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
个人日记
大姨是母亲的大姐,在姥姥的五个子女中排行老大。大姨和母亲相差10岁(母亲和大姨中间的二姨,从小生病夭折了),与母亲后面的大舅、老舅相差的年龄更大一些。或许是年龄相差悬殊的缘故,大姨从小便像妈妈照顾孩子似地经管弟弟妹妹们的生活。
听母亲讲,大姨年轻时没少遭罪。姥爷去世早,当时十几岁的大姨便与姥姥共同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为了赚钱养家,大姨进了一家成衣铺学做成衣活。那时的学徒非常苦,与其说是学徒工,莫不如说是师傅家的使唤丫头。大冬天要早早起来生火做饭,帮着师傅带孩子,粗活重活样样不落,若哪一样做得不好,还要招致师傅的训斥甚至打骂。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尤其那个年代的师傅,更加愚昧狭隘,别说手把手教徒弟做活,就是师傅做活徒弟站在后面看的机会也是少的可怜。大姨硬是靠着超强的忍耐力和她与生倶来的灵性苦撑了下来,直到自己能够独立做成衣活才回到了家里。靠大姨给别人做成衣活有限的收入,家里人才能够吃上饭,母亲和舅舅们才得以继续上学念书。
因为要不停的挣钱以贴补家用和供弟弟妹妹们上学,大姨到了婚嫁的年龄也不肯离开家,直到母亲和舅舅们学业有成能够自食其力,已经不再年轻的大姨才安心地也是草草地把自己嫁了,走进了中年丧妻,上有年迈的老母亲下有一双年幼儿女的姨父家里。
自打进到姨父的家里,大姨就没清闲过。白天侍奉老人照顾孩子,浆洗缝补吃饭穿衣,照顾一大家人的生活,晚上还要贪大黑为邻居们做许多额外的裁缝活。那个年代的人很少买成衣,大多是穿自家做的衣服。当邻居们知道了大姨有裁缝手艺后,便纷纷来求大姨帮忙裁剪做衣服,大姨则是有求必应从不拒绝。在我的记忆中,大姨家的一个柜子上面,总是堆满了花花绿绿大大小小的布料,凡是认识大姨的邻居,几乎没有一家没穿过大姨做的衣服的。慢慢地,大姨腰弯了背驼了,头发也花白了。大姨伺候走了婆婆,给儿子娶了媳妇,闺女找了婆家。可是大姨却没有自己的孩子。
大姨终于不用那么累了。不幸的是,轻闲的日子没过几天,姨父得了重病先于大姨走了。姨父的两个孩子忙于照顾自己的家和孩子,很少顾及到大姨。大姨不愿意给他们添麻烦,也从没要求他们为自己做什么。
我们不忍心看着操劳了大半辈子只为别人付出的大姨一个人孤零零地苦熬日子,便去把大姨接到了母亲家。大姨在母亲家住几天,也会去与母亲在一个小区的舅舅家住一段时间。直到2000年父亲去世,大姨才回到母亲家常住。
母亲常说,你大姨对我们有功,我欠你大姨的。若没有你大姨,我和你两个舅舅恐怕只能在家种一辈子地了。可以这样说,母亲和舅舅们的文化知识以及因此而拥有的工作和归宿是大姨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和幸福换来的。这个大姨认为似乎自然合情理的事,在今天看来,绝对可以称为伟大的壮举。不是谁都能够轻易做到为家里为弟弟妹妹做出这样巨大的付出和牺牲的。
在我们的心里,大姨和母亲没有什么分别,我们像对待母亲一样的待她。大姨需要什么,哥哥嫂子会立即给她买回来,这么多年,我无论买什么都是双份儿,舅舅家的表弟也经常回来看望他们的大姑,我们都希望大姨健康长寿。尽管我们为大姨提供了良好的生活居住环境,并给予非常好的照顾,年迈的大姨还是不停地不可逆转地衰老下去。
今年的五一期间,大姨已经不能够走路,整日卷缩在床上昏睡。我在心里暗自担心,真的怕哪一个早晨,大姨不再睁开眼睛就那样一直睡下去。双休日只要有时间我便回母亲家看一眼大姨,和她说几句话送些口服营养液和她喜欢吃的东西,每天都要打上几个电话关注大姨的情况。我们曾极力劝大姨去医院,用些必要的药物以补充身体的能量延长生命,可被倔强的大姨坚决地拒绝了。
端午节放假,我们再回到母亲家时,大姨已经形容枯槁说不出话,她的各脏器器官已经衰退到几乎不能工作。夜里,只要大姨发出一声哪怕是极微弱的呻吟,我就给她往嘴里滴一点水,然后抱起她翻一次身,当我第八次抱起她翻过身后,大姨就不再呻吟了,只是张着嘴微弱地呼吸,似乎不再痛苦的样子。到了早晨,哥哥检查完大姨的脉博后说,大姨已经到了弥留状态。我们默默地守候着大姨。母亲泪流满面,颤巍巍地站起身,庄严地看着大姨:“姐姐,一路走好……永别了!!”那苍老悲伤的声音后面该是怎样的痛啊!我抱住母亲放声大哭……
任凭我们怎样撕心裂肺地哭喊呼唤,大姨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她听不到了......
舅舅家的大表弟为大姨买了一块墓地,他说,我大姑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家,她走后一定给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这一次,大姨真的睡去了。2012年端午节的早晨。
文章评论
雪中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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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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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
逝者已登仙界 节哀顺变
斑驳青铜
作为一个局外人,看了你的文字,也会感动,也会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