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山妃竹

    我有三个哥哥，两个姐，都是我一生中值得感恩并用生命珍惜的人。然，哥哥们是男人，说不来知心话，大姐在我还比较小时又已出嫁，所以五兄妹中，从小我和二姐最知心。
 

    在娘家时，我是二姐的跟屁虫，她到哪我跟哪。去亲戚朋友家我跟着，邻居家串门我跟着，和要好的朋友逛街聚会我跟着，实在不能跟，比如姐每年冬天要去较远的地方砍芦苇，我就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二姐回家的路不肯睡觉……后来二姐太习惯有我跟着，姐找婆家都要找个有小姑子的。
 

    二姐打小聪明懂事，读书成绩很好，有一年和大哥都考上了县高中，可贫寒如洗的家，无论爸妈想尽千方百计也无法供养两个高中、一个初中、两个小学共五个孩子读书。姐姐放弃了父亲为示公平给她两做的阄，含泪把机会让给了小时被乡下庸医误诊而矮小瘦弱的哥哥。那时还小的我，体会不出这份失学的痛有多深，读书，是农村孩子走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唯一独木桥，辍学，就意味着永远失去了过独木桥的机会。
 

    辍学后的姐姐，就和爸妈一起田里、地里勤扒苦做，空闲时帮妈妈料理家务，洗衣、做饭、打猪草，样样都做。姐姐初中毕业，在家乡女孩中算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加上姐聪颖，好钻研，带领村里妇女们在“三八示范实验田”里，不断摸索实验，科学种田，种植的水稻产值越来越高，在村里得到推广。“三八红旗手”、“共青团突击手”……各种名誉也接踵而至。姐姐的勤劳和知性得到了认可，姐姐也由原来的妇女队长推选成妇联主任。
 

    对于名誉和衔头姐姐是淡然的，只是身上加重了一份责任罢了。姐姐更关心的是哥哥和弟妹的学费和生活费。依然起早贪黑，依然节衣缩食，把最好的让给兄妹们。为了承担更多，姐姐晚婚。到了不得不嫁的年龄时，才经人介绍象征性的带着一点嫁妆，嫁给了踏实厚道，对我姐体贴倍至的我现在的二姐夫。
 

    姐姐嫁入了婆家，每逢寒暑假我都会跟到姐家“小”住。由于姐姐上孝敬公婆，下照顾弟妹，在姐姐婆家，我没有一丝寄人篱下的感觉，姐姐的公公婆婆视我如亲闺女，小姑子和我情同姐妹，睡一张床，两人经常腻在一起。姐夫就更不用说，似乎我从来就是他们家的一员。
 

    高考结束后，我没能考上大学，人生极度灰暗，整天不说不笑。姐抽时间陪我聊天、陪我去外散心，姐宽慰我说：“人生的路有很多条，这条走不通了，会有一条更合适的路等着你。”姐还哄着我：“我妹是谁呀？是天下最棒的妹！”
 

       1982年姐姐和姐夫的共同努力，自建了二层楼的新房，我毕业后，姐姐给了我二楼独立的一间，很清静，很舒适。姐姐还帮我在离她家2公里外的镇上找了一家夫妻开的缝纫店里学缝纫，那家缝纫店手艺很好，生意也很好。每到节日，特别是过年前夕，每晚都要帮师傅赶活到深夜。很多时候姐姐都会要姐夫去接我。每晚回家，就见姐姐在灶台的水泥灶面上用粉笔给我留的字：妹，火钳上的糍粑烤好了，可以吃；妹：热水瓶里有开水可以洗澡；妹：给你留的水果在柜子里洗好了；妹：……每看到姐的留言，我眼角眉毛都是笑，外面再冷，姐那些清秀而飘逸的字都会把我的心烘得暖融融的，似乎慢慢的都刻进了我心里，温暖着我一生。

    就这样又“跟着”在姐姐家“小”住了近两年，直到我在姐家相隔不远处找到了我的老公嫁了出去，才眷恋不舍的离开。但隔三差五的仍要“赖”去姐姐家小住几日。

    姐姐凭着细心肯学，嫁入婆家不久便被乡镇企业选为会计，姐从此便踏上了财务这条路，从砖厂会计，调至商场会计，再调至企办会计，从从未涉足过的财务领域，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走来，成了业务精通的会计师，其中花了多少精力，付出了多少心血只有我这个做财务的妹妹心底清清楚楚。
 

    我一直是姐荫庇下的妹，很多路，都是姐走过后再牵着我过河，让我少走了许多弯路。成家后，我也选择了财务工作，姐就成了我现成的启蒙老师，第一份工作是在乡广播电视服务部，第一个月我把所有的票据账本都搬到姐姐家，姐姐告诉我如何制凭证、如何核算商品差价，如何登账，如何做会计报表……

    姐姐生育了两个儿子，由于姐姐和姐夫教育有方，两个儿子都非常争气，大儿子考进了北大，毕业后又考进了美国的MBA，带着妻子留学美国。如今添了一双儿女，买了房定居在那里。二儿子大学毕业后，在广州的一家外企工作，去年找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女孩幸福地成了家。
 

    按理儿子已成家立业，姐应该享清福了，可姐姐仍然闲不下来，姐考虑姐夫身体不好不能做重活，考虑婆婆年迈多病要颐养老年，考虑儿子们要供房养家生活压力重……姐说，趁还能动尽量帮把手吧。所以姐姐退休后，在南方找了一份财务工作。
 

    第一次去远门打工正遇姐姐身体不好，患有眼疾，打工的地方又是在东莞一偏僻的小镇的一家砖厂，砖厂偏僻得连公交都没通，很长一条坑坑洼洼的小道只能搭摩托出进。侄儿继承继专和张俊每次开车去看望时，车轮胎经常会被那路上的瓦砾泥钉扎破，并且砖厂建在曾经的垃圾场上，环境恶劣，空气中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但是姐姐以她的坚忍在那里干了两年多。后来去了深圳一家电子厂，这里情况稍好，离大姐较近，周末可以和大姐、姨侄、姨侄媳妇及孙儿们团聚，享受天伦之乐。可好景不长，一个深夜，电子元件被小偷洗劫一空，原本较景气的电子厂被迫停厂。
 

    凭姐的业务水平，办事能力及对老板的忠诚，找工作是不难的，经常有老板找姐去帮忙。2012年春节过后，姐又来了福建诏安，这时我在潮州，离诏安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这是我与姐打工路上离得最近的一处。这里是我老板入资和四都卫生院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建的一家医院，刚到医院时，就她一个是外地人，听不懂诏安话，租的住房很简陋，洗澡连热水都没有。医院食堂里吃的是福建腥味浓烈的海味，且清淡得没加一点佐料，对口味重的湖南人，那饭菜简直难以下喉。办公室又在装修，上班时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一个人孤孤单单无所适从……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都很痛。
 

   我的事，从来都在姐姐的心上。记得刚去深圳的第二年，我患得患失，寝食难安。家里老公的事业做得不景气但需要人帮忙，儿子又在念书，怕失去了工作学费没着落，我陷入了两难境地。姐电话安慰着我：“没什么大不了的，先以家里为主，工作没了，姐这里还有一份，到时你到姐这里做。”后来向老板辞职时把我的情况诚恳地说了，很感激老板给了我一个月假，处理家里的事。假期后，老板把我调到了番禺总公司，这事才有了圆满的结果。

   在打工的路上，虽然我们离得或远或近，然，我们电话短信从不间断，三两天便是一次长长的通话，探亲回家或去新的单位，姐会担心我途中的安全，到达后报个平安给姐，她会高兴地问家里或单位的一切，一切安好她就开心。
 

    姐，这辈子做你的妹我很满足，很开心。姐，请允许我的自私：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妹，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