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水莲

桂花天气

 一丝甜香掠过鼻尖，知道桂花悄无声息地开了。如平静的湖面，被风吹起层层细纹，内心漾起一阵喜悦。我多么在乎、多么急切地等待江南这场秋的盛宴。或许，漫长的苦夏把人折磨得神情疲惫了，只一丝桂花的香味，足够令生命带来新的释放。

 散步在护城河边，许是微风漫起的傍晚，悄然间，闻到远处送来的阵阵甜香，安静、羞涩、清澈而又浅浅淡淡。在桂香弥漫的天气里，即使最寻常的日子，也会令人感动，值得记忆和收藏。

 我常想起和你那次太湖之行。记起在吐哈油田疗养院的山坡上，那一棵高大的丹桂，我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丹桂是如此的模样。铁锈红的花朵开得毫无遮拦，密密簇簇，远看，像绿叶里结满了老熟的柿子。馥郁的花香，弥散在湖光山色里。这里，人很少走到，很多时候没人理会和觉察，她暗自芬芳着，显得有些孤独。但孤独不是凄凉。人在孤独的时候，最能显露出清醒的本质。理解和信任，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关系，在孤独的时候，尤其显得弥足珍贵的。

 丹桂的附近，有一棵挂满红色浆果的树，红果绿叶，非常养眼。你说，待到果子由红变乌的时候，采着吃吃，饴甜、饴甜的。是山楂不？不是，不是！你说，到深秋，我们一起来采集吧！好呀！好呀！

 我们随心地走着，四周空旷、宁静，唯有夕阳和花香相伴。叫不出名的鸟儿在湖边伫立，一动也不动。我们吆喝一声，它们双双飞起，贴着水面，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有两位垂钓爱好者，全神注视着水面的动静，恍然像夕阳中的雕塑。这样全身心的投入，是超脱紫陌红尘之外的享受，仿佛生命真正属于自己。你说，只要能把杂事抛开，让自己完全融入自然中，我们也会的呀！

 是的，是的！寄情于山水之间，忘乎所以，人与自然贴近之时，心，会立刻变得安宁和舒坦的。

 我有点儿神思恍惚了，在桂花的香气里，人是会变得这样的。我不自觉沿着河边往北走了，到了临河的一处景观建筑。里面种了许多桂花树，亭、台、楼、阁，仿佛全沉浸的浓浓的香水里。有两位阿姨在细心地收集落下的花朵，其实，这样的花粒已经没有香味了。如那年，婶婶是从树上采了新鲜的桂花装在玻璃小瓶里的。在她的梳妆台上，有一只扁平的玻璃小瓶，里面是晶莹透亮的桂花头油，瓶底有一些米黄的花粒。梳头时，倒一点儿在手心，两手一搓，细细地抹在长发上，再用木梳梳顺，挽成发髻。婶婶长得不算漂亮，但搽了桂花油，发髻乌黑，满身透出甜甜的香气，给人感觉舒服极了！她见我痴痴地瞧着，就倒一滴桂花油在手心，两手一搓，往我脸上一抹，一吻，说：

 “嗯——多香啊——我的新郎官！”

 ……

 记忆如此清晰。还想回到当初？还想感受那回的温馨？是的，我希翼时光从未开始，或者，幻想时光能否倒转。然而，所有的以往，瞬间化作了回忆，初时温暖，继而悲凉，如那支清远的笛，吹起心中多少深深的怀想？

 桂花天气，馥郁中带有一点浪漫和忧伤，在暖暖的甜香里，人也变得多情善感了。记起杨万里的一首诗，“不是人间种，移从月里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原来，桂花是月神之树，是上天的赐予。犹如人生的年少，仅有一次，是上天赐予的珍宝。花开如梦，风过无痕，方转身处，已落花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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