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韵

第一次听说眼眼同学喜欢宪哥时，我大吃一惊：“吴宗宪？”

后来才搞明白，她喜欢的是欧巴宋承宪，非大叔吴宗宪，对男人的口味总算没有偏离我等大众女子的大众情人审美范畴，总算可以接受。

那天，三伏天的冷风乍然吹起，在暖气屋子里仍旧冷得人瑟瑟发抖，其实也是因为心里飘过一阵说不出口的寒流。不常用的办法之一，在看到网页上的电影频道已经挂出《人间中毒》的新鲜招牌后，我想起来这个办法，可以看部情色片暖暖身子。记得半年前在预热宣传文字中留意到，宋承宪首次出演“19禁”影片，好身材的诱惑占据上风。此外《人间中毒》的片名就跟《人间喜剧》一样，听起来有一种普遍而翔实的透彻表达之意，或许值得情窦低迷的我花费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假如正好可以消解掉体内的一厢寒雪呢？

钢琴背景乐不难听，婚姻关系里显而易见的生硬，在夜间昏黄的路灯下独自出门散步的苦闷，以及与廊下笼中鸟逗趣时的偶遇，官场上与妇人间鼎沸的人声对比之下的内心的孤鸣，都是恰到好处的氛围铺垫。两个孤独的人遇见了，恰好身心相爱了，就这么简单，只是因为他们各自都已有了家庭，被道德准绳牵制和阻碍，故事才有了值得继续往前的矛盾冲突。从偷偷摸摸到天下皆知，从相爱到相杀，从紧追到远离，对于爱得更深的那个人来说，这是一条自掘坟墓的路。影片用比较专业的眼光来解读的话，和《色戒》之流不可同日而语。但我如今观影已经到了绝不随大流上纲上线的境界，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一座粮仓，其中储存的经历和想法都不一致，与自己有对接，真实体悟就好。风来，我用风车来回应，雨来，我用雨伞来回应。凡所看，静静体味，必有感知。

 

情色外衣下，这部片子的内核其实是一场比较危险的婚外恋。已经有家室的人对这个话题并不陌生，反而有一些理论上的考究和探秘的热情。爱上一个人，其实是一件特别盲目的事，无关你是否年轻，是否已婚，是否有钱，是否有品，是否任性，你对一个人有了心动的感觉，也可能是一生仅有的一次心动，碧海生波，人仰船翻，柔情如瀑，一泻千里。旁观者百般思索，正像我们来评说影片中的男女主人公一样，一定有什么更深刻的原因让爱恰好发生在彼此之间，让彼此只能在彼此身上得到惟一的慰藉，空缺的部分，被温柔地填满。

我想还是孤独吧，蒋勋所言的一种“情欲孤独”、“语言孤独”、“伦理孤独”。身处的环境，身边的人，无法和自己作灵魂深处的对谈，一个人被人群簇拥得越紧密，想逃离的孤独感就越强烈。这时候，另一个人听到了他寂寂黑夜里内心争鸣的孤独回音，并且以同样孤独的手势来回应他。爱情的发生便如东岸的水与西岸的水自然而然地交汇在一起，且有了激腾而起的浪花。

我很入戏地想象了一下，假如我是片中的男人，我是否也会对有点“不一样”的女人情不自禁，继而把自己的地位、名声、教养都押上，赌一个没有把握的未来。我想我也会。她就像一株安静的植物，用鲜绿得极不经意的叶脉折射出早晨的第一道阳光，属于黑夜的心最是渴望这种暖光。顾左右而言他的散漫反而是一种密不透风的挑逗，让男人欲罢不能。又假如我是那个女人，对人生已经没有什么热情的期待，突然被当成一道强光来索取，我也会为自己照耀人心的力量暗自骄傲，这道光将同样照耀我自己。然而，她又犹疑退却，只肯照耀，不愿燃烧。如果我是那个女人，要么依照男人拔枪自崩前的提议私奔到越南边境小镇，一起去做最幸福的人。要么别把贪恋轻易说出口，相望过一眼，冬至送他一叶轻舟，让他随着他的江水继续漂流，自己守着自己的城堡寂寞如昨就好。多情岂不误人？都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应该听说过那一句：“爱是玫瑰，也是匕首。”

到头来，还好我只是我自己，一个平淡的女子，从未想象过还会再恋上一个人，抑或被别人恋上。遇见再好的风景，都不会抵得过一家一室已经拥有的安宁。“一生只爱一个人，一世只怀一种愁”，初心在这里，念念不敢忘。

 

还曾看过另外一部讲婚外恋的片子，《东京铁塔》。那部片子比这部水准要高一些，更复杂，更隽永，少妇们看了想必会心有戚戚。寂寞的都市里，不伦之情在两对男女之间革命般星火燎原起来。年轻得还没有青胡茬痕迹的男孩子，和早已经体味过无数人生冷暖的中年美妇，这样的结合看起来很不协调，其实交相辉映，他们恰好都在对方身上寻觅到一种久违的“好好活下去”的生机。婚外恋有道德五指山压制着，激情过后，常常就是悲哀收场。这次却打破了思维惯性，二十岁的男孩和四十岁的雅妇最终走到了一起，而另一个主妇在冒险出轨的破灭里又在激扬的弗拉明戈舞蹈中获得新生。都是在讲一种女性情感的失落，继而如何让人生回温的努力。

当曾经轰轰烈烈的爱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淡下去时，或者从未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女人常常都不甘心，本性中的天真与多情时而会跳出来提醒自己：现在的自己是否真的幸福，是否仍有选择幸福的权利？《人间中毒》中提到了每到周一，呆在家里的妻子们就会去美容院、做头发、穿上漂亮衣服聚到一起跳交谊舞，丈夫和孩子都在这一天走上自己的位置重新开始，一成不变的自己其实并不想过一成不变的生活，所以集体选择一种前卫的方式来对抗。《东京铁塔》中的两个女主，表面上是浅薄的偷腥者，实际上，勇气盖过了丑陋，要不是人生浸透了太多不甘与寂寥，怎会冒险以身试法去尝试别样可能？剑走偏锋并非一条好走的路。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点江山很容易，低头从心选择并不容易。从生活中采集的各种信息看，婚外恋发生的概率一定在小数点的前面，大于1。我给自己的假设是：一个人生活时，一个人也可以爱自己爱得很斑斓，不去涉足别人家庭是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嫁给一人后，即便婚姻不是十分完美，我想我的理智不会允许用另外一个人来填补缺口，那只会令更多的人万劫不复；但，世上无绝对，假如人算不如天算呢，那么在发生以前，我一定是所有一切看起来如初恋般美好浪漫的偷情的扼杀者。不必将内心的坚守对别人说出口，比爱更高更明的，我相信还有皑皑山雪，日月星辰。

  

看完片子后，我立即向同屋的眼眼和阿禄炫耀，这部片子已经上线了。她们俩都是宪哥的铁粉。熟料人家回我，我们已经看了，而且看的是无删减版。无删减版……屋里几个女人如今都是已婚人士，思维奔跑得快，从《人间中毒》中宪哥的身材说起，到正在流行的小鲜肉，到比较好看的婚外恋片子，到婚外恋究竟是不是洪水猛兽，到如何发乎情、止乎礼……

我想起基耶斯洛夫斯基在《十诫》自述部分说的一段话：“我仍相信我们是自己激情、生理状况与生物现象的囚徒。就和几千年前的情况没有两样。同时，我们也是所有复杂且经常是相对的分界的囚徒：哪一样比较好、哪一样更好一点、哪一样又会再更好一点、哪一样比较差……我们不断想为自己找一条出路，但又永远为自己的激情与感觉所禁锢。你没有办法抛开它们。”

无力感固然如影随形，但恰好正确的选择是被幸运眷顾的分界部分，也会常常光顾。“人生风太大，情深怕缘浅”，尽管在爱与生之间周旋艰难，但情欲孤独仍有更安全的途径去完成，记住这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