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刷匠

世界那么大
你也去看了，可为什么要卧轨？
我明天就去看一看，究竟是为什么？

一个从安徽农村走出的天才少年，1979年，你15岁，考取北大法律系。

1998年，我15岁，郑智化唱了个星星点灯，我看着被人们称为反叛少年的哥哥们在刻苦练习霹雳舞，一招一式，就像那个我们记忆模糊的年代。

一个什么都还处于傻逼呼呼的年代。
那时候我还在跟着同桌的小强去打台球，去调戏女同学。

你在北大。在这个国家最高学府里学习，在未名湖边看书，发呆。
你看书或发呆的时候，有个伟人也正在谋划一首春天的故事。那时候，汪国真还在练习诗歌。

一切似乎很平静。没有诗意。
大海都是这样，风暴来临之前异常平静。

1989年，我6岁，拿到了第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以资鼓励的是一个笔记本，上面盖着“东贡小学”的鲜红公章。

那时候，我不知道，三好，究竟是哪三好？
我只知道我学习好，其他两好我真的不知道。
我只知道，老师真好，专门表扬我，同学真好，每天都给我好吃的来交换作业去抄。

而你，却在这年，1989年，在3月26日这天，独自一人到山海关，海风吹乱了你的头发，你不顾，灰尘蒙了你的眼镜，你不擦。

你就依然决然地躺在冰冷的铁轨上，面朝天空，静静地等待一列飞驰的火车到来，从你温暖的身体上疾驰而过……
你的身体肯定是断成了三截。

后来，我和无数人都只记得你写下的八个字：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但是，你留在这世界的最后姿势并不是你说的面朝大海！
你为什么要选择卧轨？

直到1999年，我才知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八个字有着怎样的心痛，有着怎样的绝望，有着怎样的期待！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开始着迷于一种叫做诗歌的文体，并试着去写下一些幼稚的分行文字。
现在看来，那不叫诗。

那只能叫着傻逼的抒情，如此罢了。
你不知道，后来有一些写分行文字的人，也选择了自杀。

比如，那个写“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的顾城。
我觉得他比你幸福。至少他和他爱的人死在一起，他亲手杀死了他的爱人。他有爱，他被爱着。
而你，却没有。
你的死因，成了迷。

那些当初和你交好的，你的同学，你的朋友，他们现在活得很好，就活在现在被我比喻成一个大鼓的北京城。

他们因为你而成名，他们现在正准备假装大师，出书，搞讲座，哄骗文艺男女青年。

但这些客居帝都的日子里，我坚决抵制了他们的讲座和所谓的交流活动。
我认为，他们不配！

他们悲哀在于：在你卧轨以后的这些年里，他们没有一句诗可以让人记住，他们没有真正的沿着你追寻的梦想去寻找，去追问，去写作！

我觉得，应该去死的是他们，而不是你。
你多么傻啊！
要是遇上我，我一定请你去喝酒，我也很穷，我们去不了五星级的大饭店。
但是，我可以保证，让你开心，我们找一个小巷子，找一个外来夫妇摆的烧烤摊，点上牛肉，如果你喜欢，还可以点上臭豆腐，我给你讲故事，讲我生活的小城故事，讲我所遇见的故事，你肯定不会选择卧轨，你肯定会好好活着，哪怕是苟且。

我觉得，只要活着，哪怕苟且，也是极好的。
至少，我们心存希望。

因为，我们可以去看看这个世界，看山外的山，海外的海。我相信，一定有让你着迷的风景，一定有你让你眷念的人，让你断除决然死去的念头。

天亮以后，我就会坐上大客车，去山海关，去你卧轨的地方看一看。
我还会坚持骂你，靠！卧什么轨啊，拿你一生牵挂，拿你一身肉体，竟然只换回八个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多么不值得啊！
查海生！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地铁已经停运了，但这个城市依然喧嚣，依然有人来回穿梭，这些都不重要。
我也明白，一个人死了，留下的除了骨灰和墓碑，还有故事，还有思想和诗意。

只是，你不会知道，就像我也不会彻底明白，这个世界最后存在的意义。
但我相信，只要有人在，不管是现在的互联网+，不管股市是涨还是跌。我们只关心蔬菜和粮食，我们只关心亲人和朋友，这已足够！

管他妈的未来的未来是什么，我只相信，文字永远不死，诗意永远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