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下雪了
个人日记
“真的下雪了”，一个“真”字，让先前的拙作《下雪了》倒有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难道，这下雪还会有“真”与“假”之分么？下雪，没有真假，只是人于“真”与“假”之间举棋不定。
——引语
“真的下雪了”，写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是满满的温暖，想这银装素裹的世界，居然离我如此之近，分明就是触手可及，这让我怎能不因喜欢而温暖。
轻盈的雪花，在天空轻柔地盛开着，一朵，一枝，一树…… 洁白的花瓣将白洁的花蕊，轻揽于怀，让人分不清谁是瓣蕊为谁，只知那是雪花，自天空飘落的雪花。我想，这便是够了，管他花瓣还是花蕊，有雪便好。
路上，人们穿着臃肿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踩着已然结冰多时的地面，一步一挪地前行着，干瘦的身体在里面显得既空荡又寂寥。我不喜欢穿得很多，一件薄线衣，外加一件薄棉袄，再加一条牛仔裤，这便是我多年来御寒的行头。有时候，也有寒意之感，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一直想给自己置件羊毛衫，如能再加一件薄羽绒服，像那些有钱的女人那样，该多好，只是，经济捉襟见肘，一直未能如愿，想来，心里不免心酸起来……听说，羊毛衫不会因天气干燥而产生静电。而，羽绒服，虽是薄薄的一件，保暖性却是棉袄的好几倍。这些，只是听说，听说而已。
按往年的经验，每到下雪的时候，羊肉与牛肉的走势一般呈上升趋势，且稳而又稳。本着这样的“经验”，今年入冬不久，公司便直接与巴西签订了20条柜（一条柜23吨至28吨不等，均重25000Kg左右）牛肉。这20条柜牛肉，便是我们公司全年五分之一利润之筹码。货，如期抵达合肥。经抽样查看，水分多不说，含油量也偏高，甚至还有少量变质的牛肉，这是与巴西合作这6年来从未有过的现象。这样的牛肉，若在北方，例如内蒙那一带，销量应该不成问题，关键是路途遥远，不适合再次转销。经与巴西多次商讨，除去报关费、商检费、运输费外，在原有的价格上，厂家有了很大的让步，这样一来，总算保了个老本。折腾了好几十天，一分利润都没看到，不仅如此，还占用了为数不多的周转资金，致公司的信誉度一降再降，这对我们经商人来说，不是失败，而是一种耻辱。这种耻辱，我难咎其责。
想，我经商也不是一年半载，为何在这次与巴西签约的问题上我如此冷静，自始至终保持沉默？我想，只有我心里明白，我希望公司破产，以重新找回当年的那个他。他，十来岁的时候，着破烂的单衣，赤冻红的双脚，即便是像这样大雪纷飞的日子，依然挨家挨户地乞讨，就算是年三十也要讨些圆子（每年过年，我们这里家家都用糯米，或糯米加些碎肉末搓成圆球，然后放进油锅里炸，名曰“炸圆子”）回家过年。还记得多年前的某个晚上，我与他躺在租来的破旧的房子里的床上，他又一次说起他乞讨的经历，说着说着他流泪了，我边哭便用左臂将他头紧紧地搂在怀里，用右手手指轻轻梳理他的头发，轻声安慰他：“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多想，这不，现在还有我在你身边呢……”那晚，她说我是个好女人，是他一辈子都要珍惜的女人。“一辈子都要珍惜”，这一辈子有多长有多久，难道是十来年不到吗？十年不到，我已不再是他珍惜的女人，是个可有可无之女人。
有这么一句古话：人，可以变，但，不能忘本。我们每个人都在变，包括我自己也是，但，我从未忘过我是从苦日子里走出来的女人。若让我重新回到以前，回到那个摇摇欲坠之出租房，我依然能安心可安睡。我可以这样，他未必如我，就像当年房东大姐所说的那样：一样米，养百样人。
不能说钱不是好东西，最起码可以买羊毛衫，亦可购薄羽绒服，让我看上去也像个有钱的女人。看上去像，实际上若有人掉了三五块钱，哪怕是一块硬币，我也会弯腰撅屁股，喜滋滋地捡起来，吹去灰尘，小心翼翼地藏进口袋里，因为，我还是个穷人，至今仍买不起羊毛衫，更别说是薄羽绒服了。
心里突然蹦出莫言两句话来，他说，我看好两种人：
一 能陪男人过苦日子的女人
二 能陪女人过好日子的男人
很多时候我在想，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能陪女人过苦日子的男人真的是好男人吗？这里的陪，有无距离要求？心，不在一起，或，身不在一起，即便整日厮守，能不能符合一个“陪”字？有心相陪千里近，无身作伴咫尺遥。心在想，更多的时候，身子也在想。
真的下雪了，公司经营状况也真的雪上加霜了，真好！
——耻辱，又算得了什么，况乎，我本不知耻辱为何物，不过就这么一说罢了。
自杭州乌镇归来，我便在床头柜上贴了张字条：加强锻炼，享受健康。为何会有这样的做法，只因乌镇那位道士对我“察言观色”后所说的话对我有了极大的震撼：“气色不佳，缺少锻炼；思虑过多，命不久矣！（并非道士原话，但，意思相同）”就这位道士所言，我当时没有任何的怀疑，包括现在我也是这个态度。道士师傅他没有说错，我真的缺少锻炼，平时也喜欢胡思乱想，以至于经常头晕气短失眠多梦。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锻炼有多种方式，方姓好友（前面有拙作提及过）隔三差五的喊着一道去健身馆健身，嘻嘻哈哈几个女人，算不得真正的锻炼。我真正的锻炼场地，乃和平广场。
和平广场离现在住处步行仅需10多分钟，从乌镇归来至今，没有特殊情况，一般来说，晚饭后我都在和平广场溜达（快走，或慢跑），从未间断。
半月前，锻炼完正急急穿过和平广场往回赶，被一个声音叫住了：“二宝妈妈……”回头一看，原来是原先同住一小区的一位熟人。
“咦，这么晚，你也在这？”我回转身，迎着她走了几步，笑嘻嘻地问。
“哪，我在跳舞。刚才喊你你没听见……”她也笑嘻嘻地说。
“不好意思，音乐声太大，没听见。”
“知道你没听见，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与她同时放慢了步子，边走边聊了起来。
“天这么冷，你穿这么少，不怕冷呀？”
“不冷，你摸摸看！”我将身子向前倾了倾，用双手掀起背后的衣服，她用手一摸：“呀，这么多汗！”我笑了。她也笑了。
“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听说你搬走了？”
“不是！为了孩子上学方便，暂且搬过去……”
“听说你……离婚了？”她试探地问。
“离婚……？这话从哪里说起？”我反问。
“不是，我听大院（小区）里人说的，我也不信，所以问问你。”她依然试探着问。
“这样呀……没有！”我心有不悦，心想，有这么问话的么，赶紧离开为妙。
迎面，有一个女人牵了一条好大的狗走过来。狗，有半人高，要是立起来的话，估摸与人一样高。狗，肚子很大，一走一晃，看上去应该是条怀有身孕的母狗。为了岔开话题，我夸张地对她说：“乖乖，这狗好大哟。养这么大，一定花了不少钱。”听我这么一说，她神秘地往我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有人喜欢跟狗……”看我一脸的疑惑，她又补充道：“就是跟狗干那事嘛……”我张大嘴巴，楞了好几秒，不知如何接话。“妈呀，亏我手里没牵狗，要不然她会不会说我也会跟狗苟且。天地可鉴，我只喜欢男人哟！”，这么一想，便不想与她再多话。“不好意思，我得抓紧回去，小便涨得慌”我并拢着双腿，摆出尿急的样子，笑着说。她见我这样，很善解人意地摆摆手：“去吧去吧，哪天碰到再聊！”我如获敕令，一个箭步射出去，再回头，她已成了一个模糊的背影——蛮可爱的一个人，这么个女人。
汗，就在这几分钟的谈话里，干了，幽幽的寒意，不时自后背向全身蔓延，不觉打了个寒颤。考虑到这样会引起感冒，遂沿着广场又跑了两圈后，才往回赶。汗，又一次沁出来，像一只只破皮而出的小虫，蠕动着，爬行着……想，我死后，不要多日，我体内的细菌也会繁殖成一只只虫儿，也会蠕动，爬行，迫不及待地吞噬着我那冰冷的身体……只可惜，我的尸身仅能养活它们短短的几个日夜。对不起……！
路上，行人已不是很多。一阵风吹来，路面上的落叶“簌簌”地连打几个滚，然后随风而去……风，不暖，亦不寒，倒有了清风之意，这样的清风，令人心醉，索性，醉清风。
熟悉的路，走起来感觉特别的快，10分钟不到，就到了育英高中（学校）。围墙外，一男子背对着马路，双腿向外稍撇呈八字，双手放在裤裆前忙活着，一看就知道要对着墙根撒尿。这么冷的天，将那热乎乎的东西掏出来，冷不丁受风一吹，会不会一个激灵将尿憋回去，憋成内伤，就像武侠剧里那些侠客使出致命招数后猛地收回，伤了自己一样？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哗哗”的排尿声，听上去畅快淋漓……
“城市绿苑 宝业新区”，每每出人小区，都能感受到余秋雨所题之笔之浓浓文学之气，淡淡墨字之香，甚为喜欢！
冬天，并非万木凋零。这几日，于楼下总能闻到一种类似桂花的香味，或浓或淡，或隐或明，今晚，也不另外。仔细搜寻，未果。去年的那株桂花树仍挺在一片杂草乱树之中，虽，“绿叶碎碎黄花去”，然，终是“清风柔柔不忍催”——秋冬就在一瞬间，提笔落笔两茫茫。
两茫茫。
前一段时间不舒服，先是感冒，后又咳嗽，在药店买了一些药吃，不起作用，只得到和平广场附近那家私人诊所去拿药。药，虽贵与药店，但效果显著。买药回途中，瞥见菜市口摆着一个书摊，于吵吵闹闹声中格外显眼。
我喜欢淘旧书，一来便宜，二来方便。书，按归类码放整齐，没有想象的那样落满灰尘。随便翻了翻，没有我喜欢的书，正欲转身，售书老板，一墩实的年轻小伙子向我推销起来：“便宜咯，16元一斤。”“16元一斤？”我重复着他的话，书居然按斤卖，我不敢相信！“随便挑，一律16元！”他肯定地说。“这本呢，也是16元吗？”我拿起一本《张爱玲全集》，问。他点点头：“都是一样的！”瞬间，，我心好疼好疼：“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仅值“16元”么？我不忍心让“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再流落街头，让人选来挑去，拿起《张爱玲全集》，还有其他3本，让年轻的老板过秤，共计192元，实收190元。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我都是躺在床上，怀里抱着《张爱玲全集》，一天天睡着过。
张爱玲的作品，陆陆续续读过，印象不是很深。她的作品，居古代与现代中间，属于“旗袍”年代，既遥远，又咫尺，让人走不进，亦走不出：
“刘明先”的生命里有两个女人，他说一个是他的白玫瑰，一个是他的红玫瑰。一个是圣洁的妻，一个是热烈的情妇。
也许，每一个男子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一抹蚊子血；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
“一抹蚊子血”，“一粒饭黏子”，这男人该如何去选择？不用选择，均搂在怀里又何妨！“男人一生至少得有两个女人”，好“红白混搭”，既好看，又实用。“刘明先”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刘明先’结婚了，他忠实地尽着丈夫的责任，尽管他对她的身体不怎么感兴趣。起初，觉得她也可爱，她的不发达的乳，握在手里像熟睡的鸟，有它自己微微跳动的心脏，尖的喙，啄着他的手，硬的，却又是酥软的，只是酥软的是他自己的手心。再后来，她便成了一个很乏味的妇人”，看了这段话，我在想，是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女人的乳房不是熟睡的鸟儿，而是展翅的飞鸟。多年前，算一算应该有十几年了，那时候合肥刮起一股“换肤”潮，受这股潮流影响，我第一次走进美容院，第一次躺在那张铺有粉红色床罩的美容床上，第一次感受美容小姐滑嫩的手指在脸上轻抚的感觉……有次，一个30多岁非常清瘦的女人也来做美容，她对给她做护理的小姐说，说她自己的乳房很小，问那位小姐有什么办法让她的乳房大起来，小姐说，回去叫你家男人每晚用手掌搓揉，因为男人手心里有荷尔蒙，能刺激乳房再生。当时，我不知道什么叫荷尔蒙，但，那句“回去叫你家男人每晚用手掌搓揉”话，我一直记忆犹新……我想对“刘明先”说，不要因为她的乳房像熟睡的鸟儿而嫌弃她，你有责任让这只鸟飞起来，飞进你怀里，飞进你身体各个部位，尤其是那些敏感部位。
“熟睡的鸟儿”，一般在女孩发育初期到中期这个阶段吧。记得，我们那会儿，由于生活不好，营养跟不上，普遍发育很迟。15岁的那一年，我的胸部慢慢有了变化，当时我又羞又害怕……也就在当年的某天，我有了第一次月经，依然又羞又害怕……读初二的时候，我们班有个叫樊（第一次看到这个“樊”字时，我读成“攀”）小花的女生，在所有20几位女生中，就数她的乳房发育最大，加上她学习成绩不是很好，自然成了我们女生取笑的对象。久而久之，她有了自卑之感，再进教室时，要不哈着腰，要不就用纸折的扇子挡在胸口。那时候，我们是多么的单纯，单纯得以“熟睡的鸟儿”为美。时光荏苒，一晃儿，我们都已成为人妻人母，对乳房的认识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包括对男人的认识。
男人，都喜欢胸部丰满的女人，不管是自己的老婆，还是走在路上的其他女人。
我生育了三个孩子，每个孩子都是吃母乳长大的，也就是说，我现在的乳房就好似两条被风干的破抹布，挂在粗皮糙肉的胸口上，想扯扯不掉，想拽拽不断。别说让男人将其当回事，就是拿下了给他擦屁股，他都未必同意，因为硌得慌……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张爱玲必是心碎到了极点，才说出这样的话来。说这样话的时候，张爱玲满眼流的不是泪水，而是绝望，还有决绝。
实际上，不是每个人都会因一份懂得而怀有慈悲之心。他，懂，但装着不懂，因为，他不想慈悲；不想慈悲，是因为心里无爱。爱一个人，自然会想着疼着，想了疼了，自然便有了慈悲，就像佛陀一样，心有众生之苦，慈悲便会时时心生。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来着，说，一个没有在深夜因爱恋而哭过的人，其，不足以论人生。对此，说真的，我还是有一定的理解能力。人生是什么，说白了，不就是爱与恨么！爱一个人，因为得不到会哭；恨一个人，因为放不下也会哭。哭过之后，你便懂了。懂了，不管心里有无慈悲，终是哭了，也算不枉此生。
“刘明先”有过一次偷情经历，是与一个被他称为“彻彻底底”的女人在一起……他挨紧着她坐在一起，伸手拥抱她，把她身子扳过来，她娴熟地把脸偏了一偏——过于娴熟地。他们接吻了。“刘明先”发狠地把她压倒在床上，于是，床便“吱吱呀呀”晃个不停……不知过了多久，他疲惫地瘫在她怀里，像极了婴孩，甜甜地睡去。她，亲吻他的额头，用手指轻梳他的头发，喃喃地喊这个躺在她怀里的男人为“先儿”……天亮了，“刘明先”醒了，“彻彻底底”也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一夜的缠绵，将我们的心，还有身子紧紧连在一起。你是我的女人，是我一生不可多得的女人。彻彻底底是你的名字，也是藏在我体内的心。”这是“刘明先”起床后写的一张字条，没有署名。
“你赢了，赢了我的心。我输了，输了自己的自尊。”这句话是谁说的，已经记不起来了。其实，记与不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于赢与输之间，有了懂得，也有了慈悲，如此，便好。
——想你，但不再打扰，安静地思念，把最后一点自尊留给自己，一如张爱玲。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便有了在深夜让手机始终处于“待机状态”的习惯，应该有不少年头了吧。
一般来说，深夜不会接到什么电话的，能在深夜打来电话的，与我的关系绝非一般。例如：梅。
本月7日，也就是12月7夜里快12点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呜呜”地动起来（夜里，我会将手机调成振动模式），慌不迭地拿起一看，是梅打来的电话。
“呀，这么晚还没睡？”我略带嘶哑的声音问，那几天我严重感冒。
“想你呗！”她小声地笑着说。
“‘张东海’（她老公）从宁夏回来了没？”我也学着她样，小声地笑着说。
“回来了，都好几天了。”这回她没笑。
“那，不说了，别吵醒他了，明天我们再说。”我依然小声地笑着说。电话那头，她没有接话，很安静。“我挂了！”我催促道，电话那边依然很安静。“这么快就睡了……？”我像做贼似地正准备挂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嘤嘤”的哭声……
“怎么那，你？”
“没什么，你睡吧！”听得出，电话那头她的情绪不是很好。
“与张东海吵架了，是吗？”
“没有！我就是睡不着，打电话给你，玩！”她语气很轻松，但，凭我对她的理解，一定是装出来的。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之感。
“你不说，是吧？好，我现在就光着屁股站到阳台上去，我冻死我自己……你，信不信？”我既急又气，扯着嗓门叫起来。
“你傻呀……我现在在省立医院……”她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我心“咯噔”一声，一个翻身下了床，以极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轻轻带上房门，然后蹑手蹑脚打开大门，闪身而出。
外面，雾蒙蒙的一片，银白色的灯光时隐时现，层差不齐的大小树木，似一个个缩头露尾的怪兽，随时都有可能冲出了，将人掳了去……整个小区，都被没在纱雾里，安静，清冷。
与小区想比，马路上的雾要稀薄很多，许是因为街灯是暖色的吧。夜晚打车较白天要方便得多，路上也畅通得多，十分钟多一点，便到了省立医院（省立医院，为安徽甲等一流医院，与安医附属医院相媲美）。
很紧张很谨慎地于妇科住院部的门上搜着“36”……很紧张很谨慎地推开门，病房里很安静，梅侧卧在一张靠窗的床上，表情也很紧张也很谨慎……站在她的床边，我低着头看着她，她仰着头看着我，过了好几秒钟，我才开了口：“怎么那？”我满眼爱怜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没有躲避我的眼神，凄凄一笑：“子宫肌瘤，怕恶变，昨天切除了。”我没有说话，眼泪无声地自两个眼窝往下滴……我没有安慰她什么，因为我与她之间已经越过了“安慰”这个距离……我不会对她讲任何东西若与生命相比，都不值得一提，因为她书读得比我多，懂得的道理自然也比我多……我只想说，为何不让我染病子宫肌瘤，因为，我已育有三个孩子，子宫对我来说，已是一个多余的器官……我知道，切去子宫的女人，对“房事”会一淡再淡，这对我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也好感受一下“人到无求品自高”之境……其实，切去子宫很好，不会再有子宫颈癌与子宫癌之忧……子宫，不要也罢。
梅，一直想有一天能成为一位母亲。张东海，她的老公，也一直在努力。我想说，我倒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但，我并未因此而幸福过。算一算，该有多少年我会死去……？也许是明天，又抑或翌年，我的孩子们该如何去接受这个现实。我的离去，让他们兄妹三人过早地尝尽了何为“生离死别”，这就一位母亲而言，疼痛不少于孩子（们）。我给予了他们生命，但，某一天，他们会因这份给予而面对死亡，也就是说，我的三个孩子某一天也会像我一样离开这个世界，身为母亲，我不希望看到这一天，但，这一天不可避免，终会到来。对不起，我的孩子们，妈妈不该生下你们……妈妈离去的那一刻，你们兄妹三人乃妈妈唯一的牵挂……
梅住院的那几天，每晚我都会去陪她，陪她说话，陪她说“家长里短”，陪她说女人，更多的时候，则陪她说男人。就男人，我们有说不完的话题。
梅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我对她说有一个网友（好友）要来合肥与我见面。她不信，我拿出手机，翻出与这位好友的短信记录后，递与她，她认真地一条条地翻看着，翻看的同时，时而抿嘴而笑，时而对我“咬牙切齿”，时而轻轻摇头，看完了，她没有将手机递还给我，而是极其认真地问我：“真的吗？”我没有说话，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来了，你们会不会‘那样’呀？”她的表情依然很认真。我知道，她所说的“Ta”一定是男性他。
“‘哪样’嘛？”我望着她，表情也很认真。
“别跟我装糊涂，到时候吃‘后悔药’都来不及，我告诉你。”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梅好，好梅，你就把‘后悔药’提前让我吃了不就得了……再说了，我，我，我多聪明一个人，是不是，我知道 2+3=5，你看看，我都聪明成这种程度，还需要吃‘后悔药’吗，要吃，也该是那位网友（好友）吃，谁让他有眼无珠找我来着……”我拉着梅白净软滑的手，耍赖地摇晃着，并不时地撒着娇。
“好了，好了，我服了你，好吧！”说完，梅假装不耐烦地将身子侧向另一边。我踮着脚，绕过床尾，将双手交叉着背在身后，然后故意夸张地轻咳一声，见梅没有反应，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跟前半蹲着，挤出一副可怜相，撅着嘴望着她……她坐直了身子，叹了一口气。我立马表现出很乖的样子，将她身后的枕头往后挪了挪，然后小心地扶着她靠上去。
“你对你这位好友（她将‘网友’直接说成‘好友’，不亏是资深网络人）了解吗？”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躺在临床那一个也是因妇科疾病来住院的女人后，轻声问道。
“没有什么要了解的，我们见面的目的很简单，一切‘顺其自然’”说完，我也看了一眼临床那个女人，女人已经有了轻微的鼾声。
“会不会要了人家命，你？”她用一种“过来人”的表情，更加轻声地问。
我未语先羞，将脸一下子没进覆在她身上的被子上。白色的被子，像极了地面上洁白的雪，松软绵柔……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像一种久违了的“感觉”，瞬间将我浸润……梅的双腿在里面轻轻摆动，我的头也随之晃来晃去，自然，默契……
梅，出院已经有不少天了，打电话给她，她说她恢复得很好。我是信了的，因我没时间去看她，只能这样信着。我有点后悔对梅说了有网友（好友）来合肥看我一事，因为，她会将这事一直放在心上，影响她休息。其实，哪来什么网友不网友的，压根儿就没这回事。所谓的短信记录，不过是与一位好友相互“调侃”罢了。之所以对她说这事，实乃想讨一份关心偷一个开心而已。谎，已经说了，但，我有能力让其戛然而止，并“夭折”。
不能成活的东西，就拿一段感情来说，即便你给其再多的水分阳光，其仍然会枯竭而亡，因为，其需要的不是营养，而是缘分。有了缘分，一切便迎刃而解，距离，时间等等，都不足以考虑。
能用“考虑”两个字去衡量，抑或说诠释的事，或人，那就不叫缘分了。何为缘分？乃一种“无心插柳柳成荫”之气，尽在一呼一吸间。
雪，仍在飘落，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若，闭上眼睛，用心听，你会听到一种“扑通扑通”的声音，原来，雪花也会呼吸。
厨房窗前那两棵枣树，有一些时日没去看了，心里觉得亏欠得很，毕竟下雪了，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昨天起了个早，简单洗漱后，便冲出了出去。说一个“冲”字，意思是说很果断。这种“果断”，源自我不怕冷。地面上的雪，一层层地堆积，按厘米来计，应该是几厘米厚呢，我说不清楚，反正脚踩在上面，有“咔嚓咔嚓”似树枝断裂的声音，单凭这一点，这雪怎么着也有好几厘米厚吧。有几只觅早食的鸟儿，“叽叽喳喳”着，在冒着草尖的雪地上跳来跳去，有人来，丝毫没有胆怯之意。
天冷了，来和平广场晨练的人明显少了很多。一位70多岁的老头，佝偻着背，左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右手扶着手臂一般粗的一棵树，很吃力地将右腿慢慢地抬起来，再慢慢地放下去。一个半截砖头大的黑色的小广播挂在树腰上，正唱着李玉刚的《新贵妃醉酒》……那一年雪花飘落枝头，那一年华清池旁留下太多愁，不要说谁对谁非感情错与对……走出好几步远，后面猛然传来老头剧烈的咳嗽声，回头一看，老头正双手扶着树，咳得厉害。我回转身，走回他跟前：老人家，您没事吧？他没答话，仍然咳嗽着，从他咳嗽声中，能感觉到有几口浓痰堵在嗓子里，急得我站在一边也使劲地干咳，恨不得替他将痰咳出来……好在两分钟后，老头止住了咳嗽。人老了，真的很伤心。如果这老头是我多年后的老伴，我一定张口将他嘴里的痰吸出来，我不会怕他脏，因为，我爱他！
厨房的窗外，停着一辆红色的帕萨特，看上去应该是才买回来不久，住在5楼的邻居正用心地用一条白色的毛巾擦来擦去。
“好漂亮的车子，得好几十万吧？”我笑着问，眼睛早已向枣树看去……
“是嫂子呀！没有，二十来万”他也笑着说，有点不好意思。看他用心擦车的样子，想起陆幼青《死亡日记》里的三毛。三毛，上海滩最有个性的擦鞋匠。上海滩有一班人，买了新鞋是不穿的，一定得让擦过头遍才行，像“开光”仪式一样。被开过光的鞋，穿在脚上，一定会平安的。这，车子也不另外，也得“开光”——未上路前，必须将其擦洗干净，然后在车子两边倒车镜上分别挂上两条红布，如此，便是一路顺风，合了“开光”本意——十多年前，我也是如他一般擦车，如他一般不好意思——现在，任何一辆车子摆在我面前，我也难生“开光”之心，因为，我已经老了，不需要了。
这两棵枣树，也老了。稀稀疏疏的树叶，像卷缩的鲤鱼的鳞片，这里一片，那里一枚，散落在干瘪瘦瘠的枝条上。几个用枯草细枝搭建的鸟窝，似一个个病变的肉瘤，横七竖八地盘踞在树的顶端。会有鸟吗，这会儿？夏天，倒有三三两两的鸟儿飞来飞去，那时候，枣花盛开。能开花的树，该是多么的年轻，就像一个能在男人怀里拱来拱去的女人。无数个日夜，无数个凄冷。当春天从泥土里冒芽时，我便动了心，于是，初夏的路口，我已等候多时，这一等，别了秋天，离了冬日，你仍未出现。我已老了，为何还不来见我，要知道，不看你一眼，我如何死得心甘。
今天，我来了，来看枣树，不管他活成啥样，年轻也好，衰老也罢，我都是要来的，与约定无关。某日，如果我老了，走不动路了，我便是不来了。即便勉强来了，我白发苍苍的样子，我怕你看了会难过——且，留一些空间，让成长长成成熟。
雪花，大朵大朵地飘落，伸出手，我手心里并无一朵。我倾尽所有，只为博你一笑，为何舍我而去？每一个冬天的来临，我都会将其视为最后一个冬天，今年也不另外。舞动的雪，有呼吸，是雪花；静止的雪，便是冰冷，与生命无关的冰冷。
——所有这些，我都珍惜！
如果可以的话，就在近几日，或者十天半月也行，我想去一趟九华山（中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位于安徽境内）。本打算过完年去，但，我有一种等不及的感觉——不知是我见佛心切，还是佛候我已苦？
梅，这次生病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何为无奈，何为无力。往小里说，无奈生育，无力父母；赶大处言，无奈已生，无力将死。我在想，我为什么看上去要比梅幸福，体内要比她多一个器官？我爱她，不想比她幸福，若可以，我愿意将我的子宫移植给她。“若可以”，是什么可以？无奈，乃无奈。无力，亦无力。不觉间，竟体会到了禅意……
说到禅，我想说一件事，这件事在我心里压了很久，一直让我难以释怀：
4年前的一个上午，我送三子（右林）上幼儿园（中班），途经和平广场时，看见一个树坑里躺着一条奄奄一息的小狗。狗耷拉着脑袋，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无精打采地半睁着，要不是瘦瘪的肚子在轻微地抖动，我一定以为它死了。当时，时值夏天，那一段时间，紧邻（和平）广场正在施建一座高架桥，到处都是灰尘，到处都是垃圾。小狗躺着的树坑里也填满了垃圾，不细心看，很难发现还有这么个小狗。“妈妈，这是什么垃圾呀？”站在一边的孩子指着小狗好奇地问我，对她来说，这个“垃圾”显然不同与正常垃圾。“没什么！”我敷衍着，拉着孩子便快速地离开了，因为，我不想让孩子知道这是条肮脏的就快要死去的小狗。
将孩子送到幼儿园后，顺便去菜场买了一些菜，买菜的时候，心里一直惦记着那条狗……因菜场与和平广场不在同一条路线上，回来也就没有再经过（和平）广场。等到放晚学接孩子再经过时，再看那小狗，它已经死了……黑压压的苍蝇，还有蚊虫，在它身上爬来飞去。原本瘦瘪的肚子，已然因天热细菌繁殖快而膨胀，感觉用手一碰，所有的内脏就会“倾巢而出”……黑黝黝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已经闭上了，闭上了。
4年过去了，快5年了，我一直因此事而自责：当时，我为什么不将它抱起，移至阴凉处，喂它水喝，喂它食物。马路对面就有一处宠物医院，我为什么不送它去救治，它是那么的幼小瘦弱。行人，来来往往无数，单我看见了它，前世约定的么？见死不救已是错，死后不葬错上错，此乃罪过，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没有原谅自己。
此番去九华山，我一定对佛说出这件事，并求得原谅。只有佛原谅了，我才能原谅我自己。
雪花，漫天飞舞，树木流水，村落都市，无不凄冷温馨。
九华山，那里一定也在下雪，必是“一层台阶一层白”，然，不阻我拜佛之路，求佛之心。
阿弥陀佛！
地上的雪，越来越厚，最后一片树叶，也从树上飘落下来。没有树叶的树，还能不能被称为树？就像冬天一样，没有下雪的冬天，还算是个冬天么？所幸，是下了雪的……我喜欢在铺满一层积雪的车头上写一个“雪”字；我喜欢在好似一张白纸的雪地上写一个“爱”字；我还喜欢在雪花摇曳时写一个人的名字“他”……我喜欢雪，不仅因为洁白，更因为冰冷。
秋去冬来早，叶飞雪舞迟。一座城池一孤蝶，一声叹息轮回间。天地空空，天地空空。
真的——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
1 ~ 2
二零一三年 十二月 二十日
——引语
“真的下雪了”，写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是满满的温暖，想这银装素裹的世界，居然离我如此之近，分明就是触手可及，这让我怎能不因喜欢而温暖。
轻盈的雪花，在天空轻柔地盛开着，一朵，一枝，一树…… 洁白的花瓣将白洁的花蕊，轻揽于怀，让人分不清谁是瓣蕊为谁，只知那是雪花，自天空飘落的雪花。我想，这便是够了，管他花瓣还是花蕊，有雪便好。
路上，人们穿着臃肿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踩着已然结冰多时的地面，一步一挪地前行着，干瘦的身体在里面显得既空荡又寂寥。我不喜欢穿得很多，一件薄线衣，外加一件薄棉袄，再加一条牛仔裤，这便是我多年来御寒的行头。有时候，也有寒意之感，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一直想给自己置件羊毛衫，如能再加一件薄羽绒服，像那些有钱的女人那样，该多好，只是，经济捉襟见肘，一直未能如愿，想来，心里不免心酸起来……听说，羊毛衫不会因天气干燥而产生静电。而，羽绒服，虽是薄薄的一件，保暖性却是棉袄的好几倍。这些，只是听说，听说而已。
按往年的经验，每到下雪的时候，羊肉与牛肉的走势一般呈上升趋势，且稳而又稳。本着这样的“经验”，今年入冬不久，公司便直接与巴西签订了20条柜（一条柜23吨至28吨不等，均重25000Kg左右）牛肉。这20条柜牛肉，便是我们公司全年五分之一利润之筹码。货，如期抵达合肥。经抽样查看，水分多不说，含油量也偏高，甚至还有少量变质的牛肉，这是与巴西合作这6年来从未有过的现象。这样的牛肉，若在北方，例如内蒙那一带，销量应该不成问题，关键是路途遥远，不适合再次转销。经与巴西多次商讨，除去报关费、商检费、运输费外，在原有的价格上，厂家有了很大的让步，这样一来，总算保了个老本。折腾了好几十天，一分利润都没看到，不仅如此，还占用了为数不多的周转资金，致公司的信誉度一降再降，这对我们经商人来说，不是失败，而是一种耻辱。这种耻辱，我难咎其责。
想，我经商也不是一年半载，为何在这次与巴西签约的问题上我如此冷静，自始至终保持沉默？我想，只有我心里明白，我希望公司破产，以重新找回当年的那个他。他，十来岁的时候，着破烂的单衣，赤冻红的双脚，即便是像这样大雪纷飞的日子，依然挨家挨户地乞讨，就算是年三十也要讨些圆子（每年过年，我们这里家家都用糯米，或糯米加些碎肉末搓成圆球，然后放进油锅里炸，名曰“炸圆子”）回家过年。还记得多年前的某个晚上，我与他躺在租来的破旧的房子里的床上，他又一次说起他乞讨的经历，说着说着他流泪了，我边哭便用左臂将他头紧紧地搂在怀里，用右手手指轻轻梳理他的头发，轻声安慰他：“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多想，这不，现在还有我在你身边呢……”那晚，她说我是个好女人，是他一辈子都要珍惜的女人。“一辈子都要珍惜”，这一辈子有多长有多久，难道是十来年不到吗？十年不到，我已不再是他珍惜的女人，是个可有可无之女人。
有这么一句古话：人，可以变，但，不能忘本。我们每个人都在变，包括我自己也是，但，我从未忘过我是从苦日子里走出来的女人。若让我重新回到以前，回到那个摇摇欲坠之出租房，我依然能安心可安睡。我可以这样，他未必如我，就像当年房东大姐所说的那样：一样米，养百样人。
不能说钱不是好东西，最起码可以买羊毛衫，亦可购薄羽绒服，让我看上去也像个有钱的女人。看上去像，实际上若有人掉了三五块钱，哪怕是一块硬币，我也会弯腰撅屁股，喜滋滋地捡起来，吹去灰尘，小心翼翼地藏进口袋里，因为，我还是个穷人，至今仍买不起羊毛衫，更别说是薄羽绒服了。
心里突然蹦出莫言两句话来，他说，我看好两种人：
一 能陪男人过苦日子的女人
二 能陪女人过好日子的男人
很多时候我在想，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能陪女人过苦日子的男人真的是好男人吗？这里的陪，有无距离要求？心，不在一起，或，身不在一起，即便整日厮守，能不能符合一个“陪”字？有心相陪千里近，无身作伴咫尺遥。心在想，更多的时候，身子也在想。
真的下雪了，公司经营状况也真的雪上加霜了，真好！
——耻辱，又算得了什么，况乎，我本不知耻辱为何物，不过就这么一说罢了。
自杭州乌镇归来，我便在床头柜上贴了张字条：加强锻炼，享受健康。为何会有这样的做法，只因乌镇那位道士对我“察言观色”后所说的话对我有了极大的震撼：“气色不佳，缺少锻炼；思虑过多，命不久矣！（并非道士原话，但，意思相同）”就这位道士所言，我当时没有任何的怀疑，包括现在我也是这个态度。道士师傅他没有说错，我真的缺少锻炼，平时也喜欢胡思乱想，以至于经常头晕气短失眠多梦。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锻炼有多种方式，方姓好友（前面有拙作提及过）隔三差五的喊着一道去健身馆健身，嘻嘻哈哈几个女人，算不得真正的锻炼。我真正的锻炼场地，乃和平广场。
和平广场离现在住处步行仅需10多分钟，从乌镇归来至今，没有特殊情况，一般来说，晚饭后我都在和平广场溜达（快走，或慢跑），从未间断。
半月前，锻炼完正急急穿过和平广场往回赶，被一个声音叫住了：“二宝妈妈……”回头一看，原来是原先同住一小区的一位熟人。
“咦，这么晚，你也在这？”我回转身，迎着她走了几步，笑嘻嘻地问。
“哪，我在跳舞。刚才喊你你没听见……”她也笑嘻嘻地说。
“不好意思，音乐声太大，没听见。”
“知道你没听见，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与她同时放慢了步子，边走边聊了起来。
“天这么冷，你穿这么少，不怕冷呀？”
“不冷，你摸摸看！”我将身子向前倾了倾，用双手掀起背后的衣服，她用手一摸：“呀，这么多汗！”我笑了。她也笑了。
“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听说你搬走了？”
“不是！为了孩子上学方便，暂且搬过去……”
“听说你……离婚了？”她试探地问。
“离婚……？这话从哪里说起？”我反问。
“不是，我听大院（小区）里人说的，我也不信，所以问问你。”她依然试探着问。
“这样呀……没有！”我心有不悦，心想，有这么问话的么，赶紧离开为妙。
迎面，有一个女人牵了一条好大的狗走过来。狗，有半人高，要是立起来的话，估摸与人一样高。狗，肚子很大，一走一晃，看上去应该是条怀有身孕的母狗。为了岔开话题，我夸张地对她说：“乖乖，这狗好大哟。养这么大，一定花了不少钱。”听我这么一说，她神秘地往我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有人喜欢跟狗……”看我一脸的疑惑，她又补充道：“就是跟狗干那事嘛……”我张大嘴巴，楞了好几秒，不知如何接话。“妈呀，亏我手里没牵狗，要不然她会不会说我也会跟狗苟且。天地可鉴，我只喜欢男人哟！”，这么一想，便不想与她再多话。“不好意思，我得抓紧回去，小便涨得慌”我并拢着双腿，摆出尿急的样子，笑着说。她见我这样，很善解人意地摆摆手：“去吧去吧，哪天碰到再聊！”我如获敕令，一个箭步射出去，再回头，她已成了一个模糊的背影——蛮可爱的一个人，这么个女人。
汗，就在这几分钟的谈话里，干了，幽幽的寒意，不时自后背向全身蔓延，不觉打了个寒颤。考虑到这样会引起感冒，遂沿着广场又跑了两圈后，才往回赶。汗，又一次沁出来，像一只只破皮而出的小虫，蠕动着，爬行着……想，我死后，不要多日，我体内的细菌也会繁殖成一只只虫儿，也会蠕动，爬行，迫不及待地吞噬着我那冰冷的身体……只可惜，我的尸身仅能养活它们短短的几个日夜。对不起……！
路上，行人已不是很多。一阵风吹来，路面上的落叶“簌簌”地连打几个滚，然后随风而去……风，不暖，亦不寒，倒有了清风之意，这样的清风，令人心醉，索性，醉清风。
熟悉的路，走起来感觉特别的快，10分钟不到，就到了育英高中（学校）。围墙外，一男子背对着马路，双腿向外稍撇呈八字，双手放在裤裆前忙活着，一看就知道要对着墙根撒尿。这么冷的天，将那热乎乎的东西掏出来，冷不丁受风一吹，会不会一个激灵将尿憋回去，憋成内伤，就像武侠剧里那些侠客使出致命招数后猛地收回，伤了自己一样？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哗哗”的排尿声，听上去畅快淋漓……
“城市绿苑 宝业新区”，每每出人小区，都能感受到余秋雨所题之笔之浓浓文学之气，淡淡墨字之香，甚为喜欢！
冬天，并非万木凋零。这几日，于楼下总能闻到一种类似桂花的香味，或浓或淡，或隐或明，今晚，也不另外。仔细搜寻，未果。去年的那株桂花树仍挺在一片杂草乱树之中，虽，“绿叶碎碎黄花去”，然，终是“清风柔柔不忍催”——秋冬就在一瞬间，提笔落笔两茫茫。
两茫茫。
前一段时间不舒服，先是感冒，后又咳嗽，在药店买了一些药吃，不起作用，只得到和平广场附近那家私人诊所去拿药。药，虽贵与药店，但效果显著。买药回途中，瞥见菜市口摆着一个书摊，于吵吵闹闹声中格外显眼。
我喜欢淘旧书，一来便宜，二来方便。书，按归类码放整齐，没有想象的那样落满灰尘。随便翻了翻，没有我喜欢的书，正欲转身，售书老板，一墩实的年轻小伙子向我推销起来：“便宜咯，16元一斤。”“16元一斤？”我重复着他的话，书居然按斤卖，我不敢相信！“随便挑，一律16元！”他肯定地说。“这本呢，也是16元吗？”我拿起一本《张爱玲全集》，问。他点点头：“都是一样的！”瞬间，，我心好疼好疼：“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仅值“16元”么？我不忍心让“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再流落街头，让人选来挑去，拿起《张爱玲全集》，还有其他3本，让年轻的老板过秤，共计192元，实收190元。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我都是躺在床上，怀里抱着《张爱玲全集》，一天天睡着过。
张爱玲的作品，陆陆续续读过，印象不是很深。她的作品，居古代与现代中间，属于“旗袍”年代，既遥远，又咫尺，让人走不进，亦走不出：
“刘明先”的生命里有两个女人，他说一个是他的白玫瑰，一个是他的红玫瑰。一个是圣洁的妻，一个是热烈的情妇。
也许，每一个男子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一抹蚊子血；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
“一抹蚊子血”，“一粒饭黏子”，这男人该如何去选择？不用选择，均搂在怀里又何妨！“男人一生至少得有两个女人”，好“红白混搭”，既好看，又实用。“刘明先”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刘明先’结婚了，他忠实地尽着丈夫的责任，尽管他对她的身体不怎么感兴趣。起初，觉得她也可爱，她的不发达的乳，握在手里像熟睡的鸟，有它自己微微跳动的心脏，尖的喙，啄着他的手，硬的，却又是酥软的，只是酥软的是他自己的手心。再后来，她便成了一个很乏味的妇人”，看了这段话，我在想，是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女人的乳房不是熟睡的鸟儿，而是展翅的飞鸟。多年前，算一算应该有十几年了，那时候合肥刮起一股“换肤”潮，受这股潮流影响，我第一次走进美容院，第一次躺在那张铺有粉红色床罩的美容床上，第一次感受美容小姐滑嫩的手指在脸上轻抚的感觉……有次，一个30多岁非常清瘦的女人也来做美容，她对给她做护理的小姐说，说她自己的乳房很小，问那位小姐有什么办法让她的乳房大起来，小姐说，回去叫你家男人每晚用手掌搓揉，因为男人手心里有荷尔蒙，能刺激乳房再生。当时，我不知道什么叫荷尔蒙，但，那句“回去叫你家男人每晚用手掌搓揉”话，我一直记忆犹新……我想对“刘明先”说，不要因为她的乳房像熟睡的鸟儿而嫌弃她，你有责任让这只鸟飞起来，飞进你怀里，飞进你身体各个部位，尤其是那些敏感部位。
“熟睡的鸟儿”，一般在女孩发育初期到中期这个阶段吧。记得，我们那会儿，由于生活不好，营养跟不上，普遍发育很迟。15岁的那一年，我的胸部慢慢有了变化，当时我又羞又害怕……也就在当年的某天，我有了第一次月经，依然又羞又害怕……读初二的时候，我们班有个叫樊（第一次看到这个“樊”字时，我读成“攀”）小花的女生，在所有20几位女生中，就数她的乳房发育最大，加上她学习成绩不是很好，自然成了我们女生取笑的对象。久而久之，她有了自卑之感，再进教室时，要不哈着腰，要不就用纸折的扇子挡在胸口。那时候，我们是多么的单纯，单纯得以“熟睡的鸟儿”为美。时光荏苒，一晃儿，我们都已成为人妻人母，对乳房的认识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包括对男人的认识。
男人，都喜欢胸部丰满的女人，不管是自己的老婆，还是走在路上的其他女人。
我生育了三个孩子，每个孩子都是吃母乳长大的，也就是说，我现在的乳房就好似两条被风干的破抹布，挂在粗皮糙肉的胸口上，想扯扯不掉，想拽拽不断。别说让男人将其当回事，就是拿下了给他擦屁股，他都未必同意，因为硌得慌……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张爱玲必是心碎到了极点，才说出这样的话来。说这样话的时候，张爱玲满眼流的不是泪水，而是绝望，还有决绝。
实际上，不是每个人都会因一份懂得而怀有慈悲之心。他，懂，但装着不懂，因为，他不想慈悲；不想慈悲，是因为心里无爱。爱一个人，自然会想着疼着，想了疼了，自然便有了慈悲，就像佛陀一样，心有众生之苦，慈悲便会时时心生。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来着，说，一个没有在深夜因爱恋而哭过的人，其，不足以论人生。对此，说真的，我还是有一定的理解能力。人生是什么，说白了，不就是爱与恨么！爱一个人，因为得不到会哭；恨一个人，因为放不下也会哭。哭过之后，你便懂了。懂了，不管心里有无慈悲，终是哭了，也算不枉此生。
“刘明先”有过一次偷情经历，是与一个被他称为“彻彻底底”的女人在一起……他挨紧着她坐在一起，伸手拥抱她，把她身子扳过来，她娴熟地把脸偏了一偏——过于娴熟地。他们接吻了。“刘明先”发狠地把她压倒在床上，于是，床便“吱吱呀呀”晃个不停……不知过了多久，他疲惫地瘫在她怀里，像极了婴孩，甜甜地睡去。她，亲吻他的额头，用手指轻梳他的头发，喃喃地喊这个躺在她怀里的男人为“先儿”……天亮了，“刘明先”醒了，“彻彻底底”也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一夜的缠绵，将我们的心，还有身子紧紧连在一起。你是我的女人，是我一生不可多得的女人。彻彻底底是你的名字，也是藏在我体内的心。”这是“刘明先”起床后写的一张字条，没有署名。
“你赢了，赢了我的心。我输了，输了自己的自尊。”这句话是谁说的，已经记不起来了。其实，记与不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于赢与输之间，有了懂得，也有了慈悲，如此，便好。
——想你，但不再打扰，安静地思念，把最后一点自尊留给自己，一如张爱玲。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便有了在深夜让手机始终处于“待机状态”的习惯，应该有不少年头了吧。
一般来说，深夜不会接到什么电话的，能在深夜打来电话的，与我的关系绝非一般。例如：梅。
本月7日，也就是12月7夜里快12点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呜呜”地动起来（夜里，我会将手机调成振动模式），慌不迭地拿起一看，是梅打来的电话。
“呀，这么晚还没睡？”我略带嘶哑的声音问，那几天我严重感冒。
“想你呗！”她小声地笑着说。
“‘张东海’（她老公）从宁夏回来了没？”我也学着她样，小声地笑着说。
“回来了，都好几天了。”这回她没笑。
“那，不说了，别吵醒他了，明天我们再说。”我依然小声地笑着说。电话那头，她没有接话，很安静。“我挂了！”我催促道，电话那边依然很安静。“这么快就睡了……？”我像做贼似地正准备挂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嘤嘤”的哭声……
“怎么那，你？”
“没什么，你睡吧！”听得出，电话那头她的情绪不是很好。
“与张东海吵架了，是吗？”
“没有！我就是睡不着，打电话给你，玩！”她语气很轻松，但，凭我对她的理解，一定是装出来的。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之感。
“你不说，是吧？好，我现在就光着屁股站到阳台上去，我冻死我自己……你，信不信？”我既急又气，扯着嗓门叫起来。
“你傻呀……我现在在省立医院……”她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我心“咯噔”一声，一个翻身下了床，以极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轻轻带上房门，然后蹑手蹑脚打开大门，闪身而出。
外面，雾蒙蒙的一片，银白色的灯光时隐时现，层差不齐的大小树木，似一个个缩头露尾的怪兽，随时都有可能冲出了，将人掳了去……整个小区，都被没在纱雾里，安静，清冷。
与小区想比，马路上的雾要稀薄很多，许是因为街灯是暖色的吧。夜晚打车较白天要方便得多，路上也畅通得多，十分钟多一点，便到了省立医院（省立医院，为安徽甲等一流医院，与安医附属医院相媲美）。
很紧张很谨慎地于妇科住院部的门上搜着“36”……很紧张很谨慎地推开门，病房里很安静，梅侧卧在一张靠窗的床上，表情也很紧张也很谨慎……站在她的床边，我低着头看着她，她仰着头看着我，过了好几秒钟，我才开了口：“怎么那？”我满眼爱怜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没有躲避我的眼神，凄凄一笑：“子宫肌瘤，怕恶变，昨天切除了。”我没有说话，眼泪无声地自两个眼窝往下滴……我没有安慰她什么，因为我与她之间已经越过了“安慰”这个距离……我不会对她讲任何东西若与生命相比，都不值得一提，因为她书读得比我多，懂得的道理自然也比我多……我只想说，为何不让我染病子宫肌瘤，因为，我已育有三个孩子，子宫对我来说，已是一个多余的器官……我知道，切去子宫的女人，对“房事”会一淡再淡，这对我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也好感受一下“人到无求品自高”之境……其实，切去子宫很好，不会再有子宫颈癌与子宫癌之忧……子宫，不要也罢。
梅，一直想有一天能成为一位母亲。张东海，她的老公，也一直在努力。我想说，我倒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但，我并未因此而幸福过。算一算，该有多少年我会死去……？也许是明天，又抑或翌年，我的孩子们该如何去接受这个现实。我的离去，让他们兄妹三人过早地尝尽了何为“生离死别”，这就一位母亲而言，疼痛不少于孩子（们）。我给予了他们生命，但，某一天，他们会因这份给予而面对死亡，也就是说，我的三个孩子某一天也会像我一样离开这个世界，身为母亲，我不希望看到这一天，但，这一天不可避免，终会到来。对不起，我的孩子们，妈妈不该生下你们……妈妈离去的那一刻，你们兄妹三人乃妈妈唯一的牵挂……
梅住院的那几天，每晚我都会去陪她，陪她说话，陪她说“家长里短”，陪她说女人，更多的时候，则陪她说男人。就男人，我们有说不完的话题。
梅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我对她说有一个网友（好友）要来合肥与我见面。她不信，我拿出手机，翻出与这位好友的短信记录后，递与她，她认真地一条条地翻看着，翻看的同时，时而抿嘴而笑，时而对我“咬牙切齿”，时而轻轻摇头，看完了，她没有将手机递还给我，而是极其认真地问我：“真的吗？”我没有说话，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来了，你们会不会‘那样’呀？”她的表情依然很认真。我知道，她所说的“Ta”一定是男性他。
“‘哪样’嘛？”我望着她，表情也很认真。
“别跟我装糊涂，到时候吃‘后悔药’都来不及，我告诉你。”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梅好，好梅，你就把‘后悔药’提前让我吃了不就得了……再说了，我，我，我多聪明一个人，是不是，我知道 2+3=5，你看看，我都聪明成这种程度，还需要吃‘后悔药’吗，要吃，也该是那位网友（好友）吃，谁让他有眼无珠找我来着……”我拉着梅白净软滑的手，耍赖地摇晃着，并不时地撒着娇。
“好了，好了，我服了你，好吧！”说完，梅假装不耐烦地将身子侧向另一边。我踮着脚，绕过床尾，将双手交叉着背在身后，然后故意夸张地轻咳一声，见梅没有反应，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跟前半蹲着，挤出一副可怜相，撅着嘴望着她……她坐直了身子，叹了一口气。我立马表现出很乖的样子，将她身后的枕头往后挪了挪，然后小心地扶着她靠上去。
“你对你这位好友（她将‘网友’直接说成‘好友’，不亏是资深网络人）了解吗？”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躺在临床那一个也是因妇科疾病来住院的女人后，轻声问道。
“没有什么要了解的，我们见面的目的很简单，一切‘顺其自然’”说完，我也看了一眼临床那个女人，女人已经有了轻微的鼾声。
“会不会要了人家命，你？”她用一种“过来人”的表情，更加轻声地问。
我未语先羞，将脸一下子没进覆在她身上的被子上。白色的被子，像极了地面上洁白的雪，松软绵柔……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像一种久违了的“感觉”，瞬间将我浸润……梅的双腿在里面轻轻摆动，我的头也随之晃来晃去，自然，默契……
梅，出院已经有不少天了，打电话给她，她说她恢复得很好。我是信了的，因我没时间去看她，只能这样信着。我有点后悔对梅说了有网友（好友）来合肥看我一事，因为，她会将这事一直放在心上，影响她休息。其实，哪来什么网友不网友的，压根儿就没这回事。所谓的短信记录，不过是与一位好友相互“调侃”罢了。之所以对她说这事，实乃想讨一份关心偷一个开心而已。谎，已经说了，但，我有能力让其戛然而止，并“夭折”。
不能成活的东西，就拿一段感情来说，即便你给其再多的水分阳光，其仍然会枯竭而亡，因为，其需要的不是营养，而是缘分。有了缘分，一切便迎刃而解，距离，时间等等，都不足以考虑。
能用“考虑”两个字去衡量，抑或说诠释的事，或人，那就不叫缘分了。何为缘分？乃一种“无心插柳柳成荫”之气，尽在一呼一吸间。
雪，仍在飘落，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若，闭上眼睛，用心听，你会听到一种“扑通扑通”的声音，原来，雪花也会呼吸。
厨房窗前那两棵枣树，有一些时日没去看了，心里觉得亏欠得很，毕竟下雪了，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昨天起了个早，简单洗漱后，便冲出了出去。说一个“冲”字，意思是说很果断。这种“果断”，源自我不怕冷。地面上的雪，一层层地堆积，按厘米来计，应该是几厘米厚呢，我说不清楚，反正脚踩在上面，有“咔嚓咔嚓”似树枝断裂的声音，单凭这一点，这雪怎么着也有好几厘米厚吧。有几只觅早食的鸟儿，“叽叽喳喳”着，在冒着草尖的雪地上跳来跳去，有人来，丝毫没有胆怯之意。
天冷了，来和平广场晨练的人明显少了很多。一位70多岁的老头，佝偻着背，左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右手扶着手臂一般粗的一棵树，很吃力地将右腿慢慢地抬起来，再慢慢地放下去。一个半截砖头大的黑色的小广播挂在树腰上，正唱着李玉刚的《新贵妃醉酒》……那一年雪花飘落枝头，那一年华清池旁留下太多愁，不要说谁对谁非感情错与对……走出好几步远，后面猛然传来老头剧烈的咳嗽声，回头一看，老头正双手扶着树，咳得厉害。我回转身，走回他跟前：老人家，您没事吧？他没答话，仍然咳嗽着，从他咳嗽声中，能感觉到有几口浓痰堵在嗓子里，急得我站在一边也使劲地干咳，恨不得替他将痰咳出来……好在两分钟后，老头止住了咳嗽。人老了，真的很伤心。如果这老头是我多年后的老伴，我一定张口将他嘴里的痰吸出来，我不会怕他脏，因为，我爱他！
厨房的窗外，停着一辆红色的帕萨特，看上去应该是才买回来不久，住在5楼的邻居正用心地用一条白色的毛巾擦来擦去。
“好漂亮的车子，得好几十万吧？”我笑着问，眼睛早已向枣树看去……
“是嫂子呀！没有，二十来万”他也笑着说，有点不好意思。看他用心擦车的样子，想起陆幼青《死亡日记》里的三毛。三毛，上海滩最有个性的擦鞋匠。上海滩有一班人，买了新鞋是不穿的，一定得让擦过头遍才行，像“开光”仪式一样。被开过光的鞋，穿在脚上，一定会平安的。这，车子也不另外，也得“开光”——未上路前，必须将其擦洗干净，然后在车子两边倒车镜上分别挂上两条红布，如此，便是一路顺风，合了“开光”本意——十多年前，我也是如他一般擦车，如他一般不好意思——现在，任何一辆车子摆在我面前，我也难生“开光”之心，因为，我已经老了，不需要了。
这两棵枣树，也老了。稀稀疏疏的树叶，像卷缩的鲤鱼的鳞片，这里一片，那里一枚，散落在干瘪瘦瘠的枝条上。几个用枯草细枝搭建的鸟窝，似一个个病变的肉瘤，横七竖八地盘踞在树的顶端。会有鸟吗，这会儿？夏天，倒有三三两两的鸟儿飞来飞去，那时候，枣花盛开。能开花的树，该是多么的年轻，就像一个能在男人怀里拱来拱去的女人。无数个日夜，无数个凄冷。当春天从泥土里冒芽时，我便动了心，于是，初夏的路口，我已等候多时，这一等，别了秋天，离了冬日，你仍未出现。我已老了，为何还不来见我，要知道，不看你一眼，我如何死得心甘。
今天，我来了，来看枣树，不管他活成啥样，年轻也好，衰老也罢，我都是要来的，与约定无关。某日，如果我老了，走不动路了，我便是不来了。即便勉强来了，我白发苍苍的样子，我怕你看了会难过——且，留一些空间，让成长长成成熟。
雪花，大朵大朵地飘落，伸出手，我手心里并无一朵。我倾尽所有，只为博你一笑，为何舍我而去？每一个冬天的来临，我都会将其视为最后一个冬天，今年也不另外。舞动的雪，有呼吸，是雪花；静止的雪，便是冰冷，与生命无关的冰冷。
——所有这些，我都珍惜！
如果可以的话，就在近几日，或者十天半月也行，我想去一趟九华山（中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位于安徽境内）。本打算过完年去，但，我有一种等不及的感觉——不知是我见佛心切，还是佛候我已苦？
梅，这次生病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何为无奈，何为无力。往小里说，无奈生育，无力父母；赶大处言，无奈已生，无力将死。我在想，我为什么看上去要比梅幸福，体内要比她多一个器官？我爱她，不想比她幸福，若可以，我愿意将我的子宫移植给她。“若可以”，是什么可以？无奈，乃无奈。无力，亦无力。不觉间，竟体会到了禅意……
说到禅，我想说一件事，这件事在我心里压了很久，一直让我难以释怀：
4年前的一个上午，我送三子（右林）上幼儿园（中班），途经和平广场时，看见一个树坑里躺着一条奄奄一息的小狗。狗耷拉着脑袋，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无精打采地半睁着，要不是瘦瘪的肚子在轻微地抖动，我一定以为它死了。当时，时值夏天，那一段时间，紧邻（和平）广场正在施建一座高架桥，到处都是灰尘，到处都是垃圾。小狗躺着的树坑里也填满了垃圾，不细心看，很难发现还有这么个小狗。“妈妈，这是什么垃圾呀？”站在一边的孩子指着小狗好奇地问我，对她来说，这个“垃圾”显然不同与正常垃圾。“没什么！”我敷衍着，拉着孩子便快速地离开了，因为，我不想让孩子知道这是条肮脏的就快要死去的小狗。
将孩子送到幼儿园后，顺便去菜场买了一些菜，买菜的时候，心里一直惦记着那条狗……因菜场与和平广场不在同一条路线上，回来也就没有再经过（和平）广场。等到放晚学接孩子再经过时，再看那小狗，它已经死了……黑压压的苍蝇，还有蚊虫，在它身上爬来飞去。原本瘦瘪的肚子，已然因天热细菌繁殖快而膨胀，感觉用手一碰，所有的内脏就会“倾巢而出”……黑黝黝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已经闭上了，闭上了。
4年过去了，快5年了，我一直因此事而自责：当时，我为什么不将它抱起，移至阴凉处，喂它水喝，喂它食物。马路对面就有一处宠物医院，我为什么不送它去救治，它是那么的幼小瘦弱。行人，来来往往无数，单我看见了它，前世约定的么？见死不救已是错，死后不葬错上错，此乃罪过，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没有原谅自己。
此番去九华山，我一定对佛说出这件事，并求得原谅。只有佛原谅了，我才能原谅我自己。
雪花，漫天飞舞，树木流水，村落都市，无不凄冷温馨。
九华山，那里一定也在下雪，必是“一层台阶一层白”，然，不阻我拜佛之路，求佛之心。
阿弥陀佛！
地上的雪，越来越厚，最后一片树叶，也从树上飘落下来。没有树叶的树，还能不能被称为树？就像冬天一样，没有下雪的冬天，还算是个冬天么？所幸，是下了雪的……我喜欢在铺满一层积雪的车头上写一个“雪”字；我喜欢在好似一张白纸的雪地上写一个“爱”字；我还喜欢在雪花摇曳时写一个人的名字“他”……我喜欢雪，不仅因为洁白，更因为冰冷。
秋去冬来早，叶飞雪舞迟。一座城池一孤蝶，一声叹息轮回间。天地空空，天地空空。
真的——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
1 ~ 2
二零一三年 十二月 二十日
文章评论
1~2
“真的下雪了”，合肥至今仍未下雪，此次说下雪，并不是因为心急原因，实乃心彻寒所致，所谓“境由心生”，便有了一个“真”字！不好意思！[em]e160[/em]
1~2
”面具之下，（必有）一颗受伤之心“！ 注：此条”自评“引自吾友宝地生金之说说。[em]e160[/em]
1~2
”兴许，没等雪花飘落我便安眠了“，为何要这样说，你是这样的年轻！雪，终会下的，人，也终会死的，但，并非现在！某日，若你真的死了，我会不远千里去看你，于你野草凄凄的坟前给你读《苍茫》……一字一字，一段一段，一页一页……我会告诉你，长在“苍茫”里的那两株刺槐依然长势喜人，就像“厨房窗前那两棵枣树“一般…… 注：在这里回复你就拙作《下雪了》的精评，1~2失礼了！[em]e160[/em]
1~2
你死了，我去看你，那么，我死了，你还会来”一声叹息“看我吗？只要你来了，即便我深埋黄土，我依然会感觉到你的脚步，还有叹息……谢谢！[em]e160[/em]
1~2
”真的下雪了“，真的一片洁白一片冷，只要你愿意，这一切就在眼前……[em]e160[/em]
1~2
《真的下雪了》，算是2013年最后一篇拙作，下一篇，应该是2014年的”春天“吧 …… 感谢众多好友对”一声叹息“自始至终之关注，尤其是对1~2文字之善待！感谢！感恩！[em]e160[/em] [em]e160[/em] [em]e160[/em]
queen
[em]e100[/em]"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情无关风和月".看了日志,发现您也和我一样喜爱张爱龄,尤其"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这入心的诗句,让人难忘。]
queen
看了林姐的日志內心久久难以平静!这是一位诗意的女人,一位有故事的女人,一位善感的女人,一位禅意的女人,总之一句话:"一位慈悲的女人"。体会张爱龄笔下诗句:"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这诗句是怎样的一种经历和体悟才写出的感受!
舟足印
问候1~2安好！
世外桃源
踏足送祝福：愿友友周末快乐！！[em]e163[/em]
世外桃源
又一篇佳作显现~~真的下雪了！意境真的好美！！乐曲也让人陶醉~~
一叶飞渡
受善行如润细雨，感慈心若沐清风！无须拜佛！
莼涩つ咝语
一场烟雨，烂漫三千，西风恋尘烟，一夜寒霜，遍地沾香，星稀难入怀，一束残阳，轻扰心弦，牵丝又复谁，一季花约，墨染印香，故又神伤，红颜舒袖，年年忆………
清雅
友友我们爱你，不管你身在何处，我们的心都紧紧追随着你。[em]e160[/em] [em]e163[/em]
镇番人
熏衣草传说：一株代表友情，两株代表爱情，三株代表祝福，四株代表幸福，我想给你满山满谷的熏衣草，让你拥有最美的祝福和无尽的幸福！冬至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