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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文双璧的孙过庭《书谱》

作者 马新宇

孙过庭（646-690），名虔礼，陈留（今河南开封）人。历右卫胄曹，官至率府录事参军。中年暴卒，客死洛阳。关于孙过庭的生平事迹，史料记载稀少，唯以书名传世。张怀璀评价孙过庭：“博雅有文章，草书宪章二王，工于用笔，俊拔刚断，尚异好奇，然所谓少功用，有天材。真、行之书，亚于草矣……隶、行、草入能品。”《宣和书谱》也说他“好古博雅，工文辞，得名翰墨间。作草书咄咄逼羲、献，尤妙于用笔。俊拔刚断，出于天材，非功用积习所至。善临摹，往往真赝不能辨。”好友陈子昂曾撰文悼之曰：“堙厄贫病，契阔良时，养心恬然，不染物累。独考生命之理，庶几天人之际。将期老有所述，死而不朽。宠荣之事，于我何有哉！志竟不遂。”实则，孙过庭虽英年早逝，未能尽展才华，令人扼腕叹息，但传世《书谱》墨迹，已经是文书俱佳的不朽之作，在书法史上占有极为重要的历史地位。
孙过庭《书谱》墨迹，草书，纵27.2cm，宽892.24cm，351行，计3500余字，是晋唐间绝无仅有的鸿篇巨制。此卷草法精绝，散朗多姿，深得羲之精髓。孙承泽即认为：“唐初诸人无一不摹右军（王羲之），然皆有蹊径可寻，独孙虔礼之《书谱》天真潇洒，挥臂独行，无意求全，而无不宛合，此有唐第一妙腕。”《书谱》虽为今草，但用笔、结体颇具章草意态，与传世王羲之《十七帖》刻本风格相近，而笔势峻快，婀娜多姿，独具自家面目。通篇用笔皆凌空取势，刚猛劲健，有如“丹崖绝壑”；点画方圆兼备，笔触细腻，转折提按变化多端，颇具“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的意趣。通篇字字独立而飘扬洒落，跳荡激越而能一气贯注，颇具流动飘逸之美，充分体现了他对“草以使转为形质，点画为性情”的深刻理解。通篇来看，基本实现了他“观夫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鸿飞兽骇之资，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形。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信可谓智巧兼优，心手双畅，翰不虚动，下必有由”的草书审美理想。世人常常以王羲之《十七帖》作为学习草书最重要的范本，但现存各种版本均有点画失真之弊，如果以《十七帖》和《书谱》参学并观，则可收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一般说来，魏晋草书大都篇幅较小，少则两三行，多则十数行，除非书写者能在短瞬之间充分调动自己的情绪，否则很难体现清晰的节奏变化和抒情色彩。对于草法精熟、功力深厚的书家来说，心闲手敏时，洋洋洒洒地写出数千言的长篇大论，或许并不困难，但通篇节奏鲜明而变化生动，却需要几分才情和天赋。对于行数众多而单行短促的手卷形式来说，难度就更大，因此，《书谱》也具有了开创性和探索性的双重特点。从通篇的节奏来看，舒缓处常常意态完足，而行列清晰；迅疾处常常点画狼藉，亦无清晰的字距和行距。王世贞即有“《书谱》浓润圆熟，几在山阴堂室。后复纵放，有渴猊游龙之势”的评价。就此而言，孙过庭的书写状态并非完全处于理智的控制之下，而是自然流露出略有波动的情绪变化，通篇则因理性与感性、功夫与才情的交错，增加了“用笔破而愈完，纷而愈治，飘逸愈沉着，婀娜愈刚健”的审美含量。当然，这并不等于说此作的章法控制能力已经无可挑剔。相反，作者对技法稍嫌刻意的表现和过于纯熟的功力，却在无意中降低了草书自身的表现力和抒情色彩，以致遭到前人“千纸一类，一字万同”、“孙过庭书多滑”的批评。
孙过庭《书谱》，又名《运笔论》，今见仅为序文，正文已佚，或未写完。内容包括溯源流、辨书体、评名迹、述笔法、诫学者、伤知音等六个部分，故也有《书谱序》之称。通篇纵论书道旨趣，文辞优美，见解独到而深刻，也是书法理论史上影响深远的经典名篇。其中，“质以代兴，妍因欲易”的书法发展观，“草不兼真，殆于专谨；真不通草，殊非翰札”、“篆尚婉而通，隶欲精而密，草贵流而畅，章务检而便。然后凛之以风神，温之以妍润，鼓之以枯劲，和之以闲雅。故可达其情性，形其哀乐”的书法兼通观和书体功能论，“劲速者，超逸之机；迟留者，赏会之致。将反其速，行臻会美之方；专溺于迟，终爽绝伦之妙。能速不速，所谓淹留；因迟就迟，讵名赏会”的草书节奏论，“五乖五合”的创作环境论，“执、使、转、用”的笔法技巧的总结，“情动形言，取会风骚之意；阳舒阴惨，本乎天地之心”的书法审美功能论，“通会之际，人书俱老”的书法学习观及书家性情与书法风格关系的论述等等，均能直揭书法艺术的本质问题，鞭辟入里，发人深省，启悟后学多多。
能文善书是古代书家的优良传统，也是书法艺术文化底蕴深厚，堪称传统人文艺术精粹的关键所在。同时，古人谈论书法常常带有很强的经验性和可操作性，《书谱》就是其中最为杰出的代表。尽管孙过庭生前并无初唐欧阳询、虞世南等人那样显赫的书名，但文书合璧的《书谱》既是书法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经典之作，也足以使他傲视群雄而名垂书史。

孙过庭 书谱

传孙过庭<草书千字文>

王羲之《十七帖》

唐人《月仪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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