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朵朵

          2014年7月10日，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在渭南中院召开了“全省规范未成年人刑事审判工作会议”。会议上，我就商州区法院的少年审判工作做了经验交流，一天的会议让我看到自身的差距的同时也很有收获。长期工作在少年审判一线的同行们，对少审工作达成了不仅要惩罚，更要救赎的共同理念。挽救一个失足的孩子，就是挽救一个家庭，帮助失足的孩子走向新生，是少审法官们的神圣职责。行走在少审路上的法官们，用爱去完成了一次次的救赎。她们义无反顾的将她们的爱化作一缕阳光，以慈母心，温暖感化每个游走于社会边缘的孤寂灵魂；将她们的爱化为一盏心灯，斧正扭曲的人生坐标，引领孩子们迷途知返；将她们的爱化为一场接力，让身边更多的人加入到传承爱心，关爱他人，回馈社会的行列中。

    她们将爱深深根植于心，并升华为一种信仰。惩罚的同时，把救赎贯穿于整个刑事审判中。在处理案件时，法官会主动引导当事人走出传统的善与恶之间不可调和的对立和仇恨意识。面对每一起案件的被告人，不仅是发出义愤，更多是冷静地思考案件背后的东西。多年的审判实践使我们看到，一件悲剧的发生可能会有无数种具体原因，但其中的共同点多是爱的缺失。在青少年犯罪中，因为成绩差而被边缘化，因为单亲家庭而丧失关爱，因为初犯罪而被插上标签，因为犯罪而被施以“成人刑法”（我国没有少年刑法）哪一项不是因为爱的缺失呢？

    2007年美国弗吉尼亚大学里一个叫赵承熙的韩国学生在校园里枪杀了32名师生。美国人在悼念死亡师生的仪式里，升起的气球却是33个，敲响的钟声是33响，为殉难者树立的悼念石也是33个。在这里，赵承熙被当做逝去的生命同样被人哀悼。在追悼会上有位叫劳拉的女生这样为赵承熙留言：“希望你知道我并没有太生你的气，不憎恨你。你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和安慰，对此我感到非常心痛。所有的爱都包含在这里。”这里没有仇恨，而唯有对生命投注下的深深的爱，只有这种大爱才能让世界和谐。因为，最高意义的和谐恰恰是不同利益族群在协商中达成的共生。

    近年来，对失足者和犯罪者的宽恕，在法治化的影响下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但仅仅在司法中倡导人道和刑罚轻缓是远远不够的。还应当在学校教育里、在家庭教育里、在社会教育里多一些爱的教化，少一些恨的渲染；让人与人的目光里，多一些宽恕，少一分敌意。如果我们了解到犯罪者犯罪的理由，了解到他在生活中的无奈，了解到他在精神和物质世界里的困境，从而对他绝望的行为表达宽恕，那么他和他的后继者可能就不会感到自己被抛弃而决意与社会为敌。爱和宽恕，能消解敌意的因子，可以促使我们更加地检点社会对这些人的不公和疏忽；爱和宽恕比发泄憎恨需要更大的勇气；爱和宽恕使人类活得更像人而不是相互撕咬的野兽，可以让更多残害生命的悲剧不再重演。

    2008年1月8日，邯郸市峰峰矿区义井镇北候村农家妇女梁建红唯一的儿子，因为500元工资未能及时给付工友宋晓明而被宋挥刀捅死。6月26日，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法庭上，梁建红哭着向法官求情：“都是父母养的，我的儿子已经死了，很伤心，就是判他死刑，我的儿子也活不过来，毕竟他年轻，救他当行好吧。能轻就轻吧，不要求严惩他。我不求他回报，希望他出狱后重新做人。”梁建红此言一出，法庭上的法官、检察官、宋晓明的辩护律师，所有人全部落泪。最终法院采纳了梁建红的意见，宋晓明从轻判处12年有期徒刑。在法律规定的范围内实现了司法宽容。审判长说：“别的家属在类似案件中如果要同意杀人不偿命，往往夹杂有要求赔偿等条件，但梁建红在此案中在没有获得任何利益，完全是义举”。

    彼时,很多人深深地被梁建红这种以德报怨的胸怀所感动。事实上，宋晓明一句跪谢：“妈，您多保重”，以及后来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出的“她让我知道何为宽容”，也让我们看到这个伟大的母亲对被告人宋晓明的感染。

    目前的司法实践中，法院很在乎被害人家属的谅解，如果被害人家属不谅解，法官不敢轻易下判，因为害怕他们上访。在这种情况下，被害人家属的态度往往决定着被告人的生死。诚然，我们没有权利强求所有的被害人家属都谅解被告人甚至替被告人求情，但如果我们这个社会多一些向梁建红这样的人，就有可能慢慢营造出一种宽容的文化，用以取代报应色彩浓厚的文化。

多年的审判实践，我个人认为绝大部分罪犯都是可以找到宽恕理由的。当然被害人一方受到伤害的感情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要宽恕犯罪的人，则需要更大的勇气和毅力。正因此，我愿意向梁建红这位伟大的母亲表示敬意，她用爱和美德控制了内心报应的冲动，并告诉我们，不仅要惩罚那些犯罪的人，更要用救赎的大爱去唤醒他们做人的良知。

    附记：梁建红获“2008感动河北年度人物”。下面摘抄几段评委寄语。

梁建红，以德报怨，泯仇为爱。呼吁轻判杀害亲人的凶手，为社会透映无边的明亮，展现了一位伟大母亲的人性光芒。

                             ——刘绍本

这是中国司法史上最动情的一幕：在庄严的法庭上，凶手当庭跪倒，法官、检察官、辩护律师无不泪下……因为大爱母亲的博大胸怀，凶手最终被判有期徒刑12年，重获生机。

                             ———陈超

让我感动最大的就是梁建红这位仁义母亲。当被告人在法庭接受审判之际，梁建红一句：“都是父母养的，我的儿子已经死了，就是判他死刑，我的儿子也活不了。我就当是行好吧，不要求严惩他。”此言一出，掷地有声，全场动容。这是人性的流露，这是一个感天动地的事例，是以德报怨的事例，也是一首千古绝唱。她体现了中华民族古老的传统美德，彰显了中华民族的人性之美。

                             ——车志忠

伟大母亲梁建红，以其博大的胸怀在法庭上为杀死自己儿子的凶手求情，使凶手免于一死，在庄严的法庭上写下慈爱的一页。

                             ——马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