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云之涟漪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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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弃置位居高楼的新室, 舍了上班便捷的处所,于逼仄小城中,寓归一陈陋小室,全因了那楼前屋后高高低低的树,那远远近近或淡或浓的绿。
说是满园,其实没有垣墙,称不上园子。屋前屋后都是树,不是剪裁规划很严谨的那种。我不喜欢小区里姿形一律、整齐地排着队的树,它们让我想到关在笼中的鸟,声音再怎样悦耳,也没有生命的欢欣。这些树是随意伸展的。有的遮蔽天日,傲然挺立;有的亭亭玉立,秀颀俊美;还有的浅伏低垂,腼腆含蓄……春夏秋冬,绵延着生生不息的自然画卷。这画卷里我尤钟情于四五月份那满园的绿。
进入四月,石榴树原本光秃上举的枝丫上有了米粒般大小的褐红,再过几天叶粒迅速展开,由褐而绿;五月,便郁郁葱葱一片,随后就点缀着烈焰般的红花。高大的黄葛树更为奇妙,新绿的叶子展放后,鲜红色的托叶在春风中纷纷落地,落叶是绿中泛着红的,铺在地上,没有一丝憔悴。林庚先生看到这样的落叶,也断然不会想到“落木”这个词的。香樟以雍容的姿态占据了大部分领空,褪却老叶的香樟散发着生命的光亮。四月底,繁密的枝头缀满细小的花,芬芳扑鼻,树下常落了密密的一层,捧起一看,米黄中溢出丝丝绿意。屋后有一排高大的广玉兰,酷似家乡的枇杷叶,它们虽然没有结出甜滋水润的枇杷,那厚实而油亮的叶掌却捧出大朵大朵洁白而散发浓郁芳香的广玉兰,惊扰了大片蜜蜂蝴蝶。至于浓烈的女贞,娟秀的银杏,柔顺的杨柳,或疏淡,或浓密,或穿插其中,或偏安一隅,亦为此平添无限情致。
我居住四楼,斜倚窗前,便可尽享满园绿了。
一直以为树是上帝造的,这四五月之交,上帝借了春夏两个巨匠之手,才能把那嫩绿、浅绿、碧绿、油绿、翠绿调拨得如是均匀而得体。起风时,树枝摇曳,绿意流淌,好似要溢入窗台,与我相融。风雨之中,融融氤氲,绿影婆娑,真让人怀想烟柳深处,重重幕帘后,流传江南的绵绵相思了。
清晨,一大片鸟鸣声中,我醒来。耳畔,那咴儿咴儿、嘲哳呢喃着,或悠悠或碎屑的歌唱召唤我融入自然的怀抱。静坐树下,风溜过,四处静默,我倾听,树无言。低头,沿着苍虬的根脉,感受到来自大地腹处沉稳的呼吸;仰头,丝缕的阳光透射在树叶上,树叶琉璃般闪耀着,叶脉丝丝缕缕清晰了然,在微风中轻轻颔首。不禁想起法国作家朱耳·勒纳尔的话:植物是我们真正的亲人,树和树之间从来不发生口角,他们之间只有一片柔和的细语。那么,亲人,我能听懂你的细语吗?我亲抚你粗糙的树皮,看你潜根扎厚土,看你凛枝挽轮日,看你惯看风月、迎来送往。你总舒展而苍翠,你总安宁而从容。
又想起浪漫的维克多.雨果,这个19世纪人类文学史上苍郁繁茂的传奇,他说所有的植物都是一盏灯,能照亮我们的灵魂。我想雨果也应该有一颗被浓绿浸染过的心,我还想这植物一定是保持生命原态的吧!譬如空山新雨,清溪石径流的竹林;譬如松涛阵阵,苔藓满茎干的从木。用树映照心灵之灯,古人倒比比皆是。一代名相,两袖清风,植桑八百株的诸葛亮;“柳州柳刺史,种柳柳江边”孤高绝代的柳宗元;清高自适,梅妻鹤子,隐居孤山的林逋……
现在的都市,幢幢高楼把片片树林覆压到零星的几个角落,围圈起来,称之为公园,亦不过是植被和人流的展览,少了自由的气息;人们请来园艺师,从远处山林移来树,用利剪修裁成一个样子,可叹,这些点缀并不能减少金塑铝合散发的暴发户的味道。人们似乎比往任何时候更富有更匆忙,也更浮躁更迷茫。人们在挥霍物质获得快感的同时却在悲叹谁偷走了心底的幸福。
忆起早时吟咏的冰心的《春水.十四》
自然唤着说
将你的笔尖儿
浸在我的海里罢!
人类的心怀太枯燥
看来我们的心真是越来越枯燥了。枯燥得连自己都不敢面对。那么,何不,让我们慢下脚步,遁入自然。何不,让我们坐下,靠近树干,举目绿波荡漾,倾听树之细语?
人不过是自然之一子,大可如风,如鸟,流连于绿,依恋于绿,轻盈,自在,洒脱。
文章评论
宁静致远
满园的绿渲染了生命的色彩。
丁香
没有栅栏约束的绿更美![em]e163[/em][em]e179[/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