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裳

这一点让梁思成的母亲极为不满，她认为思成伤卧在床，衣冠不整，大家闺秀应该低眉敛目小心回避

才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尚未下聘，怎能如此不顾体统？梁启超却因此更加欣赏林徽因，老爷子

洋洋得意地写信给大女儿梁思顺：“老夫眼力不错吧！”这个维新派因此生发出他的姻缘观：由父辈

留心观察、看好一个人，然后介绍给孩子，最后由孩子自己决定，“这才是理想的婚姻制度。”

他们的婚姻确实向人们昭示了婚姻有可能多么宽松，同时又多么牢固终其一生。金岳霖是林徽因和梁

思成最好的朋友，他们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一起，隔院毗居，同饮同食，同悲同喜。梁思成遇

到学术上的任何问题，常常请教金岳霖，就连跟林徽因吵架，也搬出金岳霖来评理调停，在林徽因和

梁思成双双故去以后，金岳霖还跟梁思成的儿子住在一起，梁从诫像对待自己父亲一样，陪伴这个为

了林徽因终生未娶、亦无后人的大哲学家走完生命最后一程。

从林徽因写给好友费慰梅（费正清之妻）的一封信里，可以看出他们3人的亲密与默契。当时正是抗战

最艰苦的时候，林徽因和梁思成蛰居李庄，生活困顿，贫病交加。这时金岳霖一有假期就来李庄看望

他们，同他们一起写作，谈笑，陪同他们一道过年。

梁思成曾打趣的说：“人家都讲‘老婆是别人的好，文章是自己的好’，但是我觉得‘老婆是自己的

好，文章是老婆的好。’”林徽因的才华是多方面的，少女时代起，她已经是颇有名气的诗人，同时

翻译西方文学、创作剧本、发表小说；学了建筑以后，在设计和测绘方面也多有建树，与梁思成一起

完成了许多建筑学著述。虽然穿着窄身旗袍、体弱多病，但她爬起古建筑穹顶来却根本不成障碍。金

岳霖到他们家去，常常看见林徽因和梁思成爬在自家屋顶上，为野外测绘练基本功，老金当即作了一

副藏头联：“梁上君子，林下美人。”嵌了这夫妇二人的姓氏，上句打趣梁思成，下句奉承林徽因。

由此可见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林徽因好似地球轴，无论在哪里她都是中心。即使在她家客厅的著名沙龙里也同样，任何谈笑、对

话，她都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就是重病中躺在沙发上还跟客人们大谈诗歌与哲学。曾经的沙龙客之一

的萧乾回忆说：她说起话来，别人几乎插不上嘴。别说沈先生（沈从文）和我，就连梁思成和金岳霖

也只是坐在沙发上吧嗒着烟斗，连连点头称是。林徽因的健谈决不是结了婚的妇女们那种闲言碎语，

而常是有学识，有见地，犀利敏捷的批评。我后来心里常想：倘若这位述而不作的小姐能够像18世纪

英国的约翰逊博士那样，身边也有一位博斯韦尔，把她那些充满机智、饶有风趣的话一一记载下来，

那该是多么精彩的一部书啊！实在是可惜啊！！！

林徽因自己也承认自己是个“兴奋型的人”，情绪喜怒不定，像朵带电的云，“只凭一时的灵感和神

来之笔做事”。所以，她留下的作品并不多。她的聪慧，更多的时候是一种传说，流传在那些见识过

这聪慧的文化名人们的口头笔端，而战争、疾病、政治运动、贫穷而琐细的家庭生活又剥夺了她大量

的创作精力，所以，抛开她那些著名的“绯闻”，在学术层面上，人们通常只知道她是国徽的设计者

、北京古建筑的积极保护者，而忽略了她内心更加丰沛的才华。

林徽因---既耐得住学术的清冷和寂寞，又受得了生活的艰辛和贫困。沙龙上作为中心人物被爱慕者众

星捧月般包围的是她；穷乡僻壤、荒寺古庙中不顾重病、不顾艰辛与梁思成考察古建筑的也是她；早

年以名门出身经历繁华，被众人称羡的是她，战争期间繁华落尽困居李庄，亲自提了瓶子上街头打油

买醋的还是她；青年时旅英留美、深得东西方艺术真谛，英文好得令费慰梅赞叹不已的是她，中年时

一贫如洗、疾病缠身仍执意要留在祖国的又是她！

被肺病折磨半生，她在1955年4月去了，丈夫亲自为她设计了墓碑，碑上移来她生前为人民英雄纪念碑

设计的花圈；知己金岳霖为她组成治丧委员会，悉心料理后事。人生得此，夫复何求？

她的墓碑上写着：这里长眠着林徽因，她是建筑师、诗人和母亲。

这就是不羁、执着、智慧，才情---林徽因！

                                                                                                                                      二零一一年八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