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赏析】赏读波兰诗人马莱克 ·瓦夫什凯维奇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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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办:招摇诗社
栏目:招摇赏析
主析:幸福之路
整理:七星瓢虫
 
文/ 
之路

 各位老师、同学,大家晚上好!今晚我和大家一起赏读波兰诗人马莱克·瓦夫什凯维奇的诗《 * * * 》。先还是交代一下这次赏读交流的由来吧。上周日晚上,秋白老师给我们解读了这首诗。那天我户外爬山,晚上在外吃饭,回家上网时,已经9点半了,匆匆看了秋白老师的解读,深受启发,也有很多想法,当时因为时间关系,来不及交流了,如是就有了今天的交流。这首诗,秋白老师已经做了很好的解读,我为什么还要再解读呢?是不是想跟秋白搞一个诗评比赛?不是的。我这个人生性胆小,遇到竞技项目,总是退避三舍的。秋白是我敬爱的诗友,他具备两个条件,决定了他的解读是我无法超越的。一是秋白的诗写得好,在我们招摇,他绝对属于第一方阵的诗人,这是我无法相比的。二是,秋白身边有一本瓦夫什凯维奇的诗集《微光》,而我对这位波兰诗人的了解,就是秋白老师告诉我们的那些。

既然我的解读不能超越秋白老师,为什么还要进行今天的赏读交流呢?是因为不同,因为我与秋白老师的解读完全不同,我想这种不同给大家的是更丰富的享受吧。我们的目光已经停留在这位波兰诗人身上,无妨我们就多打量一下吧。交代完了这次交流的由来,我们还不能进行这首诗的赏读。因为这是一首外国诗,我们要走进一首外国诗,必须对这首诗的作者的文化背景有一个了解,更何况这是一首有着浓厚的文化背景的诗。一次,一位叫安娜的美国朋友来我家玩,她是师院的外籍教师。她拿出了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随口她就念了开头的几句,然后她问我:这怎么算诗呢?安娜与我有一个共同的看法,就是认为诗的语言应该是有嚼味的。我没有正面去解读海子的这首诗,只是向她说了一下“喂马”、“ 劈柴”,除了其字面含义以外,在中国文化里还有的其他含义。她听后说:噢,这是一首好诗。这件事使我意识到,一个外国人赏读中国诗,有一个文化背景的障碍,同样我们在赏读外国诗时,也有一个文化背景的障碍。文化背景是一个非常广袤的景观,显然我们需要了解的景观,仅仅是与这首诗有关的景观。仅仅与我们赏读的这首诗有关的文化背景是什么?纵观全诗,短短的两节,都是围绕“果实”写的。“果实”在西语中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呢?对“果实”含义的理解,成为赏读这首诗的关键,我想就此先做一个探究。

“果实”这个词原本是指向植物的,对植物而言,“果实”有两个含义,一方面果实是一季植物生长的结束,另一方面果实留下了种子,为新一季植物的重生埋下伏笔。因而果实对植物而言,既是死亡,也是重生。这首诗显然不是写紫菀花这个植物的,而是在写人、写我们,也包括诗人自己的。那么对人而言,“果实”又意味着什么呢?或者说这种既是死亡又是重生,在人又意味着什么呢?我以为在人这意味着信仰,不是一般的信仰,而是一种特殊的信仰,一种对上帝的信仰。试想一下,假如我们确立了对上帝的信仰,那么我们就应该把生命的创造者归于上帝,我们有理由相信:创造生命的上帝绝不会坐视生命灭亡的,作为生命创造者的上帝,也一定会有能力用某种方式延续生命的。也就说:信仰上帝,包含着死亡是一种新的再生的信念。

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最大的恐惧就是死亡。一旦我们确立了上帝是存在的信仰,我们就能做到视死如归,我们的生活会因此变得幸福而富有意义,这对于我们来说是莫大的福祉呀。但是,在我们有生之年,想确立这种信仰却是极其困难的,不是说有就有的。无论我们是否确立了对上帝的信仰,在我们死亡的那一天,这种信仰都将得到验证。至此我把这首诗的文化背景与信仰联系起来了,这在我们有点不习惯,甚至认为这样做是不是牵强附会。信仰是一种价值观,在曾经的交流中,我说过:文化的核心是价值观。把外国诗人的信仰作为他们创作诗歌的文化背景是很自然的事。我们国家是共产党领导的国家,坚持马克思主义是我们的一项基本原则。马克思曾经说过:宗教是人民的鸦片。世界没有宗教信仰的国家是很少的,中国就是这少有的几个国家之一。在我们民间有佛教,但这不是社会生活的主流部分,更何况佛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宗教。

爱因斯坦曾经说过:佛教是离科学最近的宗教。距离科学近了,距离真正的宗教也就远了。中国人并没有把宇宙以及生命的创造者赋予佛祖释迦牟尼,佛教给我们提供的是一种指向内心的修炼方法,通过这种修炼人人可以修成正果的。佛祖释迦牟尼自己也从来没有以神自居,佛祖给自己的定位是导师。当你真正地走入西方人的生活,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你会发现宗教信仰是他们最平常的生活,他们平时的社区聚会场所就是在教堂,宗教信仰与他们的世俗生活已经融为一体了。用他们的话说:有信仰的生活,就是有灵性的生活。这种灵性使得他们的个人生活富有意义,使得整个社会和谐安逸。我想说一件事情,可以看到宗教信仰对他们个人以及社会生活的影响。

我第一次去美国,是住在富兰克林的后裔家里。离别时,我想送一盆鲜花给主人。那天下晚,天已渐渐黑了,主人开了40多分钟车(附近有鲜花的,是悠闲玩才跑远的),来到一个路旁的草地广场,草地上摆放了许多鲜花。下车后,女主人笑着对我说:“来,挑选一盆吧。”我举目四下望去,广场和路上除了我们这几个刚刚下车的人,再没有其他人了。我疑惑地问女主人:“营业员呢?我怎么买呀?”女主人指着一个铁盒子说:“这里的花每盆5美元,钱就放在铁盒子里。”铁盒子没有固定,也没有留下一道塞钱的缝。我抱起铁盒子,打开盖子放钱时,看见里面全是花花的钞票。我问女主人:“有摄像监控吗?没有人看着,不会掉吗?”女主人告诉我:“没有监控,不会掉的,有一个人看着的。”我问她:“谁看着的?”她说:“上帝”。细细想来,女主人说的很有道理。我住的这个地方是宾夕法尼亚州的农村,这是美国的东部地区,相对来说传统的宗教更浓厚。美国的农村也比城市富裕,即使没有工作,他们也可以在国家保障下,过着非常美好的生活。他们的当下和未来生活,都不需要他们去忧虑,他们忧虑的是离开这个世界以后的生活。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们干嘛要冒着进不了天国的风险,拿那个不属于自己的钱呢?

人这种动物是只相信眼睛的,中国有句话叫眼见为实,中国人如此西方人也是如此。正如耶稣的门徒腓力所言,如果要让我们确信上帝的存在,就必须上帝显现在我们面前。据《圣经》记载,耶稣基督曾经几次在保罗面前显身,保罗也因此由一个迫害基督徒的人,变成一个为基督事业献身的人。但是,我们一般人却很难有这样的福分。在他们和我们一样,不能眼见为实地确定上帝的存在时,他们是怎样确立自己的信仰呢?有一次,在中国的酒店里,我与十几个美国人同桌吃饭,我向他们提出了一个问题,我让他们每个人用一个词或者一句话,来表达他们心中的上帝,几乎所有的人都用了“love”这个词。还有一次,是在美国的户外夜晚,我与女主人邦丽谈起了上帝,我说:“上帝具有爱的属性。”邦丽说:“错,你说错了。上帝是爱,就是爱”。是啊,上帝创造我们,这种行为以及行为的动机,不就是爱吗?她的这种说法,我后来在《圣经》中找到了依据。在《圣经》中,保罗把一些价值观做了一个排序,爱是排在上帝以及耶稣基督前面的。

试想一下,在我们不能眼见为实地确定上帝存在时(注意一点:否定上帝的存在,我们将更加困难),我们只能假定的存在,这种假定也就意味着假定天国的存在。现在问题的核心是,我们怎样才能做到死后进天国,而不是下地狱呢?只有爱才是通向天国的道路——这一点是勿容置疑吧。在美国,我感受到了,伴随普通人基督信仰的,是他们发自内心的爱。这方面的例子是每天都发生的,我举一例。也是第一次在美国,是夏天,我的脚踝骨扭伤了。每天早上起来,女主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的脚细心地捆绑好。一次,我在饭店里,看墙上的菜单。一只脚垫着站着有点累了,我往后挪动了一下。没想到我的脚后跟,重重地踩在了一个老美的脚趾上了,他穿的是露趾的凉鞋。这位倒霉的老美第一个本能反应是:“yoyo,sorry、sorry。”我问他:“是我踩了你,应该是我对不起你呀,你怎么说“sorry”呢?”他说:“NO、NO,是我错了,你的脚受伤了,我没有注意到,我给你带来不便了。”然后他就一直关心地问我的脚伤的怎样,可我却忘记了问他的脚趾踩得怎样。美国普通人与我们一样,尽管相信爱(我们叫善良吧)是通向天国的道路。但是,他们还是非常向往对上帝的信仰,能得到眼见为实的确定的。今天我们赏读的这首诗,表达的就是这样的一种向往。

下面我们来一起赏读这首诗。
 

          《   * * *   》

文/马莱克·瓦夫什凯维奇
 

让这最后的紫菀烧尽吧

让十一月在我们头顶如蜡般哭泣

因为我们已经游进沙的峡谷

波浪听命于时代,果实尚未成熟。

 

因为用来成熟的日子总是屈指可数

太少的光、火、空气和水。

落在我们头上的只有记忆一一就像一捧泥土,

空空如眼眶,脆弱似白骨。

 

这首诗的题目是“ * * * ”,我不认为“ * * * ”当无题解,我以为“ * * * ”就是表示省略号。中文的标点符号与拼音字母一样,都是借鉴于西语的,这种符号在西语中是省略号。阅读完这首诗,再回头看这个题目,我们发现用省略号冠盖这首诗是非常贴切的。我们把诗与哲学做一个比较很有意思,这两个东东都对未知领域感兴趣,哲学是试图解读未知领域,而诗歌不想解读未知领域,仅仅是抒发情怀闹闹情绪而已。这首诗所提出的问题,只有在天国才能有最终答案。面对天国,我们除了“ * * * ”,又能说些什么呢?

让这最后的紫菀烧尽吧\让十一月在我们头顶如蜡般哭泣——“紫菀花”生长于缺水、干旱、多盐地带,这种环境是不适宜于一般植物生存的。十一月,紫菀花应该是凋谢殆尽了。在起首句,作者便用十一月的紫菀花指代我们,它暗示着我们的现世生活,是不利于灵性生长的,而属灵的生活才是有生命的。在这里,作者表达了一种结束现世生活的愿望,这不是一种消极的厌世,而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一种对灵性的、有生命的生活的向往。这里的“烧”字用的好,花应该是“凋谢”,作者却用了“烧尽”,一个“烧”字,让我们意识到作者不是在写花,而是在以花代人。“烧”与“火”是紧密相连的,而“火”是有神圣意味的,《圣经》里,上帝多次显身都与火相关联。“烧”字也使得后面的“如蜡般哭泣”自然地呈现出来,“如蜡般哭泣”是既有画面感又有丰富内涵的比喻。蜡烛在燃烧中泪滴,这是一个很有意味的意象,这个意象在西语诗中时而可见。

因为我们已经游进沙的峡谷\波浪听命于时代,果实尚未成熟。——“沙的峡谷”是紫菀花生长的环境,在起首句紫菀花与我们融和了,随着紫菀花我们也就自然地游进沙的峡谷。“沙的峡谷”是不适宜人类生存的,这个峡谷对我们来说是死亡峡谷。在这里作者以“沙的峡谷”寓意我们没有生命的生活,即没有属灵的生活。“波浪听命于时代”,这里的“波浪”是沙形成的波浪,这种波浪具有流动的外形,却是静止的没有生命的,因而是“听命于时代”的。这里的“时代”就是我们的现实社会,这个社会是没有灵性的俗世社会。但是,作者没有用“俗世”这样一个略带贬义的词形容,而是用了一个略带自豪感的词“时代”形容。这里反映了作者温和幽默的态度,这也是一种诗的语言技巧。“果实尚未成熟”,这里的“果实”如上所说,是指一种属灵的、有意义的生命。“果实尚未成熟”意指,信仰上帝还没有得到眼见为实的确立。因为用来成熟的日子总是屈指可数——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我们的寿命有多长,这个日子总是屈指可以计算的;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对上帝的眼见为实的信仰,无论我们是否有幸确立了,在我们死亡的那一天,这种信仰都将得到验证。

太少的光、火、空气和水。——这里的“火”字出现的巧妙,“光、空气和水”都是紫菀花这种植物生长必须的,而“火”不是。正如上所说,“火”是有神圣意味的。这里的“太少的火”,是指我们的现实生活缺少灵性和生命。落在我们头上的只有记忆一一就像一捧泥土,《圣经》“创世纪”二章7节是这样记载的:“耶和华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名叫亚当。”这里我们看到,当尘土造出人时,人还没有生命,还不是有灵的活人。因此,这里“一捧泥土”寓意死亡。“落在我们头上的只有记忆一一就像一捧泥土,”意指过往的生活都是没有灵性的生活,即没有生命的生活,如同死亡。

空空如眼眶,脆弱似白骨。——这句是把上句“一捧泥土”寓意着死亡明朗化了,只有骷髅上的眼眶才是空空的,也只有尸体上的骨头才是白骨。世俗世界过往的生活,空空的毫无意义,我们在这个世界所建立的一丁点信仰是脆弱的,很快就灰飞湮灭了。这里作者没有写“骷髅的眼眶”,但从后句我们看到,这里的“空空的眼眶”就是“骷髅的眼眶”。这里我们看到的是作者温和的写作风格,假如作者在此处写“空空如骷髅的眼眶”,那么这两句就太刺眼了。一个诗人能不能压住自己的笔,是这个诗人是不是成熟的一个标志之一。纵观全诗,作者表达了对灵性的、有生命的、有意义的生活的向往。作者不是直接表达这种向往的,而是通过反复渲染世俗生活的空洞无聊、没有生命意义,来表达这种向往的。这首短短的小诗,显示了作者娴熟的写作技巧,这首小诗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作者选择的每一个意象都是那么贴切准确,如用“紫菀花”指代我们、如用“果实”表示信仰,如用“沙的峡谷”表现生活缺乏生命毫无意义,如用“如蜡般哭泣”表现一种对“再生的死亡”的悲怆。如用“一捧泥土、空空的眼眶、白骨”表现死亡等等。作者采取了一种意识流的写作技巧,意象与意象之间联系得非常紧密,后以意象就像是前一意象生出来的一样。如“紫菀花”生存环境是“沙的峡谷”,而“沙的峡谷”是“波浪”起伏的。若“烧”自然生成了“蜡烛”。如“ 一捧泥土”、“空空的眼眶”、“白骨”等之间的内在联系。词与词似是而非的衔接,这种跳跃锻造了句子的张力,这也是诗歌表现艺术的要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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