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讲 对仗

个人日记

 

诗词格律知识三、对仗

(三)对仗 
  
运用对仗,是律诗的一项基本要求。对此需要着重掌握以下几点。

  01)律诗的结构。 
  
一首律诗,通常有八句。这八句的结构是怎样的呢?《红楼梦》第四十八回讲到林黛玉教香菱写诗,她说:“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起承转合,是一首诗’的布局结构。两副对子,就是两联对仗。
 
  
起承转合,也有人叫起承转结。起,指的是首联,它是起始,要求平直。承,是指颌联,承接上文,承上启下,要求有重量,有分量。转,指颈联,要求有转折感,有变化。合或者叫“结”,是指尾联,要体现结尾性,要求含蓄而意味深长,从前有的诗评家,特别注重和强调这个起承转合。其实这种起承转合式,只是律诗的一种结构,也许是一种比较好的结构,但不是唯一的。每首诗的内容都不一样,还是应当坚持内容与形式的统一,结构既要合理,也需要多样化。
 
  
律诗结构的另一要求,就是中间要有两副对子。也就是说,颔联和颈联要用对仗。
 
  
02)对仗的基本含义
 
  
所谓对仗,就是每一联的出句和对句之间,除了按照平仄格式使之平仄相对之外,对应词的词性还必须相同,即:名词对名词,动词对动词,形容词对形容词(在对仗中,形容词常与动词作一类而对用),副词对副词,虚词对虚词。举例:
 
送友人入蜀    李白
 
见说蚕丛路,崎岖不易行。
 
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
 
芳树笼秦栈,春流绕蜀城。
 
升沉应已定,不必问君平。
 
  
这首诗的中间两联,都是对仗。领联中:“山”和“云”是名词对名词:“从”和“傍”是副词对副词:“人面”和“马头”,是名词性词组对名词性词组:“起”和“生”是动词对动词。颈联中:“芳树”和“春流”,是名词性词组相对:“笼”和“绕”,是动词相对;“秦栈”和“蜀城”也是名词性词组相对,而且“秦”和“蜀”都是古国名,是地域标志,对得很好。
 

03)对仗在一首诗中的位置 
  
绝句不要求用对仗。用对仗当然也可以,但不是必须的。
 
五律和七律,都要用对仗。对仗的位置,正例是在中间两联即领联和颈联。一般的律诗,都是这样。初学写诗的,应坚持这种形式。但也需要知道,还有一些例外。
 
  
第一、在一首诗中,两联对仗是基本的,多则不限。
 
  
有的诗,有三联对仗,也有的四联全用对仗,这都是允许的。一首诗中,除了中间两联之外,首联也用对仗的,颇不少,尤其多见于首句不入韵的诗。举例:
 
送友          李白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斑马鸣。
 
咏怀古迹        杜甫
 
支离东北风尘际,飘泊西南天地间。
 
三峡楼台淹日月,五溪衣服共云山。
 
羯胡事主终无赖,词客哀时且未还。
 
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
 
  
以上这种包括首联在内的三联对仗诗,非常普遍,比正例少不了多少。首联不用对仗而尾联用对仗的三联对仗诗,则比较少些。
 
举例:
 
悲秋        杜甫
 
凉风动万里,群盗尚纵横。
 
家远传书日,秋来为客情。
 
愁窥高鸟过,老逐众人行。
 
始欲投三峡,何由见两京。
 
四联全用对仗的律诗,唐人有一些,后世模仿的很少,但也有。
 
举例:
 
登定王陵        朱熹
 
寂寞番王后,光华帝子来。
 
千年余故国,万事只空台。
 
日月东西见,湖山表里开。
 
从知爽鸠乐,莫作雍门哀。
 
  
第二、作为变例,律诗的对仗也有单联的。
 
  
这种只有一联对仗的诗,盛唐时期比较多见。仅有的这一联对仗,一般用在颈联,颔联则不用,诗评家称这种首联、颌联都不用对仗,直到颈联才出现对仗的诗为“蜂腰体”,谓其腰细,“若已断而复续也”。
 
举例:
 
送贾至舍人    李白
 
翦落梧桐枝,濉湖坐可窥。
 
雨洗秋山净,林光澹碧滋。
 
水闲明镜转,云绕画屏移。
 
千古风流事,名贤共此时。
 
  
王维、杜甫、元稹等大家,都有一些这样的诗,在此不多举例。
 
第三、还有一种变例,诗中虽然存在两联对仗,但不是都用在中间,而是用在首联和颈联。
 
有的诗评家称这种形式为“偷春格”,因其把本应在颌联出现的对仗用在首联,“如梅花偷春色而先开也”。
  
举例:
 
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王勃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岐路,儿女共沾巾。
 
  
总之,凡一首律诗中有两联对仗,而且这两联处于中间位置,即颔联和颈联的,这是正例。也可以说,只要保证中间两联是对仗,即为正例。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其他地方(首联、尾联)多用了对仗,仍属正例。但是,只要颔联和颈联有一处不用对仗,即为变例,这种变例唐以后是很少见的。现代人写诗最好不用变例形式。
 
  
前面讲的都是适用于五律和七律的规矩,至于绝句,是可以完全不用对仗。当然,要用对仗也可以,用一联或两联都行。例如杜甫在成都浣花溪畔居住时写的《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就是全用对仗。排律,前面讲过,除了首联、尾联可以不用对仗外,中间不论有多少联,都要用对仗。首联,尾联当然也可以用,特别是首联用对仗的十分普遍。
 

04)工对的追求 
  
一般讲,出句和对句之间,相对应的词做到平仄相对,词性相同,即为对仗。但诗人们往往不满足于此,还追求把对仗写得更工整些,即所谓“工对”。工对,不仅要求名词对名词,形容词对形容词,动词对动词,而且又把各种词(特别是名词)分出许多小类来。在这些小类里选词相对,才算工对。过去蒙学老师教学童背诵:“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他们背诵的就是工对范例。当然,并不是说“天”只能对“地”,“雨”只能对“风”,这里只是指出一个大体方向,说明类似这样的词相对才算工对。科举时代,按对仗的需要,对字词作了分门别类,主要有这样二十多个方面:
 
    文:天、空、日、月、风、雨、霜、雪,等等。
 
    令:年、岁、晨、夕、昼、夜、春、秋,等等。
 
    理:山、水、江、湖、城、村、洲、邑,等等。
 
宫室建筑:宫、殿、楼、台、房、舍、门、窗,等等。
 
    物:舟、车、刀、剑、旗、鼓、帘、帏,等等。
 
    饰:衣、裙、巾、冠、钗、环,等等
 
    食:酒、茶、饭、菜、羹、肴、丹、药,等等。
 
    具:琴、棋、书、画、纸、墨、笔、砚,等等。
 
    学:诗、词、章、句、文、赋、歌、谣,等等。
 
草木花果:松、柏、杨、柳、桃、杏、荷、兰,等等。
 
乌兽虫鱼:莺、雁、虎、马、蚕、蝉、鱼、龟,等等。
 
    体:身、心、头、手、影、魂、音、容,等等。
 
人事心情:功、名、宴、游、才、情、爱、憎,等等。
 
人伦身份:父、母、夫、妻、君、臣、佛、仙,等等。
 
  词:我、余、他、谁、子、何;者、人,等等。
 
    位:东、西、南、北、上、下、中、外、前、后,等等。
 
    目:一、二、千、万、独、双、数、几、半,等等。
 
    色:红、绿、丹、朱、金、玉、彩、素、玄,等等。
 
    支:甲、乙、子、丑,等等。
 
    名。
 
    名。
 
同义双音词:山川、江湖、梳妆、宾客、友朋,等等。
 
反义双音词:短长、表里、古今、兴亡、纵横,等等。
 
  字:时时、处处、声声、漫漫、沉沉,等等。
 
    词:欲、将、不、皆、亦、未、曾、须,等等。
 
  词:与、和、共、而、还、则、只,等等。
 
    词:之、乎、也、耶、然、焉、哉,等等。
 
  
为了节省篇幅,本文列举的字例不多。每一个方面的字,所以划归一类,是因为它们意义相关(都涉及一个大方面的事物)。同一门类的词,在意义相关的前提下,具体内容有的相类(如植物方面的“桃”与“李”),有的相反(如方位方面的“上”与“下”),有的相趁(如天文方面的“日”与“月”)。在对仗中,也正是要取其相类、相反、相趁之意。
 
  
从前人们对词汇的分析、认识不像现代人清楚准确。有些当时常用的词,现已基本不用,而现代人常用的词汇,如汽车、飞机、公司、电脑等等,当时还没有。所以这个分类表只能作参考。但作为研究、掌握对仗来说,这个分类还是有用处的。它为我们指出了在写对仗诗句时对字词进行选择的大体方法。
 
  
简言之,出句用了某一门类的词,对句如果也能找到这一门类的词与之相对,就可形成工对。例如杜甫的诗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其中出句用了“两”字,是数字,对句也用数字类的字(“一”)与之相对。出句用了“黄”字、“翠”字,属于颜色类,对句也用颜色的字(“白”“青”)与之相对。出句用了“鹂”,对句就用了“鹭”,都是鸟类。所以说,这是一联很好的工对。
 
  
掌握工对,总体须注意这样几条:
 
  
一是同类对。如前所述,造成工对,最基本的方法就:先取同门类(或邻近的)字词,用在出句和对句的各相应的位置上。名家作品中,字字工整的工对是可以举出一些的。例如:
 
“转来深涧满,分出小池子。”(储光羲《咏山泉》)
 
“绕郭荷花三十里,拂城松树一千株。”(白居易《杭州名胜》)
 
“雪盖青山龙卧处,日临丹洞鹤归时。”(刘禹锡《骂姑山》)
 
  
二是习惯对。有些字词,在分类表上虽然并不属于同一门类,但因意义上的关联比较紧密,所以在传统上,习惯上,历来认为把这些字语对用属于工对。如“诗”与“酒”,“歌”与“舞”,“声”与“色”,“心”与“迹”,“兵”与‘‘马”,“人”与“地”,“老”与“病”,“无”与“不”,等等。例如:
 
“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杜甫《不见》)
 
“老添新甲子,病减旧容辉。”(白居易《除夜》)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杜甫《九日》)
 
  
三是借对。有的字,按其在诗中的意思,与另一句中相应的字是不能对的,但因这个字另有含义,而在另一含义上,是可以对的,这就是借对。如杜甫诗句:“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诗中的“寻常”是从“平常”这个意义上来用的,与对句的的“七十”这个数字本来是不能相对的。但因为“寻常”在别的意义上也可作数字解(古时八尺为一寻,两寻为一常),所以在此处可以用于对仗,形成借对。又如李商隐句:“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其中“石榴”之“石”本不能和上句的“金”字相对,但可以借用其“石头”之“石”的意义来相对。此外,还有从谐音上来借对的。如刘长卿诗句:“事直皇天在,归迟白发生。”其中“皇”字谐“黄”字之音,可与“白”作颜色之对。
 
  
四是句中自对。出句和对句,本身内部都有对仗意味,既自对又互对,就显得特别工整。即使两句之间某些字对得较宽,亦堪称为工对。例如:“草木尽能酬雨露,荣枯安敢问乾坤。”(王维)在出句中,“草”与“木”对,“雨”与“露”对;在对句中,“荣”与“枯”对,“乾”与“坤”对。两句之间又互对。又如陆游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是句中自对而又互对。
 
  
五是重点对。所谓工对,真正做到字字都对得很严格,那是少有的,通常也没有必要。一联诗中,只要多数字、主要字对得很好,就算工对了。特别是把数字、颜色、方位、叠字词对好了,就会显得很工。例如杜甫的“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历来认为是极好的工对,因为数字、颜色都对得特别好,至于“柳”字和“天”字,对得并不很工,那就不重要了,又如苏轼的“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也是极好的工对。“歌管”与“楼台”,“秋千”与“院落”,都有句中自对之美感,两句互对又很工整,特别是“细细”与“沉沉”两个叠字词对得很工,这就够了。至于说“声”字和“夜”字对得并不很工,那就不应计较了。
 
  
需要指出,对联(楹联、春联等)比诗中的对仗要求更严。原则上,对联都应是工对。流传很广的对联,像“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等,都是工对。创作对联,也叫对对子,是一种技巧很高的艺术。写出好对联,需要懂平仄,懂词性,有思想,有意境。不仅要工对,甚至要求“的对”,即对得恰切、巧妙。这方面有不少佳话。
 

05)宽对的必要 
  
宽对,顾名思义,就是比较宽松的对仗,只要平仄相对、同词性的词相对就可以了,不讲究词的具体门类。
 
  
写诗只讲工对不行,大多数情况离不开宽对。
 
  
第一、严格的工对很难,一般也没有必要那样苛求。在不以言害意的前提下,尽量求工,是必要的。但如求工过切,即会妨害诗意的顺畅表达,甚至由于用词总是局限于狭窄的范围而造成同义反复。好的工对,往往属于“妙手偶得”,不是刻意雕凿出来的。所以多数诗作,用的都是不太严格的工对、邻对(把相邻的门类合用,如把天文、时令、地理方面的词,合在一起用),还有宽对。即使总体上算工对的对仗,往往也有少量或个别的字用了宽对。在七言诗句中,前四个字对得较严格,后三字,特别是最后一个字不讲究的情形,比较常见。特别是最后一字,连词性都不对的例子,也不少。例如:
 
“不待金门诏,空持宝剑游。”(李白《寄淮南友人》)
 
“遥知杨柳是门处,似隔芙蓉无路通。”(刘威《游东湖》)
 
  
第二、首联和尾联的对仗,本属可用可不用,如果用对仗,就更允许宽松些。有不少就是半对半不对。似对非对,这都是可以的。例如: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杜甫《偶题》)
 
“君游丹陛已三迁,我泛沧浪欲二年。”(白居易《夜宿江浦》)
 
“霸祖孤身取二江,子孙多以百城降。”(王安石《金陵怀古》)
 
  
第三、错综对,是宽对中的一种现象。出句和对句中,同类相对的词,在位置上不对应,错了位。例如:“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李群玉《杜丞相筵中赠美人》)
 
  
第四、流水对。一般对仗,出句和对句的内容是并列的,把两句颠倒过来,意思仍然说得通。流水对,则是把一件事、一个意思如同流水般地连续说下来,出句和对句之间有着时空上或因果上的连贯性,互相不能颠倒。例如:
 
“一从归白舍,不复到青门。”(王维《辋川闲居》)
 
“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9王维《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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