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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世纪五十年代毛主席和人民海军官兵在一起。

明天——2008年9月9日，是现代中国之父毛泽东主席的忌日，他已离开这个世界32年了。32年前的那一年（1976），中国政局处在激烈动荡中，周恩来、朱德在这一年相继离世，清明节天安门广场发生震惊世界的剧烈冲突，7月唐山大地震一下子消失了24万人的生命，四人帮与华国锋及邓小平等老一辈革命家你死我活、近似摊牌的明争暗斗，使当年的中国政局在新年伊始便充满了诡异不安的气氛。

那时俺在辽宁省兴城县当兵，九月份那里已是仲秋季节，营区楼房后面小杨树林的叶子都黄了，虽然三天两头下小雨，但由于还在继续防震，俺们晚上睡觉的床铺还都继续安放在这片小树林里，连蚊帐也还没撤呢。做为一个海军航空兵的飞机大修企业，这阵子俺们基本不进车间生产了，那整天干什么呢？不是开会就是学习，内容主要是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

清明节天安门广场“四.五反革命事件”成了压倒邓小平的最后一根稻草。邓已经毛提议，政治局一致通过，被撤消党内外一切职务，仅保留党籍以观后效。华国锋当了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兼国务院总理，全面主持中央一线工作。毛主席这一安排，沉重打击了四人帮的嚣张气焰，但同时也让全党全国全军心中一沉，因为大家对邓还是充满期待的。

四人帮当然不认输，尤其是张春桥，满心希望要接总理的班，这下子“新桃换旧符”的美梦也破灭了，恨得牙根疼，只好加大火力批邓，同时在方方面面与新任总理华国锋唱对台，不让他有一天好日子过。就连华带团去唐山灾区慰问，指挥抗震救灾，也被指责为“以抗震压批邓”。

当时王、张、江、姚都是政治局委员，王洪文还是中央副主席，张春桥是政治局常委兼国务院常务副总理，江是毛妻地位特殊，姚文元尽掌舆论大权，可想而知华国锋的日子是多么难熬。可贵的是华以柔克刚，腾展挪移，尽量不与四人帮闹翻，从年初一直凑乎到国庆以后。

试想假如换了邓小平，闹不好要流血。可见毛识人之深。
 

9月9日上午，俺们照例是开会。全厂干部战士和工人都坐了小马扎，集中在楼后小杨树林里听批判邓小平以“三项指示为纲”的辅导报告。大约是10点钟左右，报告会突然匆匆结束，随后命令传达下来，下午3点30分在楼前广场集合，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发重要新闻。那时候电视很少，各种信息传播最快的渠道还是广播电台。

下午3点俺们就集中起来了，大家交头接耳，纷纷猜测会有什么重要广播。文革10年，经常组织收听重要广播，大家已不足为奇。但这次感觉有点不寻常，因为收听重要广播，从来都在晚上7点钟的全国各地广播电台联播节目时间，哪有在半下午组织收听重要广播的？不过当时据现场老一点的同志讲，建国以来到1976年毛逝世前，我国是有两次重要新闻是在下午3点半播发的，一次是抗美援朝中国派兵入朝参战，一次是苏联共产党总书记斯大林逝世。由此可说明这次重要广播也安排在下午3点半播出，太不寻常了，这个世界一定是出了什么惊天大事。

于是大家就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猜测，有的说是不是苏联军队大规模入境侵华了？有的说也可能是美苏爆发战争了？还有的说弄不好是是解放军登陆台湾岛了……虽然众说纷纭，但没人敢想（或没人敢说）是不是毛去世了？最后较为集中的意见是很可能中苏要爆发大规模战争了。

时钟终于在极难熬的等待中到了下午3点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著名播音员夏青和葛兰的声音出现了，先男声女声交替呼报台名：“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北京电视台……”苍劲，低沉，悲切，大家的心陡地提了起来，俺也感到了一丝不祥，甚至有些莫名的恐惧，屏息静听，连呼吸都快停止了。接着就播出：“现在广播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告全国人民书》……”，俺们楼前广场坐着的、还穿着夏季白色军服的一大片官兵，大气不敢出，都处在万般愣怔和惊悚之中，毛主席没了？！这不天崩地裂、山倾海覆、日月无光了吗？！

广场上很快出现了难以压抑的抽泣声，先从一帮女兵开始，随后此伏彼起，很快连成一片号啕！令人悲中有惊的是，中央电台播音员在播出“毛泽东主席治丧委员会名单”时，居然给念成“周恩来同志治丧委员会名单”，当时俺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事后询问，大家都听到了。这很可能是播音员悲伤过度所致，但当时给俺们的印象是高层方寸大乱，世道要变。

重要广播正文结束后，便是雄壮的《国际歌》和铺天盖地的哀乐。俺们的老政委淌着眼泪、甩着鼻涕，站在已经整队肃立的队伍前讲话，没讲几句便呜咽着讲不下去了，满广场再起一片哭声。

这天晚上俺们餐厅几乎没人来用餐，散会后大家三三两两都到机场溜弯散步去了。俺们从小接受的都是正统教育，毛主席是俺们的大救星，是全党全军全国人民的主心骨，毛主席没了，谁救俺们啊？谁管俺们中国啊？谁领着俺们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啊？苏修美帝来了，谁领着全国军民打胜仗啊？极其沉痛，极端压抑，无比惶恐，六神无主，茫然无措，忧心如焚——这都是俺们当时的真实心境。

兴城是一座古城，城垣保存完整。文革前梁音主演了《冰山上的来客》后，又到兴城主演拍摄了著名故事影片《三进山城》。这里还是文革风云人物张铁生的家乡，这位老兄以考大学交白卷闻名九州，但四人帮已把他内定为上台组阁后的教育部长，荒唐而滑稽。更为特殊的是，毛的侄子毛远新当年就坐镇东北，他虽只是沈阳军区副司令，但全东北党政军各路官员，包括政治局委员兼沈阳军区司令陈锡联在内，谁敢不以他马首是瞻？他又是毛与中央政治局会议之间的联络员，毛有指示由他向政治局传达，政治局有何决策由他向毛汇报。他是毛家亲骨肉，是主席暗中培养的下一代接班人之一，而同时他又视江青为亲娘，密得很。因此当时除了北京、上海敏感之外，沈阳亦是极端敏感区。

毛主席遽然逝世，全球震惊，天地同悲，世界各国的唁电如雪片般飞来，全中国老百姓沉浸在一片巨大的悲痛与惶然之中。兴城街头，一位衣装蓝缕的乡下老头，拿着一条黑布，痛哭流涕满街找裁缝，求人家给他缝个黑纱要往自己衣袖上戴。

毛泽东是有很多严重错误，他的某些罗曼蒂克式的左倾思维，以及一手导演的文革悲剧，曾让俺们这个文明古国伤痕累累。但他毕竟是中华民族空前的大英雄，没有他便没有现代意义的中国。今天的繁荣富强是在毛泽东时代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没有1949年——1978年的前一个30年，也不会有1979年——2008年这后一个30年。毛泽东这个难朽的名字已成为现代中国无可争辩的文化符号，全中国最广大劳苦民众与他们的开国领袖毛泽东的深厚情感，千刀难断，一直延续到32年后的今天，而且会一直延续下去。

谨以此文纪念毛泽东主席逝世32周年。

 
作者：张建新 2008年9月8日夜于明灯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