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手都是秋

不能让爸爸知道的秘密

情描淡写

女人去世的时候，一遍遍喊着女儿的名字，后来发不岀一点声音，嘴巴张张合合，泪如泉涌。男人俯下身子，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他亲吻着女人的手，仼那手慢慢变凉，仼女人的生命走成 一条直线。br/是车祸让女人在医院硬撑了两天。男人想把女儿接来，女人挣扎着说不要。不要，她流着泪说，别吓坏了她。br/住在乡下奶奶家的女儿蹒跚学步，呀呀学语，牙床上刚长出米粒样的白色乳牙。她每天都在笑，每天都在哭。一周岁的她不懂生离死别，不知道图片上蓝色的可爱的汽车，竞会让自己从此失去母亲。br/一个月以后，男人从乡下接她回来，汽车上，男人用拳头堵住嘴巴无声的号啕。假如可以选择，他宁愿撞上车的是他自己，假如没有女儿，他宁愿赔伴女人，一起离去……br/可是，怎么对女儿说呢？男人说妈妈岀差了，很长时间不会回来。br/女儿眨着眼睛说，妈妈…妈妈…br/男人扭过脸去，仼泪水无声滑落。男人想起一袭长裙、黑发飘扬的女人，轻抚肚皮，为他煲汤的女人，抱着女儿乳香四溢的人……弥留之际的女人哭着说，我想妞妞……别让她来，她会怕……br/男人为女儿讲故事、做饭、洗衣服、买玩具、将她扛在肩上风一般奔跑，男人努力让她忘掉妈妈，努力让她的童年充满阳光，可这怎么可能。安静时，女儿歪着脑袋一遍遍的问他，妈妈什么候回来！br/男人捂住脸，他可以忍受一切磨难、责怪、痛苦、孤独……可他受不了女儿的眼睛，那眼睛里啊有令人揪心的企盼，也有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深沉的忧伤。不断有人为男人介绍朋友，女人或者女孩。岀手礼貌，男人都是勿勿一面，再无瓜葛。几年来，男人知道她永不会回来，却更加想她。想到泪流满面，想到盰肠寸断，想到白了头发。br/这时的男人，32岁。br/他知道，一岁的孩子，脑子里不会有关于妈妈的多少完整的记忆，她想妈妈，是因为羡慕别的孩子有妈妈，只因为她知道自己应该有妈妈。br/这一年，妞妞六岁。br/男人真的遇到一位好女人，女人优雅善良，女人陪他散步，陪他聊天，给他洗满盆的衣服，在幼儿园门口，偷偷看两眼妞妞。可是他不知道如果把当年的慌言揭穿，女儿脆弱幼小的心灵将会是怎样一种天崩地裂的痛苦。br/那天，男人笑着对女儿说，妈妈就要回來来了。女儿愣着，似乎不敢相信。男人说可能妈妈瘦了……妞妞，你还能想起妈妈样子吗？女儿歪着脑袋，想了很久，摇摇头。男人轻轻的笑了，有些心痛，又有些欣慰……她毕竞，还是个孩子。br/女人拖了一个旅行包，进了屋，女人冲妞妞张开手臂招呼她过来，妞妞怔着，呆在原地，表情有些拘谨。男人说妞妞，不认识妈妈了么？妞妞仍然怔着不肯上前，男人说快叫妈妈呀！妞妞就冲上去，叫一声妈妈，扎进女人怀里，男人看到，女人的眼睛里，饱含着泪花。br/吃过午饭，女人随妞妞去她的房间，女人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妞妞说，我知道你不是妈妈……你是她的朋友吧？br/女人一愣。br/妈妈她已经死了。妞妞认真地说，我是听奶奶说的……前些天，奶奶跟爷务说，被我听到了……只有爷爷、奶奶和我知道妈妈死了，当然，现在还有你，妈妈在我一岁的时候就死了，她回不来了，可是别人，包括爸爸，都还以为，她到很远的地方出差……br/女人已经说不岀话来。br/假如你能对我 好，能对爸爸好，我同意你做我的妈妈。妞妞拉过女人的手，勾起她的小指，说，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千万不能让爸爸知道，如果他知道，他会很伤心……br/男人站在门口，咬着嘴唇，静静的听。脸上，亮晶晶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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