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云和月、卅年时光物与人·三

个人日记

A;白山黑水间曾经波澜壮阔的争取民族自由解放而流血牺牲的悲壮的历史正剧,眼看着已是渐行渐远。多半个世纪的岁月的无声流淌消蚀,再加上因为各种原因有选择地记忆和忘却,使得如今回望过去只有大致的轮廓尚可清晰辨别,留给今人了然叙说的细节中的人和事大多迹近于一段模糊而又沧桑的背影。
 B;说说我所知道的家乡那片土地上铮铮作响的铁骨吧。
C;能张口说出“邓司令”这个名字的老一辈人如今已是难以寻找。倘若向周围问起“邓司令”,得到的几乎是一片茫然。
本溪人邓铁梅,“九一八”事变时任牡丹江警察署长。眼瞅着日本人的铁蹄践踏上东北大地,有比他官大的人举家逃往关内的更有投降的,他绝然弃官回到辽东 ,举起了义旗号召抗日。32年3月间,他直接指挥的义勇军达到1·6万人。如此这般的热血男儿,却不幸被病魔击倒。1934年5月30日,在岫岩县养病的邓铁梅因叛徒出卖被日寇逮捕,同年9月28日在沈阳遭秘密杀害。
他带领队伍打鬼子时常说这样一句话:能被打死,不能被吓死。
他留给世人的最后诗句是:五尺身躯何足惜,四省失地几时收。
D,“俺李向山没当过一天亡国奴。”
如此说话的李向山,桓仁地区教育界稽查委员,劝学员兼土地委员、建道委员。日军进占桓仁,他拉起队伍上了山。34年初,参加了杨靖宇领导的抗联1军。让人惋惜的是,李向山也是因为养病于36年的寒冬腊月间在兴京 (今新宾县)被鬼子抓获,后在沈阳殉国。
李向山任劝学员期间,每次到四乡八屯劝人们送子弟入学时,手中总会提着一根木棒,好言劝说不成,即刻举棒相向。因此当地人送他一个外号:李大马棒。由此看出,这是一个脾气暴烈的爷们儿。也许正是如此性格,他才会毅然抛家舍业(家有土地500多亩)投身国难。
E,就在男人们舍身取义之际,泼辣刚烈的东北妇女们同样是不遑多让 。事变前就是胡子的“老于太太”,率领她的“大姑娘队”参加了抗联,还拿到盖着杨靖宇官印的委任状。“老于太太”在抗联1军于38年陆续撤离本溪后的极端困难形势下被迫下山投降,从而没能保全住她的后半世英名。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抉择,倘若有过长白山老林中千里雪野一派肃杀、缺吃少穿挨冻受饿的生活经历,对“老于太太”的无奈之举或许会有更加宽容的理解。
F,自问没资格也不敢胡乱设想 自己生活在那个年代会有怎样的人生,但许多年来心中景仰的是亲族里一位为国捐躯的长辈。这亲长是我姥姥的本家兄弟,“满洲国”时担任过中共本溪地下组织某一任领导人,不幸的是他最终惨死于日本宪兵队的狼狗圈中。至于说到亲长有着怎样惊心动魄的革命经历,1970年代的社会政治氛围是不容许大张旗鼓地宣传这些的,我也是偷偷听到长辈们背地里悄悄谈论才知道大概有这么一回事。说来遗憾,时隔三十年后重返故乡,祖辈的亲人们已相继辞世。一个英雄的故事就此定格成支离破碎。
四舅舅对我说:你姥姥去收的尸,都没个人形了。解放后本溪搞过一个革命烈士事迹展览,你姥姥带我去看,一进门就哭了 。对着门口的第一部分讲的就是他。
我了解我的姥姥,那是一个用东北话讲“刚强、拿得住事儿”的女性。哀痛让他当着儿子的面如此地大放悲声,由此可以想见亲长的牺牲该有多么的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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