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小记
个人日记
如果以自己买烟自吸作为烟民的必要标志的话,到今年为止,我的烟龄已经二十多年了。还在青少年的时代,和其他男孩一样,我曾经受过熟悉的和陌生成年人的种种诱惑,在他们或是恭敬或是鼓动的眼光中偶尔接过一支香烟甚至半支正在燃烧的香烟。及至高中阶段的最后一个学期,为了减轻所谓的压力,我开始买来每盒两角钱的“邙山”香烟,回到宿舍即拆开包装全部倒在被褥遮盖着的草苫上,在感觉需要的时候来上一支。转眼间,高考已过,那些所谓的压力已作云散,但偶尔把持在我手中的烟却没有因此而消,演化成了我体现潇洒风格的一种道具,从此坚持下来。
不过,说句实话,直到妻子生育之前,我那保持了几年的抽烟习惯还没有上升到烟瘾的高度,常常是几天一盒甚至一盒烟可以维持一周,处于一种有也罢没有也罢但往往还是有吧的境界中。到了妻子不在身边的时候,仅仅两年,我对香烟的需求猛增到了一天一盒的地步,而且地位几乎等同于饭食而不可或缺。戒烟这个名词首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当妻子、母亲甚至朋友、同事频频规劝戒烟的密度终于要击垮我维持抽烟的意志时,我开始寻找戒烟的良方。
当时,曾有一个偏方是多吃什么萝卜,我从而开始在日常的菜蔬中增加起萝卜的分量来。然而,这个偏方或许就是哪个不负责任的专家的胡说吧。坚持一段时间,就差把自己吃成一只兔子了,对于烟的需求却一点儿也没减少。趁着眼睛还没有发红,还是赶快想其他辙子吧。
也就在那时,我又看见了一个偏方:“取维生素C片六片加白糖,用凉开水化开,如有抽烟需求就服用一次,再有再服。一般大约六次左右、两天时间就可以把烟戒掉。”得,这个已经用上药物了,或许管用,还是试试吧。于是,到药店花了一元钱买了一瓶维生素C片,又让妻子准备了些白糖,我的第一次戒烟活动便轰轰烈烈地开始了。为了宣示自己的决心,我还作了一首《江城子》用以自勉,现抄录如下:
“几年烟熏人茫茫。戒与否?费思量。瘴雾弥漫,害人亦自戕。最是懊恼痛尽受。损钱财,少健康。 归去来兮论短长。止毒癖,又何妨?代继果茶,潜心煨书香。料得耄耋话当年。定无悔,多荣光。”
还别说,仅仅经历了两天没有香烟的日子,等再拿起香烟,那滋味居然又苦又呛,感觉和第一次抽烟差不多,哪里还有云雾君子般的快活?我成功了!我骄傲地对所有人宣布,亲人们的赞许也溢于言表。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算结束的话,我的戒烟历程也太单纯了些。当时鉴于戒烟后,手里还有大半包烟既不能送人,扔了又太可惜,没法处置,而打火机还能正常使用。于是,一番思量,本着物尽其用的节约原则,我决定把那大半盒香烟享用完了再戒,也算是对于香烟的一种华丽的告别仪式吧。不料,香烟刚刚享用了几支,打火机没有气了,便又更新了一个。于是,当香烟告罄的时候,那打火机尚风华正茂。也为了物尽其用,我及时地又买了一盒香烟。就这样,打火机,香烟,香烟,打火机,在不停的接续下,我那口鼻中仅仅断了两天的烟火又重新恢复起来。戒烟的事儿被我抛到了脑后,再也不提。面对我满嘴的歪理邪说和出现这样的反复,妻子顿时产生了“粪土之墙不可误也,朽木不可雕也”式的激愤,好长时间都不愿理我。乃至于后来我又产生戒烟的念头时,她竟然怀疑我是想念那维生素C和白糖混在一起的酸酸甜甜的味道了。
此后,在妻子鄙夷的眼光中,我曾经好几次有过戒烟的举动,但每次都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一直到越过而立之年的第四个年头,在经历了亲人去世事业凋衰的种种变故之后,我突然又一次产生了戒烟的想法。这一次,虽然妻子连任何的外在表示都没有了,心里却在坐等我的又一次失败。虽然还是那酸酸甜甜的良方,虽然不必有太多的张扬,然而在我内心里我却悄然拿定了坚定不移的主意。事先我就扔掉了一切火具和香烟,进入戒烟程序后更是连验证的机会也不再留给自己,每次想抽烟的时候不再仅仅是酸酸甜甜的秘方侍候,更多了许多被烟熏坏熏烂的肺叶的联想与因之而来的厌恶与恐惧。成功又一次向我走来。率先发现的亲友们纷纷向我的妻子报捷,妻子报之以泯然一笑。平素的烟友们听说后先是一怔,继而一句“别闹了”,大方的掏出烟卷来并为我点上。拒绝无效,我便将点燃的香烟放在一边,任其燃烧或者熄灭,不再让其同口唇亲密接触。如此二三,他们方才死心塌地,不再招惹于我。终于,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一次的戒烟历程坚持了四年之久。那无烟的金身之所以被打破居然和初次决定吸烟一样源于压力。当时的我几乎处于失业状态,刚刚走进一个自己很不适应的领域,每天都被所谓的业绩和业务欠款而挤压着,加之客居在外,父亲多病,碰巧帮人弄了点文字又获赠了一条价值不菲的香烟,于是,被我逐去的这个曾经的朋友便从此又回来了。
然而,这一次的回来,最令我想不到的是,妻子延续了过去不在意的态度,而反对的声音已不仅仅地来自于家人了。在办公室,在车站,在餐桌上,在宿舍内,在别人家里,每当我点燃那曾经引以为潇洒的“二十响”的时候,反对的声音总是此起彼伏,甚至不止一次地受到过呵斥乃至于驱赶,尴尬的场面一再出现。看来,整个社会对于烟民的宽容心越来越少了。于是,勉强又坚持了几年,在一次感冒之后,我毅然再次驱赶走了这位召之即来的好友,下决心不再与之交往。
记得这次戒烟第二天回到单位,一个烟民举烟相让,却被我坚决地拒绝掉了,急得大声提示:“你看清了,这可是最高档的‘中华’,一根要五元钱呢!”管你呢,既然不吸了,纵然是几百元一支又与我何干呢?身后是一大片惊疑的目光。
母亲尚在的时候,眼见我无论忙闲总是一支一支地抽着烟,常常温柔地规劝我少抽一些。“吸烟就是贱毛病,啥戒掉戒不掉都是胡说!依我看,不吸满中。”老人家的教诲时常萦绕在耳边。虽然又一次戒烟获得了成功并且有信心把它当做此生中最后一次的戒烟,但在内心深处我却深知,如果哪一天我不再克制自己,最多一周以内,我马上还可以堕落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烟民的。所谓的烟瘾,与其说是生理上舍弃不得的需求,毋宁说是心理上不愿战胜的自己,只要意志常在,无论烟龄多久,也无论抽烟量有多大,从来就没有戒不掉的烟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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