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秋

【一】
午饭过后不久，天空乌云又起，雷声由远而近，一时间，狂风大作，尘土飞扬，眼看一场大雨马上就要来临了。迅速关好门窗，趁雨未落下之前，赶快在廊檐的水池里，洗几件已经泡好了的衣物。

果然，不一会，雨便下来了。初落的雨，雨帘稀稀疏疏，但雨点不小，雨声“劈劈啪啪”像倒豆子似的蹦蹦跳跳的，很调皮的样子。我在池子旁伴着风雨声，清洗着衣服，水也“哗哗”作响，彼时，风声、雨声、水声、棒槌声组合着一支完美的交响曲，我，刹那，仿佛是醉了，醉在这清凉美妙的时刻。想着，洗好衣裳，待会搬个小凳子，索性来看雨、听雨岂不更美妙？

然，这绝好的感觉在我脑海里只停留几秒，瞬息又呆了！对于雨，一下子竟不知是喜爱还是厌恶了。我想，雨，在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人那里，时不时下场雨，是算愉悦的吧。而，谁知道，在破陋不堪、临时搭建、或者是年久失修的旧屋里，一场暴风雨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生命没有安全，财产没有保障，这样的雨，于他们而言，不是喜雨，是无可奈何望着天，那，是愁雨！


【二】
地处县城老菜市场附近，沔阳河河岸边，有一处不知几十年的老建筑，破旧的土砖，青瓦房，低矮潮湿，人进去，仿佛屋子从未受过阳光的照耀，霉气味特浓，与城镇那些新建的高楼大厦格格不入、及不协调。

因为房屋年代太久远，又是拆迁地段，翻修重建显然不可能，所以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而这房屋虽破，大家讨论起来也皱眉头，甚至抱怨，但是它与老菜市场相邻，做个小买卖特方便，为了养家糊口，外面房屋租赁费他们又根本住不起，所以尽管抱怨皱眉头，可还是舍不得搬离那摇摇欲坠，让人胆颤心惊的弹丸之地。这也是有关部门不能马上下决心拆毁那老建筑屋的原因吧。

常常有大爷大婶说，住在那四壁漏风的屋子里，最怕夏天和冬天！夏天雨水多不说，且大多时候来势汹汹，伴着电闪雷鸣，狂风骤雨，仿佛要把那老旧的屋顶掀翻，又好像要把屋上细小的梁木劈断，而屋外大雨屋内小雨更是见怪不怪了。冬季，忧心忡忡眉心拧，瘦薄寒衣怎暖身？三九四九冰上走，穷户人家更添愁！因地处河边，冬天的寒风相比其他地方，那风儿便宛如尖刀从砖缝的四处刺进来，一到空闲时候，他们唯有钻进被窝里取暖，尽管那样，依然冻得直打哆嗦。遇上雪天，又是雪上加霜，厚厚的积雪压得横梁“咯吱咯吱”响，那叫一个惊心啊！

在诗人眼里，在幸福安逸的人眼里，雨雪是浪漫且多情和欢乐的。而，在低层次的人那里，夏雨和冬雪就是愁啊，那愁的滋味，我想，我是懂的！


【三】
跟着记忆，又回到了童年的村庄，和村庄里那座土坯房，房里住着我们兄弟姊妹四个，准确的说是两个，二哥和小妹那时不知跟着谁，各奔东西。我和大哥住在那房子里，吃着上顿愁下顿，相依相傍度日如年。

想想，那叫房子吗？那叫家吗？一个没有大人的家，一个屋顶四处漏雨的房子，尽管如此，可那是我们仅有的安身之所，我也从未想过离开它。

难忘雨天，厅堂后面一角的瓦片掉了好几块，形成一个宽长大约一尺多的缺口，每当雨天，雨水顺着那角落的墙壁急急往下淌，小小年纪的我们，想不出别的法子，就拿个破盆子或是水桶接漏水，可那水是顺着墙壁流，不好接啊，我就看着它肆意在屋子里顺着低处流窜，还有房间，厨房，接漏的大盆小盆随处可见，“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童年印象深刻的，还有拾柴禾。天气晴好时，我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像其他的孩子读书写字，或者跟父母撒娇，更不能与伙伴们三个四个去玩耍，我得拾柴！

八十时代初，普遍家境贫困。像我那四分五裂失去父母的家，怎么个困苦更不必说了。八岁多的时候，我不需要哥哥交代，知道自己首要任务，就是要保证煮饭有柴火烧，而拾柴，也是我除了做饭洗衣之外，唯一能为我们相依为命的家所做的事儿。最闲最惬意的日子是雨天，雨天，听着接漏的盆子“叮当”声，最开心的事就是可以拿一本百看不厌的小人书，或者歪歪扭扭的写自己的心情日记，这时，整个世界仿佛是我的了。

而这快乐时光，我不希望它连续超过两天以上。因为只要下连雨，我拾的柴禾就不够烧火煮饭了，通常遇上这样的鬼天气，我和哥哥就想方设法把阁楼的大小树条、木板取下一些下来应急，没两年，父母留下的树条、木板烧的所剩无几了。那个心疼啊，剩下的也是稍微粗壮的树木和板材，实在舍不得烧掉，唯有晴日拼命拾柴禾了。

碰到持续的好天气，我便特别兴奋，每天上午、下午都在山间留恋，那山洼，山顶到处留下我弱小单薄的身影，干的，湿的树枝，藤条，长势很高的枯草……都是我收回的对象。看着它们在我的房前屋后堆得像小山似的，心里如那秋天大获丰收的庄家人，别提多开心了！


如今，我已不拾柴禾多年，那四处漏水的房屋再也看不见。托姑妈的福，我也早已离开家乡，再未因为雨，而生苦恼了。
可每当看着连续雨天，我的心都会为农村的父老乡亲和住在沔阳河一带的居民捏一把汗。基于以上种种缘由，我仿佛看到他们，像是千朵万朵雨中花，在风雨中飘摇、艰难的生存，却也不失斗志，在雨雪中争奇斗妍。也因了他们，继而衍生出，我对雨的感情也是复杂的。一方面我喜欢雨的清宁，总觉有雨的世界，万物因它而晶莹剔透，若闲的时候，雨中撑把心爱的碎花伞漫步去，那更是心情极致的徜徉。我还会在雨天，喜欢美美的睡懒觉，或者闲敲几个字。这雨，最能赐予人宁静的好韵致、好时辰！一方面担忧雨雪的肆虐，给我们的同胞兄弟姊妹带来人身和财产的隐患！

雨，请您稍稍温柔的下，不要那样绵绵不休好吗？那红尘的花儿尽管无比坚韧，可也需要您的爱护呢！

后记：凡事有度最好！晴天雨日风调雨顺才是百姓的福音，才是自然界动植物的生存与心灵的乐园。而我们唯一可以做到最好的是，晴天给心灵赊存一滴甘露，雨天让心里常挂一轮太阳。看惯太多无常事，天气我们掌控不了，我们唯有让阳光和雨露存入心间，在必要的时候，把它们取出来，慰藉自己脆弱孤独的灵魂，伴着温暖继续前进，做一朵坚强绚烂的雨中花！世间也会因为你平凡美丽的花香、而更添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