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活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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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活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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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张丽筠    编辑:流云

 

 

       我读大学时,教授明清文学的是朱泽吉先生。朱先生可以大段大段地背诵《红楼梦》。他在讲台上背,我们在下面对着原著看,盼着他“打奔儿”或出错,但我们却每每失望……当时没有觉出这情景有多稀奇,多少年后,朱先生作古了,我却一次次驱遣着自己的心重回那渐去渐远的课堂,有时竟会莫名淌下热泪。

       先生嘱我们中文系的学生要“多读一点,多背一点,多写一点”。做了语文教师之后,我也这样要求我的学生。无疑,读与背,是“纳”的过程(背是“精纳”);写,是“吐”的过程。有了很好的“纳”做基础,我们才可以期待自己“口吐莲花”。

        浮躁的时代,使许多文人品质变异。2010年高考作文全国卷是让谈“浅阅读”的,互联网的深度介入,使太多人的阅读沦为了“扫描式阅读”。“浅阅读”的盛行,是文人堕落的一个信号。杂文家徐迅雷先生写过一篇妙文,题目是《智识分子·知识分子·知道分子》。看张爱玲的文字,你会注意到她将我们所谓的“知识分子”一律写成了“智识分子”。这是那个年代的一种惯常写法。徐迅雷先生将“智识”巧妙地解释成了“智慧地认识”,那个年代的书生确乎能在书中淘到智慧,且促生自我智慧;后来,“智识”变成了“知识”,隐逸在书斋中的知识分子虽不及智识分子“智慧含金量”高,但还算差强人意吧;到了现在,索性变成了“知道分子”,知道分子满足于知道,他们获取信息的渠道多是显示屏(电脑、手机),他们的活动场所多是银屏,他们不屑苦读,不屑深钻,他们时刻都在努力作“高贵状”,一不留神儿却为“浅薄”作了注脚。让自己从“知道分子”,上升到“知识分子”,再上升到“智识分子”,这是一种“正修炼”,否则,则是一种堕落式的“逆修炼”。

       “深阅读”不回来,“深刻”就只有流浪的份儿。

        我担任语文特级教师评委的时候,一位语文教师准备的说课是《荷塘月色》。他眉飞色舞地讲如何“以讲带背”,即通过他的讲解使同学们将要求背诵的段落轻松背过。我很欣赏他的教学方案,便决定奖赏他一个最容易的答辩题,我说:“那咱们就背诵一段。我开个头,你接着往下背。‘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结果,这位老师只能接背一个句子,“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然后就借口“感冒了”不往下背了。我想,一个语文教师如果能够对美好的文字“爱之入骨”,背诵就不再是苦役而是乐享了。

       有人可能会问,“搜索”盛行的时代,“背功”还有用吗?这个问题似乎可以跟“打字盛行的时代,练书法还有用吗?”归为一类。面对这样的问题,善背的人与善书的人一定会发笑的,因为这问题着实可笑。

       贾岛说:“一日不作诗,心源如废井”。目下,真正“与写为伴”的文人还有多少呢?降生尘世,每个人都希望活得“值”。真正的“值”不可能仅仅是与物质为伍的,文人更需要以精神生活做生命的给养。柏拉图说过一段妙语,他说,通常来讲,人类会养育两类子女,一类是“身生子女”,一类是“魂生子女”;前者是我们与“爱”结合的产物,后者是我们与“美和智”结合的产物。我想,对一介文人而言,多写一些好东西,就等于多让我们的灵魂多分娩了一些优秀“子女”,我们就算活得值了。

        我有时为了出一本新书翻查自己的旧作。面对那些从自己心底流出的文字,竟会生出一丝陌生感。彼时之景,彼时之情,若不是凭靠了文字的细腻记录,大概就留不下丝毫可供凭吊的印记了吧?相似的日子,多么容易湮没在时间的海里!感谢文字,使我生命留痕。

        杨丽萍说她用舞蹈“养活灵魂”。这句话可能会在太多的领域寻到知音吧?画家用丹青养活灵魂,音乐家用音符养活灵魂,文人则理当用文字养活灵魂。

        我们的民族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崇尚娱乐。几乎人人心中都有不轻的“小品情结”,连日军侵华这么沉重的话题都可以整出搞笑版。一个“笑星”的知名度远比一个学术明星的知名度高得多。在“不娱乐,毋宁死”的今天,太多的人推崇“多唱一点,多跳一点,多玩一点”。在这样的世风之下,我依然愿意模仿着恩师的调子鼓吹“多读一点,多背一点,多写一点”。——朋友,你可能体察我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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