，趴倒在地上……

    这时，被掩埋的乡亲们已没有再救出来的可能了，在邓加林的带领下，大家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总共逃出来了49个人。这些人于是扶老携幼，含泪看了一眼被埋的村庄，就开始向山外逃难，而“恩犬”花花大家谁也舍不得丢下它，它也是一身灰土地跟在逃难的人群后面边叫边跑……

    经过一天一夜的艰难跋涉，大伙徒步行走了30多公里路，邓加林一行49位幸存者被安排到江油市郊的一个主要安置北川群众的灾区安置点。

    在当地抗震救灾指挥部的安置下，邓加林和村民们被分别安排到避难的帐篷内，大伙吃住都在一起。而灾区安置点不允许动物进入，所以邓加林等人只能让花花每天在安置点周围流浪，大家不时去给它喂吃的和看望它。

    这时，由于道路被毁，造成救灾物资进入灾区十分困难，所以灾民们的生活就成了大问题。虽然从全国各地调来的无数救灾物资源源不断地涌入灾区，可受灾群众人数也越来越多，每个人每天的伙食不得不实行定量供给。在食品严重短缺的情况下，花花的生活就成了问题。尽管大伙每顿饭自己都难填饱肚子，但被花花救出的每个人都愿把自己的那份少吃些，剩下食物拿出来给花花吃。

    然而,由于地震发生后，很多犬只在地震中幸存了下来，它们的主人则不知去向，导致流浪狗急剧增多。一些灾区甚至发生了人狗争抢食物和狗咬人的事件。更为严重的是，由于气温过高，再加上接连降雨，一些遇难者还没得到妥善安置的遗体开始腐烂，狗又在灾区来回跑动，很容易传播疫病。

    5月16日，为了防止这些流浪犬传染疾病，抗震救灾指挥部决定集中时间、集中人力对灾区流浪犬只进行集中捕杀。这次捕杀犬只行动主要由北川县公安局、各乡镇党委政府负责。各乡镇以派出所为主体，组织民兵成立捕杀队进行捕杀，疾控防疫部门配合，做到应杀尽杀，捕杀后进行消毒深埋，以杜绝疫情发生。

    得知政府准备捕杀犬只的决定后，邓加林夫妻及乡亲们顿时慌了神，众人表示：一定要保住他们的救命恩犬花花。于是，大家商定，决定把它暂时藏起来。16日傍晚，邓加林夫妻趁别人不注意时，偷偷来到灾棚背后的河沟上，他们找了一个狭小的洞，然后将花花放了进去。充满灵性的花花也仿佛预感到自己大难临头，它乖乖地从蔡红英怀里跳出，向她摇摇尾巴后，钻到了洞的深处。

    接连几天，邓加林夫妻和众乡亲们还像往常一样每天将自己省下的食物和饮用水带到山洞让花花吃。可花花再也不像原来那样神气，它接连两天不吃不喝，令邓加林夫妻甚为忧虑。每当蔡红英看到花花不吃的时候，她就一阵心酸，眼圈发红，说：“花花乖，你要吃东西才能活下去呀！”而听了她的话后，花花就会噙着泪水吃完他们带来的食物。

    可是，伴随着灾区捕犬行动的深入，花花还是被人发现了。5月19日上午，蔡红英像往常一样，怀里揣着半个面包去喂花花。当她刚走到河边时，发现几个警察正在把一只熟悉的狗往车上装，那只狗狂叫不已。蔡红英跑上去一看，果真是花花，她顿时又哭又叫地冲了上去。扑通一声跪倒在民警面前，含泪说出了地震中花花救了他们半个村庄人生命的事。听完她的哭诉，几位民警的眼眶红了，也于心不忍，一位民警急忙搀起蔡红英，沉重地说：“大姐，你别难过，我十分理解你的心情，尽管狗救过你们的生命，但现在是关键时期，受灾的人太多了，人命关天啊！现在救人第一，如果不把狗及时处理掉，它传播瘟疫后将会给更多人带来灭顶之灾，咱们不能把这些刚逃出灾难的人再推进一场更大的灾难中吧，请你一定理解和配合我们的工作！”

    一番劝说后，民警强行把花花带走了。哭倒在地上的蔡红英怎么也无法忘记，花花临走时，眼神里的幽怨，恐惧与不舍。花花被民警带走后，蔡红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去的。回到帐篷后，她再也忍不住，躺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得知花花要被埋掉，逃出来的乡亲们都心痛极了，虽然大伙知道犬只会传播疫情，但花花毕竟是大伙的救命恩犬啊，谁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恩犬去死！于是，大家决定一起去找警察求情，看能不能免花花一死。当他们再次找到正在抓犬只的民警时，民警们既感动又为难，可命令如山，他们只好耐心地劝说他们不要激动，服从安排。

    后来，乡亲们只好央求警方让他们再看花花最后一眼，警方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大家来到后面的山坡上，这里已经掘好一个几米深的巨大土坑，不少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卫生防疫人员正在喷洒消毒药水。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笼里，乡亲们看到了花花和一大群狗挤在一起，不禁一下子哭出了声，大家拍打着笼子，哭喊着花花的名字。随后，大家纷纷从自己的身上摸出面包，火腿肠等舍不得吃的救命食品。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场的民警也禁不住眼眶湿润了，一个女民警还转过身去悄悄地擦眼泪……

    花花看到熟悉的乡亲们，也狂叫起来，眼里充满着泪水。9时，一位听说花花故事的当地好心女士，端来了一碗肉面条让花花吃，可花花闻都没闻，只是一个劲地低声哀鸣。这位女士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时，蔡红英哭着扑向笼子，花花看到女主人，泪流得更凶了，它发出低沉的哀嚎，拼命地抓着笼子想往外冲……

    11时左右，当地卫生防疫人员将这批小狗集体掩埋，当把花花扔进深坑后，花花还哀鸣着往上爬。这时，被执勤战士挡在外围的乡亲们个个流着泪往里面冲，见冲不进去，个个都哭跪在地上，捶胸顿足，悲嚎不已。

    这时，花花还在往上爬，当最后一楸尘土盖在花花头上的时候，现场哭声一片。看着眼前一幕，在场的民警和军人们齐齐列队，流着泪，以庄严的敬礼，为被埋的花花做最后的送行！

    花花去了，邓加林和因它免遭生死劫难的乡亲们，扑在坟坑前哭得死去活来。泪光中，他们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地震来临前，花花叼着他们的裤角哀鸣着一遍遍地将他们往外拉的情景；浮现出花花流着泪与他们悲哀告别的情形……

    2008月5月20日，面对前来采访的笔者，邓加林和乡亲们想起花花被埋的情景还是泪如雨下，邓加林的儿子邓胜国躺在灾棚里，一个人默默地流泪，他难过得已经几天几乎都没有吃东西了……

    恩犬已逝，情意永存。面对这场惊天浩劫，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擦干眼泪，理智地面对这场灾难，开始新的生活。虽然这种取舍有时候会让人有锥心刺骨之痛！恩犬花花虽然做了这场灾难的殉道者，但它虽死犹荣，它同样也是这场灾难中的一名当之无愧的英雄，让人们心中永存怀念，永存感恩！

“花花”——就让我们永远记住这只伟大的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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