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艺原来文化中
个人日记
——读《启功谈艺录》
启功先生是我国当代著名的书画家、书画鉴定家、古文字学家和诗人，其诗、书、画堪称三绝，曾为中国书协主席、政协常委。其家世更是显赫，他是雍正皇帝的九世孙，原姓爱新觉罗氏，但他一生都远避这个姓氏，因为他生于1912年，自称是民国公民，与封建王朝全然无涉。
《启功谈艺录》一书，是启功先生的研究生张志和所著，张志和将自己在启功先生身边问学十余年的所见所闻和所思所想细心记录下来，然后配以许多珍贵的图片资料，写成此书。书一刊出，便广受欢迎，被全国报纸阅读文化年会推荐为2007年上半年的“十本好书”之一，并且一版再版。
此书之所以受到追捧，我以为原因有三：一是读者对启功先生个人品格的尊崇，二是对启功先生艺术作品的喜爱，三是读者对作者认真细致、娓娓道来却又生动活泼的叙写风格的认可。
以前到北京，到潘家园等文化市场转悠，看到地摊上到处都摆着署名“启功”的字幅，字都写得不错，价格也很便宜，数十元百来元一张，一想就明白了：那些字其实都是赝品。同样卖着的，还有标着舒同、刘炳森等书家名字的。在皇城底下，这种“盗版”的情况怎能那么普遍？后来听说了启功的故事，才知道那实乃启功先生的“纵容”所致。据说当时他来到潘家园一家书画店，看到里面有他一幅作品出售，他走近一看，才发现自己从没写过这样一幅作品，那显然是赝品。身边有人问他：“这是您写的吗？”他笑着说：“比我写得好。”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改口：“这是我写的。”后来他才告诉朋友：“人家用我的名字写字，是看得起我，这些假字都是些穷困之人因生活所迫，寻到一种谋生手段，我不能砸他们的饭碗。”确实，那些字幅的价钱，低到你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真品，买字的人只是喜欢，便明知赝品也买，如此而已。
启功的书法以“二王的用笔，欧柳的结体”，最后融汇成了自己的“启体”，外柔内刚，自然洒脱，清隽儒雅而妩媚华美——现在电脑字体中就有他这种“启体”。他戏称自己的书体是“大字报体”，“文化大革命”是他“书法水平进步最快的时期。”因为那时他靠边站，帮红卫兵抄写大字报，专志于此，心无旁鹜，反而能挥洒自如，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其实，启功幼年时，曾师承齐白石、溥心畲等名家，不止在书法，就是在古典文学、书画鉴赏等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因其学识渊博精深，27岁即受聘为故宫博物院书画鉴定专门委员会的委员。《启功谈艺录》中就写到经常有人拿书画作品让他鉴定，他既不拒绝，也不妄从，是就说是，非就说非，从不为取悦什么人而违心说话。为了保证鉴定的公正性，他为自己定下了书画鉴定的七条忌讳：一、皇威，二、挟贵，三、挟长，四、护短，五、尊贤，六、远害，七、容众。可以看出，前三条是出自社会权威的压力，后四条是源于鉴定者的私心，于一般人而言，都是极难避免的。
关于启功先生的雅韵诗情、匠心独运、认真精微、博闻强记和远见卓识，书中都有很多例子。比如说他一再向学生传授的关于汉字结构中的黄金分割法；他说赵孟頫字体“赵字既有柳味、且高妙在他用行书笔法写楷，而写行书有楷书意味则不乱”；他认为“写字是为了传情达意，是工具，但写得好就是艺术”；他说“那怕写文章、牌匾也要考虑平仄变化，因为书法的内容是给人看的，要让人念得上口”，比如“游云惊龙”四字全是平声，就不好；他认为唐怀素集王羲之的《圣教序》，其中的“正”、“旷”等字，就肯定不是王羲之写的，因为羲之的祖上有名叫“正”、“旷”的，他肯定要避讳；他说“岁”字上部原为“止”头，但人们觉得不吉利 ，就改成了“山”头，王羲之的《兰亭序》中“群”字本为上下结构，但王羲之觉得“君”不能与“羊”并列，便改成了上下结构；他认为清朝蘅塘退士选编的《唐诗三百首》中有两首有问题，一是沈佺期的《独不见》最后两句，“谁知含愁独不见，使妾明月照流黄。”平仄不合，应为“谁为含愁独不见，遂教明月照流黄。”一是王之涣的《出塞》中“黄河远上白云间”句，应为“黄沙远上白云间”，如果有河水，就会有杨柳，就会有绿色，就不用“怨杨柳”了。他说《三国演义》中“关云长水淹七军”等节，多次出现的“骁将伍佰”不是人名，而是官职名，是明朝的说书人自己搞糊涂了；他认为“文章可以越改越好，诗却不能多改，诗会越改越糟，因为诗歌如果完全符合逻辑便没有诗味了……
启功66岁生日时为自己拟过一个墓志铭：“中学生，副教授。博不精，专不透。名虽扬，实不够。高不成，低不就。瘫趋左，派曾右。面微圆，皮欠厚，妻已亡，并无后。丧犹新，病照旧。六十六，非不寿。八宝山，渐相凑。计平生，谥日陋。身与名，一齐臭。”这段话虽是戏言，却真切地刻画出了启功先生的外在形象。读罢《谈艺录》，一个学识淹洽、风趣幽默。平淡随和、诲人不倦的老头子形象，就更生动地站立起来了。（《启功谈艺录》，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出版）
文章评论
!j~9ㄍ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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