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树的樵夫

鸟雀在六点便开始了喧闹，虽然昨晚安顿好了孩子又与同铺的亲家母说了好多话，睡得很迟，母亲却赶在鸟儿的前头五点半就早早起了床。母亲似乎瞌睡很少，也似乎她的眼中尽是活儿，扫了院子，又去锄园子才长的小草。一切对于她来说，熟练而又似乎轻松。
母亲嫁到父家才十八岁。那时外爷与爷爷交好，两家也只离五里地，父亲与母亲都是姊弟的老大，从小就担上了养家的担子，自是啥活也能干，啥苦也能吃。母亲十六岁时第一次来父家，颇有心机的二姑便拿了一双鞋样让母亲做鞋，母亲直接来了句“不会做”就哭着跑回了外婆家。自次，母亲狠下心来跟着外婆学女红，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不仅学会了做鞋，也学会了缝衣，而且样子拿捏的极准。只是此后心中总饶恕不了二姑给她下马威的这个羞辱。
母亲的能干与善良于她在婆家和村上都赢得了良好的口碑。那些年的苦日子她与父亲起早贪黑开荒种地，晚上帮奶奶磨豆浆做豆腐，上山挖药材打猪草，到我记事时，家里的光景已是跑在了村子的前头。邻家无论红白喜事，总会请母亲去做了小厨房的头，蒸米饭做馒头熬米粥一切都给主家预备地妥妥当当，主家自是十分放心地交她打理。这些年母亲虽然随我们去了县城生活，但每次回了老家，东家的婶子会送来鸡蛋，西家的大妈给送来自家出产的农品，这些，都是邻家念着那些年母亲尽力帮助的旧情。
母亲的要强与孝敬也是出了名的。爷爷生病的两年时间里，母亲不避忌讳，床前榻后地侍候直至爷爷去世。后来奶奶因偏瘫卧床五年，母亲更是连三个姑姑的孝道都尽了。家境再有困难，生活再多艰辛，母亲都是强咽泪水无有怨言，坚强地象位打不垮的铁人一样，默默支撑。母亲总说，谁家能没过过苦日子，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哩，咬咬牙，总会过去的。
母亲没有读过书，父亲却让母亲来当家，经济上的事父亲从来不管，皆由母亲一手安排。这样做，倒不是母亲多有会理财的能力，相反无论光景怎样，即使家里只有一块苞谷面馍馍，母亲也会给了讨饭的或邻家多娃的饿肚的孩子去吃。这样说来，母亲是大方的。
历来家里最好的吃食母亲总是会留给老人和孩子，自己却舍不得来吃。即使现在不缺吃不缺穿的，母亲依然如此。每次妻和妹妹要带她去试衣服，她总是万般推脱，找十个理由也不会去的，无奈之下买了回来，她又藏起来不穿，总说这身上的衣服不还好好的么。这样看来，母亲又是小气的，总对自己太过小气。
自从女儿到私立学校上学后，母亲总说没有事做，要回老家种地，妻和我劝得急了，她竟偷偷地跑到超市去给人家压面，我们知道这事已是她去上班半月以后了。让她辞工，她却说整天没事做会急疯的，要么让她回老家，要么让她继续做工，无奈，只好依了她。
今天，是母亲六十二周岁的生日。昨天就偷偷地定了蛋糕，不让她见，怕母亲知道了又该说道浪费。本是约了几家重要的亲戚到饭店去一起吃个饭的，昨天母亲却突然提出要回老家，她是怕亲戚和我们花钱哩。
午饭时候，母亲看见蛋糕本想数落我们的，却看着孩子们闹着要吃又开心地笑了。只要孩子们高兴，啥她都是不会说的。
母亲一辈子用勒劳换取着丰收，又用善良换取着一生的心安。在她心里，一切，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