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泛轻舟°

暖日迟迟花袅袅。杨柳吐枝韵悄悄。 

文。拟泛轻舟。

    也曾学着易安寻寻觅觅。脚踩着落红穿柳巷。身穿着荷衣待良君。或踏月吟唱如梦令。或临水偎坐枯苔矶。在三寸爱情里轮回着跌跌撞撞。在几度光阴里尝遍冷冷清清。总想着莫待无花空折枝。不想辜负了这大好的韶光年华。
   所幸的是。深闺独居时盼来了渡舟人。他宠她。爱她。也欣赏她。以及待她的家人好。

   于是在某个明媚春光时。她把一生托付了他。

一。春意浓。

    记不得是从何时爱上他的。大概第一眼是不爱的。尽管他温润如玉。她从一开始就拒绝。但他依旧赋她深情。他在她家楼下等了一夜。他在她加班深夜时捧着玫瑰在单位门口等了许久。他带她泛舟于江南的古镇水乡。然后许诺在水乡旁安置属于他们的楼房。门前有柳。屋边有舟。

   他携着她的手游遍水乡。在她走不动时背着她走街穿巷。给予她最单纯的温情。他对她的情义真真切切。又清清楚楚。她想她这辈子是逃离不了他的化骨绵掌的。她也没打算逃。于是很心安的穿上了嫁衣。做了他的新娘。

   在她的文字里。她从不肯透露关于他的只言片语。暗恨恨的想。万一终不过是梦里水花呢。但她相信他。他待她是如此的坦澈。如纳木错湖的水。

   如果你待我不好。

   我哪敢。

   如果如果。你就把去岁我从西藏纳木错湖装来的一瓶水喝掉。

   那可是圣水。你在我心目中是圣母。

   我很凶么。

   谁说圣母就很凶的。又没说你是孙二娘。

   你敢说我是孙二娘。

   我可没说。没说。

   这样形式的对话总穿插在他们的生活里。俯首见花光。仰目对月影。在她心里头。他已经成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即便是每日简单朴素的酒食填肚她也是愿意的。

   洞房的那夜。他告诉她。她是他生命里第一个女子。也将是唯一一个。

   她羞涩的低下头。

    仿佛红盖头下娇媚的脸。那些个风致情意。都在烛光里水乳交融。春意浓。月正好。怡暖的春。相守的人。鸾帐内的娇嗔。锦被里的消魂。都在那一刻增致增韵。

   他要她。时时刻刻。

二。花正好。

    她发现素日里温吞的他炽热如火。身体里。目光里。眼神里。都在燃烧着对她的爱。他爱她。生生世世。

   他们也会吵架。通常都是她在喋喋不休的数落他。他忍让着。包容着。事后他爱捏着她的鼻子请求她的原谅。但有时他也会数落她。可不可以细声细语的说话。

   她说她说。那吵架哪有细声细语的。莺莺燕燕的。不痛快。

   她是个性真爽快的人。可偏巧他是个极其慢性子的人。做任何事情。他总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而她总也受不了这一点。特别是出门时。他比她要晚一盏茶的工夫时。她便觉得委屈。

   她还觉得他没有追求她时大方。她还觉得他总是不够解风情。她还觉得。还觉得。

   他说。过日子嘛。得细水长流。宽裕时我们再紫陌闲随金轣辘。马蹄踏遍春郊绿。马踏遍。马踏遍。只是他们的蜜月还未度呢。她忿忿地想。只有到明年了。如此。摩擦总是有时。忽悲忽喜。乍近乍远。总没个道理不是。但愿婚后能如行云。舒卷自如。所以每次吵架还尚未绕床弄青梅。便就床尾合了。大抵世间夫妇便是如此。相约携手白头到老时。总没少做对欢喜冤家。

   还真别说。平时温顺乖巧的她发起脾气来。凶巴巴的还真有点孙二娘。也就只有他忍受的住。但他平时也没少捉弄她。故意躲在人群里不见。叫她着急。故意打击她的洋文。惹她生气。有时他便像顽皮的孩童。叫她哭笑不得。

   与很多小夫妻一样。花正好时。小情正浓。柳正好时。也雨也风。亦剪灯花。亦抱浓愁。爱便是如此。即便磕磕绊绊。依旧到白头。幸福如我。拟泛轻舟。

三。与君共。

    从他为她戴上钻戒的那一刻起。她心底便坚守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与大多数人一样。在庸常的围城里厮守终身。无价宝易求。有情郎难寻。她知道。这么些年来的兜兜转转。能在这样的岁月里遇见有情郎是多么不易的事。婚姻。可以与爱情有关。
    她知道接下来的岁月里。也并不仅仅只是幸福和快乐。会有烦恼。会有争吵。毕竟婚姻需要经营。唯一欣慰的是。从此能与心上人共枕总是美好的。她不再孤夜饮酒。深夜难眠。
    爱情是她的信仰。在她的生活里。不能缺。
    其实她害怕同床异梦委曲求全的婚姻。有天他们吵架。硝烟弥漫在他们存在的空间。她便哭了。很大声大声的哭。他们生死相许都可以。为什么还有大动干戈反目为仇的时刻。
    那样的柔情万分。又那样的歇斯底里。
    幸好。他们都说爱。他的深意足以匹配她的良情。
    初为人妇的欣愉。还带着些许的期盼。对婚后的憧憬：殷实小康的家庭。悠游闲适的生活。可以清晨赖床懒梳妆。可以午后倚窗闲读书。可以夜半无人悄私语。有一只跑着欢快的宠物。有一个自在成长的小孩。有一房间的古籍。有一屋的茶香。有一生的梦想。相对。便有脉脉情意。分开。也有盈盈秋水。
    想到这些。她便笑了。虽为他妇。她依然耽溺她的少女愿景当中自在过活。她还想到他们婚礼上的窘态。他们喝完交杯去同事那桌敬酒时。同事拿了个生鸡蛋骗她说是熟鸡蛋。让她放在他的裤脚里滚上去。没想到鸡蛋滚到他裤子中心便碎了。蛋清蛋黄流在他的两腿之间。他打趣说这便是一句诗了：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穿着婚纱的她对着他嗔嗔一笑。他说。此时你美极了。
    这暖煦光景里。是她对爱的丝丝期许。那天农历二月十八日。阳历三月十日。可真是个好日子。阴霾了许多天。可那天天气晴朗。遍地是春光。还偏巧是她的生辰。她选择了在这天嫁给了他。一些不为人知的情愫在她的心底滋生。慢慢变得浓厚。荡漾在他们的心头。

四。人初韵。

    正春时。万物吐枝生芽。清淡的景致总藏着几分红的绿的欣喜。三月十日的婚期。十一日便做了个胎梦。隔几日去医院检查。没曾想她身体里还孕育着一个小生命。那天正是孕期三十三天。
    他高兴的手舞足蹈。神情中满是骄傲和自豪。开始对她小心翼翼的呵护。总是俯下身来听她腹部里头宝宝的声音。她笑着对他：傻瓜。哪有那么快就可以听见的。
    每隔一天他便陪她去医院检查。抽血。看着他在医院里排队。等候。挂号。付款。拿药。她很知足。只是接下来的情况并不是太妙。孕酮与人绒毛膜促性激素数值都不太高。她有过出血两次。医师开始怀疑他们的宝宝不在宫内。可吓坏了初为父母的他们。那几日。他不曾上班寸步不离的守候着她。可那时刻的她觉得度秒如年。担心。恐惧。直到孕期四十天。去医院B超确定孕囊是在正常的位置。她才心安。
    她觉得。做母亲真是不容易。她知道接下来她要担心的更多。而唯一能做的只能心境如莲。心宽如水。医师说她需要休息保胎。每天需要打针。每天需要吃药。她按照医师的嘱咐。小心翼翼的开始她的孕期生活。
    她开始幻想着胎儿的模样。而肚里的胎儿是否也是在她肚里温暖的角落观望着红尘新世。她有些期待。有些害怕。有些惊喜。有些不安。每天的情绪总是起起伏伏。他告诉她。这些。他都陪她经历着。
    她开始为宝宝取名字。壬辰年里的妊娠。她想如果是上午出生便是宸曦。下午出生便是宸夕。如果都不是便是宸兮。她对他一本正经说的时候。他笑她真是急性子。这还早着呢。
    不早不早。十一月的孕产期。掰掰手指头就过去了。这过了一春一夏便到了。她还看了好些爬行服。幻想着他们宸宸出世时穿着的样子。实际上她不想他们宸宸将来多么才华横溢。多么博读诗书。多么精通音律。只是希望他能自在洒脱成长。可她接上了古筝上那根断了的倍高音弦。她还控制不住在孕期购了大量的书籍。除了几本育儿和胎教的书。便都是古籍与古诗词。中州古籍出版社的《颜氏家训》与《容斋随笔》。中华书局的《西湖梦寻》与《牡丹谱》。《缥缈录一生之盟》《人间词话》《随园诗话》《思无邪》。闻着墨香。止不住的欣喜。
    她开始不再穿高跟鞋。那一双双精致高巧的鞋子被她洗净收藏起来。在老北京布鞋买了好些双玲珑小巧的绣花鞋。缎面的。水墨色的。古典扣的。她穿起来时。他说如她的柳眉一般俏丽。这些话。她是欢喜听的。每每此刻她的神情温顺。幻想着日渐隆起的肚子。如同新嫩的圆满。
    她喜欢这般的圆满。就连同她日日在吃的小核桃与梅子。她都觉得都圆满的可爱。只是。吃着吃着便腻了。从孕期第四十四天开始。她孕吐的厉害。每天食欲不振。她便在想。这龙宝宝开始在闹腾了。她看着原本不会做饭的他。在厨房手忙脚乱的。说不出的知足。

五。齐舒眉。

    柳也风流。风也温柔。是春也。

    平时走路如风的她开始走着莲步。漫步在幸福的云端。她开始尝试着慢生活。总是随身带一个小袋子。准备着呕吐。看着路上行人诧异的眼光。她没觉得丝毫不妥。反正没惊起一滩鸥鹭。就孕吐在归路吧。
    直至什么也吃不下。日渐消瘦。医师让她输了两日营养液。为了宸宸的健康。她开始逼着自己吃水果。喝牛奶。她需要她的宝宝茁壮成长。虽然她对宸宸尚无所知。但她爱他们的骨肉。他们爱情的结晶。那种爱意一点一滴从她的心底渗透到她的身体里面。一起交融。她的内心经历着宝宝一天一天的变化。与她一起共悲共喜。
    他说服她一起去千灯镇生活。那个昆曲发源之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男儿气概顾炎武的故乡。可以每天傍晚看着柳絮浮萍。渔家灯火。远观轻舟唱晚来。静听渔船隔岸歌。这般清散悠闲。闲适宽悦的生活。然后他们一起走在某个巷子口。某个小桥头。一起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从深刻到清淡。从缠绵到缱倦。原本她有过不想。有过不甘。但如今她有太多的甘愿。甘愿为之赴汤蹈火。这便是孕育生命的伟大吧。虽然艰辛。依旧满心欢喜。虽然不易。依然满心期许。想着与他在古镇旁日日凭栏无个事。水风凉处读文书。怕是许多人便都是这样愿想的吧。
    如溪里的水般清透。踱着莲步挺着肚子与他手挽手笑晏晏穿行而过。一起迈向心底盼望又盼望的生活。接下来的日子。愿自己少一些桀骜。多一丝柔情。少一些刻薄。多一丝情意。索性就尽兴一回。缠绵缱倦在水乡。
    她需要学会温润一词。惜花赏月。相夫教子。但愿她少些计较。少些在意。挂在眉头的。再淡一些。再淡一些。念在心头的。再柔一些。再柔一些。

    这一刻。风正清。月正明。
    人儿袅袅柳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