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

闲来无事，去河边看鱼。年少时，最喜欢这样的时光，一个人坐在水边，看河里游动的鱼，隔水为朋互不相扰共同存在。

这是人与物与外界的默契，是相互欢娱相互支撑的骨骼，里面住满了尘世善良的子民。

河还是那条河，不知是不是日子远了的原故，水却变得浑浊了许多，若迟暮的眼神，里面写满了故事。

起起落落的麻雀在岸上追逐打闹着，有如身处春天般快乐。日光明亮，像书上的长短句，情意悠长。

薄薄的凉若水衣，无风自动。天空深入到了水底，安静地停在那里，听河流说故事。水声轻缓，似纸上深深浅浅的语句。我在岸上，看浮光中来来去去的影子。

寂静的水岸，像飘着幽香的小径，似要把我带回许多年前去一般，意图分明。于是，往事在心底翻滚，声响激越。

有时觉得往事，像在月下纺纱，转动的声响会一直流去人的骨骼，住在那里时间越久就会越响。

波光潋滟的河面倒影出一群南飞的大雁，它们像从一本书到另一本书里饮酒般，将时光劝醉。

我在水边若听一场只能意会的宫商角徵羽，心上的绢扇一下下扇动，想要把落在日子上的灰尘扇去般执著。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大约是这世上最执著的等待与相与。若朝露染了暮色，依旧停在荷叶上不动不摇。

在风尘中不动不摇的感情，如一面薄如蝉翼的石镜，照出了人间的传奇，因为经过日子的打磨，石头也能具有佛心。

忽然想起一本书里的对话。你不是会唱歌的鸟，为什么能在时光里吐气如兰？这是一个盛装女人问另一个素衣女子的话，后者轻轻回答，请你安静，日子是朝花夕拾。

一个人能在时光中安然存在，自我丰茂，大约不仅仅是拥有一颗玲珑心，更该是拥有如何将光阴捻在指上念念成禅的智慧。

看倒影在水中的云，若十月里开了的朵朵棉花，上面依稀坐着等待浣纱的西施，若有酒，愿和她不醉不归。

 

风若故人，从他乡来，衣袂上还缀着越声软语。我不用问，也知道，年少的桥、听过的戏、照过的灯、路过的人都在其中。

摊开手掌，发觉指上跳动的日光越发得静，像从心里开出的花，可以闻见栀子的香。不禁想起那句——请你安静，日子是朝花夕拾。

有鱼跃出水面，落出一圈圈涟漪，像饮了一杯酒后的微醺，飘飘荡荡，不问归处。

其实，日子很静，年华本是不用相问，细心珍惜把握，就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