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庐不语 》《宿墨瘦尽》——白音格力短文二篇

个人日记

 编辑:指尖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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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庐不语




 

我写过很多“不语”。就像我十多年前一直写寂寞,写旧时光,写与世无争的初衷。
 

我见很多不相往来,不相言,很多的是念得太多,缠得太深,往往一段好时光,过成雨横风狂三月暮。

其实,与你买花载酒长安市,或家山见桃李,一繁华一寂静,全在彼此敬重。敬是一间屋,一几一茶,早与你备齐,只等你打马下江南。
 

《本草纲目》一直在闲暇时偶尔看看,不是看浩浩心血,而是看那些沧桑的药,看药的前世,皆出自一草一木。但有时更喜欢《冷庐医话》,一间冷庐几句暖人心的话,仿佛它不写沧桑的前世,只写治好的现在。
 

而“冷庐”二字,与“医话”,多像我们的不相言,但自知情重,话语纷纷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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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一间冷庐,酿不来桃花酒,煎不来春水茶,邀不来秦时月,自然造不来二十桥明月夜。我只有青山隐隐水迢迢,到长亭晚,到骤雨初歇,到对酒当歌。只愿你来,懂得结庐在人境。
 

跟过去相顾无言,最好;最后相视一笑,最妙。人生数得过来的几个十年。十年是段路吧,走着走着,就走到现在的自己的心里。一切过往,留给释然。释然不是抛开,是再也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然后小孩的玩具爱不释手,坏了,撕心裂肺,怕坏了,藏起来,最后可能藏得自己都不记得了。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玩具”一样的爱,也都有藏起来的记忆,最后的“不记得”,不如一开始的“释然”好。

 

闲暇时一个人小跑奔向一座山,静静在山半坡小坐,看那秋深雪欲来的景,一风冷,一叶尚留枝,恰恰不知自己到底在何处。是在一枝寂静上,还是在满地黄叶处。想想又不需问何处。多好,自己跟自己说了半夜的话。
 

一个人不语,守一枝瘦松,半山仰之不尽;两棵风树,一人一影两对坐,不语有禅机;回到俗世,静花插瓶,日月书页放心合上,一蒲团,两杯空茶,都是好香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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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一个人独幽相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这时不需说,不用做,只静成一风,一枯枝,一山,就能合目禅寂。
 

而一山之寂,全在相顾无言。任你前尘散尽,往事纷至沓来,我只愿活在一本古书里,活成风,活成雨,活成冰洁的雪花,活成不语的山,活成你在将暮时分还记得我的一丝丝一些些眷恋。
 

群处守嘴,守人生大堤;独处守心,守静水流深。我觉得,人世间,我和你,不差几句言,差的是,彼此的心意。所以,我一直不语。不语最情深,因为懂得。你懂我不语,我懂你情深如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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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墨瘦尽


 

看某画家山水画,如一品读人所说如浓茶,清澈明亮,香馨高克,味醇甘鲜,回甜隽永。我读水墨,更喜清热中舒展一枝一叶足够,不要浓。水似清泉,墨如云。明明是黑,却读着透亮几分。如鲁迅书桌上那一盆“水横枝”,如雪夜茅舍旁一点梅。再喜的是扯进了几缕秋气,墨或瘦,或恬静,总有留白,等提一壶浊酒来的人。
 

喜欢墨香,是敛静自喜的一团香。犹如雨中赏荷,“雨气兼香泛芰荷”,那香气更胜似雨淋下来的,墨香,其实是人心气上的味道。相比墨香,更值得静气相观的,是墨的走笔。墨浓如泼,丰韵天成,是情深款款的走笔;更美的却是淡墨见骨,枯笔含润。犹如黄罗帐幔,最美的则是遍挂的流苏,一朝风起,喃喃嘤嘤。淡墨枯笔,要宿墨倾注,便超凡脱俗起来。既大气琳琅,又笔断意连,回迂间曲折生风。讲的也是人一生的走笔。宋代陈师道在《赠石先生》诗中有一句:“迫人鬓颔纷纷白,临事回迂种种迟。”人生憾事,断了,意未尽,拾起,却已不是原来模样。最美恰恰是这一种回迂时的迟。花未开,是迟;墨未动,是迟。一宿迟墨,只走一笔,菡萏半开,隐而不宣,心扉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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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墨是养来的。暮雨云横的黄昏,养些心气,夜里再听,才尽是花间滴露声。宿墨要两夜,一夜是闲庭曲槛,要在腕间使转,松松闲闲,研出香气;这才有了另一夜,是幽阁回廊,静而生幽,幽而如阁,阁通回廊,每走一笔,都是说不尽的况味美意。

 

宿墨是云情水袖。大张大开的花,圆润无缺,富丽之姿,却不懂瘦山瘦水的清幽。花瘦一瓣,也尽是山水风骨。冷峭、坚洁,幽远。用宿墨的人,若能将墨瘦尽,必是懂古时女子心意的,所以画中的山水,尽是瘦。天上的云,大团的,难有幽意,只有薄薄的,一缕一情,看似淡远,又散不尽,就那样若有若无,撩人心魄。云映于其中的水,也是一缕,是古书中女子的翠袖,挥在瘦山间,丝丝缕缕,看似枯竭,却扯不断,一路旖旎而去。宿墨入画,瘦尽的笔尖,胜似云情水袖,挥一挥,都是水意泱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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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墨瘦尽,一缕一缕,是山风拂过,烟尘荡尽,留有最后的欢妆。比如轻笔一拖,拖出几级台阶,薄透的来路似的。僧人走过,脚印都开出禅意的芬芳,不必回头,人生的念想不在一回头一蹙眉;旅人走过,因装了一背囊的清风,生怕台阶难承担,而走得如云影;隐者走过,苔痕上阶绿,身后有清风,扫阶如新,什么也不见了。走过的,其实何尝不是山风,来者都有一身的烟尘气,那一笔薄透的阶,从这一头,到那一头,走过去的人,幡然浅笑,面容清和。
 

这样的墨,是山间夜色,轻纱起雾,你知它的好,端得笔,却画不出,但依旧笑了。往事的马蹄声突地就远了,人与事,一团云影半山风。但你望向窗外,悠然想起张岱所说的“天上一轮好月,一杯得火候好茶,其实珍惜之不尽也”,真是好。哪怕,宣纸空山,往事深远,每忆起却是一壶浊酒喜相逢。再扯几缕白雪几点落梅,似乎往事空谷有幽兰,寂静有芬芳。或者干脆就是,画瘦了山,涂瘦了花枝,扯瘦了溪水与鸟鸣,在一缕墨里,瘦成短短的一行诗。宿墨瘦尽,本是从古书里传来的瘦马蹄音,泠泠走笔,渺渺清音,但一提笔,一山的野花尽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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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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