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仰止
个人日记
父亲是一座巍峨的高山,是我终生不息的仰望。
——题记
又一个六月即将到来,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六年了。十六年倏忽一瞬间,苦苦的思念在流光里沉淀,终于酿成了这篇小文。我深知这不是小女最好的表达,却是小女对父亲最好的祭拜。
在我儿时零星的记忆里,在父母偶尔的只言片语里,我拼凑起了父亲早年的一些片段。我的爷爷去世早,父亲读书时家境早已衰败,高中勉强读了一年,就去报考长春的法政大学,那时东北的学院都是日本人开办的。父亲笔试时语文是满分,日语是零分。面试时,第三个问题是:XXX是个什么人物?父亲张口就说: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上一位杰出的诗人,可惜他的传世之作并不多。接着父亲流畅地背出了他的一首诗作。面试官当场拍板:此题无人能答,你被录取了,后面的题目你也都可以免试了。就这样,父亲读上了长春法政大学法律系。一年后的1937年5月某天,那个负责教务的日本教师问了父亲一句与原毕业学校有关的话,父亲知道自己借用他人高中毕业证报考的事已败露,第二天,就打起行李离开了学院。父亲也曾冒名顶替一名高中同学考取了东北农大,那名同学的感谢语竟然是:你干嘛给我考个第一名啊?你说我到了农大,老师同学都那么另眼高看我,我压力得有多大啊!哈哈!这就是我的父亲,父亲的聪明睿智,父亲的博闻强记,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高不可及,父亲怎能不是我们的骄傲和仰望?
父亲解放前就开始教书,从建国始至1961年始终在辽中高中教语文。在我们童年的记忆里,父亲放学后总要带回厚厚的一摞作文本,每天临睡前,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父亲为了让我们快点入睡好批作文,就会给我们讲故事,条件是只讲一个。我们已不满足于那些童话和寓言,父亲就给我们讲“窦娥冤”“包公断案”“聊斋”“水浒”……我们都把下巴颏支在枕头上,南北炕八个小黑脑瓜一动不动,听得入神。我们至今还都记得窦娥问斩前的盟誓三桩及发出的诘问,还记得包公如何只凭桥上刮来的一股落帽风,断出了小女孩呈上的四句话:“要知三更事,剁开火下水,来年二三月,句巳(包)当截此”,就断了一段冤案。父亲讲得声情并茂,我们听得舔嘴巴舌。每当父亲说:“好了,今天的故事讲完了!”我们会用脚丫子在被窝里互相串通,不约而同的一起喊:“再讲一个!”“再讲一个!”结果往往是我们赢了,父亲总会说:“再讲一个,这可是最后一个呦!”只有在那一刻,父亲全没了白日的威严,我们的心里装满了幸福和崇拜:我们的父亲是世界上最了不起,最有学问,最受尊敬的人。我们爱您!永远永远!
父亲在炕头放一个小饭桌批作文。我躺在被窝里会把那一摞作文全部看完,然后开始端详:父亲发迹线较高,头发向后梳起,露出宽宽的额头。左手夹一支烟,任那支烟慢慢自燃。在烟气缭绕中,双眼稍稍眯起,眉心微蹙,陷入深深的思考,好长时间才动一下笔。那烟灰已成灰白的一截,掸掉,吸一口,再思考。像在探寻学生的内心世界,像在破译学生的心灵密码。我翻开那些批过的作文,从错别字到病句,佳句,都勾画了了。那旁批简洁到位,那总批从布局谋篇到思想立意,都剖析得透彻明白。父亲斜映在墙上的身影,无比高大。一种钦敬油然而生:难怪您的学生都那样爱您,难怪您是辽中教育界“三王”之一。我想,长大了我也要当语文老师,也要这样兢兢业业地给学生批改作文。
可还真就是学生的作文为父亲的厄运埋下了伏笔。经历过了1958年的大跃进,一名高三团支部书记在作文中写了这样一句话:大跃进就是逼骆驼上山,蝙蝠昼飞。父亲在语文组把这名即将毕业的学生找来谈了话,谁知一年后这些话竟然移花接木成了父亲的右派言论,被定为“中右”内部掌握。父亲就这样搭上了55万右派大军的末班车,但仍然在授课。至1961年4月,在清理阶级队伍时,那“前科”开始发酵,但因为父亲是学生出身,没有任何历史问题,家庭出身就成了由“子弟”升级为“分子”的祸根。父亲被遣送回乡劳动改造,成为了地主阶级里最年轻的一员。那一年,父亲43岁。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父亲从学校带回了一袋子书,进门就躺在他天天批改作文的北炕头,用枕巾蒙住了眼睛。我们这个家庭从此一下子跌进了19层地狱。我的潜质里有一种天生的敏感,我悄悄地知道了:母亲半夜里曾在后园子找回了手拿麻绳的父亲,曾在东房山下抢下了父亲手里拿着的一大瓶敌敌畏。后来我逐步认识到:这不是父亲的懦弱,这是父亲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的品格。
父亲去了大兰坨乡,开始了长达20年与粪桶相伴的岁月。极具讽刺的是:大队书记是父亲同父异母的哥哥,是父亲当年替他还清所有债务,他拖儿带女从山东挑着一副担子,被父亲接到家乡的哥哥,是拆掉了父亲从七岁带大的二弟的五间正房,把所有木料甚至条石占为己有的哥哥。他公开表示和这个弟弟划清界限,扬言王XX见到我得低着头走。而父亲则是:只要见到他,就会用眼睛逼视到他转身离开,直到20年后父亲平反的那一天。那一天他领着落实政策办公室的公安人员来见父亲,对父亲极尽谄媚地讨好,父亲报之的依然是横眉冷对。然而,那些知道父亲根底的乡亲们,却给了父亲很多超越界限的关照。父亲住了个三条棍的马架子,冬天,去场院装点豆荚皮烧炕,那看场院的麻利地往麻袋里戳了两下子豆子,耳语道:回去挑出来,换几块豆腐吃。过年时,每人可发放用报纸包好的二斤白面,小队保管看到父亲去了,默不作声地多塞给了父亲一包。暑假我去看望父亲,父亲挑着大粪桶把我领到瓜地,那看瓜的和几个乡亲对父亲亲亲热热,待我如小客人一般。大队开批斗会时,治安员悄悄地告诉父亲:二哥你别害怕,只是让你上台陪别人站着,绝不会动你一下。会后,那治安还会问:二哥,没吓到你吧?在狠抓阶级斗争新动向期间,治安让这些被管制的人每天下半夜站在街口,要见人就说:“我是牛鬼蛇神,我是坏分子XXX。”父亲只是按时站在那里直到天亮,再去挑粪,一句话都不说。那个治安问父亲:“二哥你怎么没叨咕呢?”父亲说:“三更半夜的,在那站着就够吓人的,再说点什么鬼呀神呀的,要是有个小孩子出来撒尿,还不得吓坏了?”这就是我的父亲!在乡亲们的庇护下,有幸成为“三王”之“余一”的父亲!父亲即使身处逆境,骨子里的嫉恶如仇和善良仁爱,依然泾渭分明。
父亲给我们的爱,别样的深沉和复杂。
有一次父亲回来,在正面墙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毛笔字:懒!!!父亲说:你们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勤奋了,就把它揭下来。这无异于给我们这些生产队的小半拉子又晃起了鞭子。我们工余时间里更加努力地捡马粪、打柴、收拾菜园子。勤奋和情浓于血的团结友爱,就在那样的穷日子里牢牢地扎了根。而每次父亲回来,晚间我们睡熟之后,父亲会久久地端详每一个孩子的睡相,摸摸头顶和肩膀,对母亲说:真想把他们像小时候一样抱起来,颠一颠。“三王”之一的王叔,在文革时期投河自尽了。父亲听到讯息多日后,语气凝重地对我说:给我做一件夹袄,面要灰色的,里子要大红的。这么怪异的嘱托,父亲仍然用不说破的方法,让我独立思考。揣摩良久,我才明白:他在以此证明他的问心无愧和磊落坦荡。那时,派出所撵我们下乡,全县内只有一个生产队肯收留母亲和我们这八个孩子,那就是父亲所在的生产队。可父亲坚决反对。他说: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在这里更抬不起头来。后来,八个子女大多经历程度不等的畸形婚姻,父亲说:红楼梦里的贾迎春误嫁中山狼,谁不同情?我可怜的羔羊。他在借喻:我的儿女都没有选择婚姻的权利。后来,有三个孩子先后去了北大荒,父亲在给我的信里写道:“去家三千里,荒原四五年,忍将一泡泪,强笑报平安。”“人生贵矢志,何事恋家乡!”“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在劳动、生活中,要见缝插针地学习,知识会给你力量,知识会扭转你的命运,我的孩子,你会认真思考的。”父亲就这样给历练中的我们加钢淬火,鼓舞我们更坚韧地面对冰天雪地中的一切磨难。
父亲的手足至爱,超凡!精诚!大气!
我不清楚我的奶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但我知道母亲和父亲结婚时,父亲身边还有五岁和七岁的两个弟弟。父母共同承担着他俩读书工作乃至成家的责任。二叔小时候超乎寻常的顽劣。成人后超乎寻常的古怪,大事上不合时宜的思维,令亲者怜惜而痛心。而父亲永远说着那一句话:以德感化!无论身处逆境顺境,父母始终无怨无悔地关照着大半生独居的二叔。以致二叔最后的日子,躺在哥嫂家的北炕说:哥哥嫂子,我小时候让你们操心,现在不行了,还让你们操心。父母说:那时你小,现在你老,咱不是一家人嘛?二叔在父母日夜照料了18天之后,在老哥老嫂的目光中安然离去。三叔北京俄专毕业后在长沙工作,闻听父亲被处分的消息后,痛心愤懑地沿着湘江足足走了一天。之后就是几十年如一日地给我们每月寄来十元钱,将近他工资的三分之一。文革中三叔去沈阳参加冶金部一个会议,他趁晚上乘车100多里回来看望了老嫂和幼小的我们。我们问:需要到乡下接父亲回来吗?三叔反问:你们说呢?我们当然懂得三叔的意思。三叔在天亮前又返回了沈阳。次日我们迅速地接回了父亲,父亲闻听我们的述说后,只说了一句:你三叔不和我见面是对的。93年三叔因父亲生病飞回来探望,老哥俩睡在一铺炕上。三叔临走那天早晨,用手细细地抚摸父亲的周身和脸庞,很久很久。这是三叔和父亲的最后一面。“同气连枝蔓,生来血肉缘。衡南无限路,海北旧家园。七载隔离苦,几朝聚会甜。秋风萧瑟处,执手更怅然”。这是父亲为《送维德弟南旋》而作。父亲的手足至爱,父母的言传身教,是我们永世的楷模和骄傲。
经历过了20年的血泪沧桑,在1981年11月父亲迎来了一纸平反,结论竟然是:任何一级政府都无权更改土改时所定的成分,档案里也根本查不到中右的任何材料。有谁能想象得到:这两个荒诞的处分背后,却有着风云莫测的两次庐山会议的大背景?父亲只用了一句“人生长聚散,世事有消盈”,就把那沉重的一页轻轻翻了过去。父亲热情洋溢地说:“山川草木浴华阳,放眼量,尽辉煌,盛世欣逢,胸胆又开张。为国尽忠无老少,一分热,一分光”。父亲开始忙于在学校授课,到老干部局组织“晚霞诗社”并讲课,同时投身于忘我的诗词创作之中。“请君莫谓廉颇老,暮年志士时光少。时光少,鞠躬尽瘁,抢分夺秒。”这是父亲重生后的满腔赤诚和心声。
70岁后,父亲进入了创作的高峰期。他每天端坐在方桌前,一把破旧的藤椅,一本翻烂了的现代汉语词典,三本泛黄的辞源,一首首诗词就在笔端流淌,这成了父亲多年不变的形象。父亲写啊写,所见所闻皆成诗。父亲感谢相濡以沫的母亲:“兵匪燹,度饥荒,斗灾殃,同舟共济,风雨拼搏,应谢张娘。”父亲感恩落难地大兰村:“甘甜无过大兰水,踏遍关山故土亲”。父亲驳斥美国国务院的“人权报告”:“霸道极权皆粪土,宪兵末日已沉沦。”父亲敏锐地指出:“扫黄应是千年策,岂可枝斫根柢留?”父亲铿锵表白:“歌颂文明批倒退,阎王其奈我何之?”爸爸怀一颗坦荡豁然之心,真挚地歌之,坦诚地讽之,在“陋巷寒门一小庐”里,在70——80岁这个年龄区间挥毫放歌。
1994年秋,父亲提出了一个我们解答不了的问题:我是中学高级教师,但我现在月工资远远超过中高里的最高数额,这是为什么?父亲去找了教育局劳资科长,那科长笑道:“您的工资是历史延续下来的,该涨就涨,所以就是今天这些数目。世上哪有嫌工资给多了的?这都是您应该得到的,回去安心地花吧!”父亲固执地说:“我不能莫名其妙地多拿工资,一定要搞清楚,多的我可以退还。”后来父亲到法院借来了《历年文件汇编》自己查找,又把问题反映到县组织部。想不到组织部迅速下发了辽中组发【1994】31号文件。原来早在父亲平反几个月后的1982年,中组发13号文件就已规定:建国前参加工作的老干部离休后,可享受县(处)级行政18级的政治、生活待遇。原来父亲12年前就被认定为县(处)级,只是12年中除了工资其它优厚待遇都没享受到。但父亲毫不计较,事情搞清楚就心安理得了。父亲心德洁白,在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逆流中,仍保持着难能可贵的冰清品格。
父亲不辍写作,写出了诗词上千首,结成手抄打印本《槐庵集》三册。然而,这一切都是父亲顽强地和病魔抢夺得来的。父亲年轻时“凿颅险似遭枪毙,霍乱急如烈火焚。”到了晚年“癌瘤不赦衰颜老”,“笃疾变幻似风云”。结肠癌术后的“切口散”,绵延不愈的肺心病,头皮下硬膜血肿后遗症,摔伤后两处骨折,都在时时刻刻折磨着父亲。“九死一生剩此身,心衰力促骨嶙峋,不虚方寸凭只眼,是是非非漩里人。”这是父亲的自我写照。父亲执着地把发颤的手,昏花的眼睛,睿智的大脑组合起来,抢分夺秒。儿女们每次回家,不把头伸到父亲的花镜前,父亲会毫无觉察。墙壁上常年挂着父亲不断更换的诗稿,父亲会长时间凝望,不断圈点修改。父亲成为了省市诗词学会会员,赢得了“当代诗家”“三河名士”的赞誉,作品在报刊上不断发表,《辽宁诗歌大典》里收进了父亲的诗作若干首。父亲的羸弱之躯怎么有那么多能量释放?“苦雨凄风浑不惧,铁骨铮然。”父亲凭着骨子里的坚强和对生命的挚爱,像老树着花,凛然鏖战在写作的巅峰上。
1996年12月, 天出奇的冷。父亲说:“年已八十应停笔,然停而未停,又有新作写成。”父亲仍每天端坐,笔耕不辍。那一次父亲起身一挪步,摔倒了,骨科医院确诊为两处骨折。继而又患了重感冒,诱发了肺心病,去住院多日,回来后父亲彻底卧床了。诗,仍在写,仍在不断地和诗友们商磋唱和,我成了跑腿传递的信使,每次父亲都另附一便笺,总要写上“由小女……”,“嘱小女……”我跑乡下,跑沈阳,越跑越高兴,为我能使父亲高兴而高兴,为我是父亲的小女而高兴,我多么喜欢这个称谓呀!后来,父亲的肌肉全部萎缩,常年大便秘结,瘦骨嶙峋,但每当我们一到父亲身边,父亲的眼睛会格外明亮,会一口气背诵出王勃的《滕王阁序》:“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还有苏轼的《前赤壁赋》“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我惊诧父亲的毅力和记忆力。父亲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说的是喜欢学习,自然就有毅力了。经常温故,自然铭刻在心了。”我为自己的懒惰开脱:“我现在记忆力已经减退了”。父亲瞪大了眼睛惊诧地说:“那怎么可能?”父亲是在现身说法来激励我:头脑要不断开发,学习要不讲究条件。在父亲犀利的目光面前,我无地自容。
1999年6月12日,一个黑色的日子。
上午十点多钟,父亲的师母来访,父亲已不能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并微微地笑了一下。父亲的脸色越来越差,接近灰黄。滴流还在挂着,因父亲头天晚上有连续心衰。父亲靠在三弟大中的怀里,我们围坐成一圈,绝望地哭成一团。父亲皱眉,使劲地皱眉望着我们。那是父亲在用努力积蓄起来的力量告诉我们:“不要哭泣,我的孩子们!”十二点五十五分,父亲安详地睡去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十四日上午七时半,由一高中主持召开父亲的追悼会,那是一个别开生面的追悼会。大厅的三面墙壁上挂满了輓联輓幛,正中挂着父亲的大幅自輓联“尚思为国经纶业,犹愧人民养育恩。”这是父亲的耿耿忠诚和拳拳牵挂。告别厅内外花圈花篮无数,四百来人哀恸肃穆。这是父亲在给我们上最后的一课:该怎样书写一个普通人不平凡的一生。父亲躺在鲜花丛中,身着藏蓝色西服,面容慈祥。盖一幅白布,上书他的弟子亲笔书写的四个大字:“一代诗魂”!开始火化了,我们都仰望天空,正当头有一片白云缭绕。父亲曾说过:“愿作长天一片云”,我们坚信:那片云就是父亲,父亲正在俯视老妻儿女及亲人友人。我想起了父亲的诗句:“一缕青烟返本元,精神放纵,姿态逍遥……”。父亲生前胸怀丘壑,面对死亡,又是何等地达观超脱。
那一年,父亲八十三岁。
我们不止百遍千遍地读父亲的遗嘱,这是父亲于临终前七年的1992年3月18日至4月24日陆续写成的。父亲在“关于丧葬”中说:“我死后,要开窗、消毒、净身……”这是父亲唯恐我们第一次经历丧事会手忙脚乱。父亲又专列一条:“丧事从简、从俭。不留骨灰,撒到荒岗地边即可,使物资复归于物资。”这是父亲唯物主义的人生观和高风亮节。父亲在“关于人生态度和品德修养”中说:“人生观,这是非常重要的大问题,多看看好人,多看看坏人,何去何从,还不知道归趋吗?难道损人利己,损公肥私,出卖自己的良心而牟利,损伤自己的身体生命而逞一时之利能算正派人吗?”这是父亲对我们昂扬明朗的告诫和规范。父亲在“关于丧葬”最末一条是:“绝不接受我平时深恶痛绝的人的吊唁!”难怪父亲的弟子写下了这样的輓联:“刚烈赤诚立天地,诗魂教颜驻人间”。这怎能不是父亲刚正峭直的写照?
父亲的打印本、手抄本诗集《槐庵集》三册,在生前友好倪洪涛先生的鼎力相助下,于2009年结成《槐菴集》上、下两册出版了。这是父亲为家乡文学艺术的繁荣做出的不可磨灭的贡献,这是父亲留给我们的宝贵的精神财富。父亲生前说过:“这财富是属于社会的,不是我个人的”。我们送几套给县图书馆存档,送给父亲工作过的辽中一高中及其他各所学校,还有所有爱戴父亲的亲人友人。我们两代人的愿望终于实现了,父亲,您高兴吧?
“愿效老莱子,彩衣戏母前”,这是父亲写给祖母的话。我们,何尝不愿意“愿效老莱子,彩衣戏父前”?我们知道:蓝天上有一片高洁的云,那是父亲的化身;我们的心里,有一座巍峨的山,那是父亲不变的形象。流光似水,带不走我们对父亲的敬仰;雾霾重重,遮不住我们对父亲追寻的目光。父亲,是我们永远——永远的仰望!
庭有高槐两株,春末馨香,夏秋荫翳。
槐菴者,怀安也!明时盛世,度我余年。
文章评论
田野
作为女儿,对父亲认识得如此深刻,能写出这样的篇章,太令人钦慕了。这就是大孝!现在人们谈的更多的是代沟。有几人能写出父母如此的文章?
田野
土命人:“谢谢老哥!老哥经历过那个年代,自然能够理解我之所写。给妈妈写的一篇文章是《母爱的涛声》,所以就一直想给父亲也写一篇,当然是父爱如山了。是为了纪念,也是为了完整我的这部回忆录。写亲人很难,材料的筛选剪裁很费思考。好在我完成了,了却了一个大心愿。”
原始森林
可亲可敬的老人,深深的感动和敬仰!
青青
早上好啊!
阳光雅韵
我也很喜欢这篇日志,土姐姐好文笔,刻画入微,呼之欲出。一位可敬的老人,值得永远的纪念![em]e183[/em]
_平凡过客.[晒网】
连续读了两边,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土命人姐姐有一位好父亲, 我一定要读到槐菴集。
爱秋天
有父伟如松竹,何愁儿孙不贤孝! 可惜,中国真正有骨气的文人已经不多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