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衣

 
　　我的童年和少年是在豫西山区一个小镇边度过的，那是20世纪的五六十年代，那时的中国很穷，物资很匮乏，大多数老百姓一年到头也就是过春节能吃上几顿肉，所以，我们小孩便会在正月过后，又盼望着第二年春节的到来，再一次大饱口福。


　　杀猪过年对于今天的豫西人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奢侈的事情了，可是，在五十多年前，在老家的农村，那可是了不起的事情，因为人们实在太穷了，连人都吃不上饭，就别说能有粮食养猪了。但是，不管什么年代，只要有一点权力的人家都比普通老百姓过的好，比如，大队支书和生产队长、会计、保管员，他们平时能够填报肚子，到过年时还有可能杀上一头猪。但是，杀猪不是想杀就杀的，在杀猪之前，杀猪的人家必须具备食品公司发放的“任务证”，也就是在个人完成了国家规定的交售生猪的指标后，自家才能杀猪。


　　一般情况下，国家要求是杀猪的人家，首先至少要交给国家一头生猪，交售完后，食品公司便开具一张收购证明，这就是“任务证”，然后才可放心大胆地杀猪，这一头猪的全部才可以归属自家处置，如果没有“任务证”，杀猪的人家必须要把整头猪的一般肉以国家规定价格交售给食品公司，以完成任务。实际上，即使是大队支书和生产队干部家，也很少有养得起两头以上猪的，所以，他们在要宰杀自家唯一一头猪时，只能花上十几或二十元钱，到别人手里买一张“任务证”，因为别的人家同样也是只养了一头猪，但不打算杀猪过年，而是直接交给食品公司，换取现金，在用钱买几斤肉过年，但食品公司开具的证明可以卖给别人顶替生猪交售任务。那时候，杀猪一般都选择在接近年三十的腊月二十七八，因为杀的太早，不便保存，大部分人家也只能买上几斤肉过年，数量太少，没有必要熏制成腊肉保存。


　　杀猪那天，食品公司指定的杀猪匠，穿着一身被油腻抹得黝黑发亮的衣服，用竹篓背着杀猪刀具来到主人家，先坐在屋檐下的长凳上，接过主人家递过来的“叶子烟”，掐成小节，卷上塞到烟斗里，吧嗒吧嗒的吸起来。此时，主人家的小院里已经聚集了卖肉的人群和等待抓猪的青壮年男子，小孩子们也在翘首以待。抽完一袋烟，主人家早已在屋外空地上的临时灶坑上烧开了烫猪的开水，此时，杀猪匠将烟袋锅往长凳腿上一磕，喊一声“动手”，主人家便打开猪圈门，那猪以为是放它出来吃食，一摇一晃的走出圈门，此时，守候在猪圈门两旁的四五个男人便一拥而上，有的抓耳朵，有的拎尾巴，一下将那猪按到在“杀猪凳”上，猪便发出一阵尖叫，杀猪匠从竹篓里拿出尖刀，对准那猪脖子与胸脯处，狠狠的捅了进去，登时，那刀把也几乎没进了肉里，冒出的猪血染红了杀猪匠的手和袖口，主人家赶紧将一个木盆放到猪头下面，杀猪匠把刀一抽，猪血便喷射而出，流到了木盆中，主人家拿来食盐撒到盛有猪血的木盆中，杀猪匠用刀在木盆里来回搅和，一会儿，猪血便凝结成血块，被老家人称为“红豆腐”，这就是当天晚上招待帮忙人和左邻右舍的其中一道菜。


　　杀完猪，杀猪匠，在猪后脚上用刀割开一个小口，用一根小指粗细，约有一米二三长的铁条从猪脚处捅进去，猪皮下便形成一定缝隙，然后，杀猪匠对着猪脚上的小口鼓着腮帮子使劲吹气，一位青壮男子，抡起一根木棒在猪身上猛力捶打，不一会，原来扁平软塌的猪身就变得滚圆鼓胀，大家将这滚圆鼓胀的家伙，放到梯上，再将木梯抬到烧得沸腾滚开的大铁锅上，杀猪匠在热气中用木瓢将开水浇湿在猪身上，用一块铁皮卷成的半圆形的专用工具，刷刷刷的刮起来，此时，帮忙的人们也在帮着浇开水和刮猪毛，几个人在蒸汽里若隐若现的忙活着，不到半小时，原先的毛猪已经变成雪白滚圆的白猪了。

　　下一步要做的事情便是开膛，屠夫从背篓里拿出铁钩，勾住猪后腿关节处，一群人同时使劲，铁钩的另一头便挂在屋前的柿子树上，屠夫便从任人宰割的猪的裆下下刀，一直划到猪脖子杀口处，于是，那猪肚皮里的五脏六腑便暴露出来，主人家拿来大铁锅接住，将上下水尽收盆内，端到另一处翻洗去了。接下来便是卖肉了，屠夫将猪头割下，令主人拿走，于是便操刀在挂着的猪身上按顾客要求割肉，割下的肉用麻绳系上，交到顾客手上，卖肉人提着肉，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小孩跟在父亲后面一蹦一跳地走着，想象着炖肉的香味，一口一口的吞着口水。这就是五六十年前，老家人杀猪过年的情景。


　　年货备齐了.还要讲究礼节,每年过春节家里都要悬挂有祖宗牌位的画(我们那里的叫“祖“).一般这个:“祖“都悬挂在辈分较大的人家里.以男人的辈分为准.
　　 三十晚上,悬挂“祖“的家里的人,都要到祖坟上请祖宗们回家过年.在祖坟上烧香,放鞭炮等礼节.如果祖坟离家比较远的话,就在村口燃香,嘴里说几声“请祖宗们回家过年“等话语,意思一下就可以了.手里拿着点着的香一路上还不挺的让祖宗别走错路什么的.到家后把着的香必恭必敬的放在准备好的香炉里,把“祖“悬挂与堂屋的中间,在“祖“的下面摆上各式的供品.我们那里一般都是八仙桌,两旁与椅子,两边的椅子千万别坐,否则离挨揍不远了,(本人就因此挨过,所以记忆深刻).有家里的辈分最高的人带领全家人(包括女的),在堂屋向“祖“磕头行礼.仪式颇为隆重,好象是应该磕四个头.记不清了.
　　小孩一定要远离这个屋,否则会经常挨揍.也不是真打,就是意思一下.
　　 晚上 ,八.九点这个时候,要到同一个姓氏,血缘关系比较近的家里的“祖“上磕头行礼,记住要从自己家里带着酒和香,表示对领一家祖的尊敬.完事以后村里有家谱的人家去,(家谱一般要放在村里辈分最高的家里,所以这很重要的),到了那礼节也很多,我记不住了,一般拜家谱的事,轮不着我.呵呵
　　 这天晚上一般家里都不睡觉,大人们在一起喝酒,小孩子在村边麦场上或邻居里玩,即使睡也很晚.到是12点左右,鞭炮声不绝与耳,烟火也开始了,总之热闹.一般到了1点,鞭炮声就很少了.该睡觉就睡了,因为要早起.
　　 早上5点左右,小孩子都会被大人们叫起来,准备吃饭,当小孩子起来的时候,父母亲已经把新衣服和斩新的压岁钱放在枕边,把水饺已经煮好了,在吃饺子之前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了,首先要放鞭炮,鞭炮是家里的男孩用树枝举着,父亲点燃.这个事是我本人最愿做的事情.在放完鞭炮,水饺基本上快熟了,但这时要最先盛出的敬天地和神仙,在自家的院子里一般都有用石头塔起叫香台子的地方,把水饺放在那里,磕头行礼,然后倒点水饺汤在那里.行礼完毕.这时,家里的悬挂的“祖“的仪式也不少,总的和前边说的差不多.就不多说了.
　　 早上,一家人,吃完饭后,家里留一个辈分最大的人(爷爷奶奶)在家里,等着人来给磕头拜年,然后我们到外面和别家的人磕头拜年.很热闹吧!拜年一般是和自家很近的人一起去.大概是4.5个人左右.一般是年龄或辈分大大的人领头.这时天还没亮,村上已经人头攒动,灯火通明了,(我们那里三十晚上是不熄灯的.)一般拜年都要到,家里有“祖“的家里去拜,到了这家以后,先到堂屋,“祖“的正面,跪下磕头,一定要磕4个头.这家里的主人,你磕这4个头的时候不会阻拦的.因为你这是给祖宗们磕的.然后你磕完这4个后起来,再说给这家里的老人磕头拜年,这个时候这家人的老人说“别磕了,越磕越老了“,等高兴的话,如果有实在真不让磕,你就算了.人家如果让磕, 那你就磕就是了.一般有“祖“人家都预备好香烟和糖果什么的.大人吸烟,小孩什么的就吃糖果了.就这样磕头都要磕很长时间,反正整个村里有“祖“人家都要去,还包括辈分比较大的老人家也要去.一上午下来,能把人给累死.
　　 我们那里上午女人一般都不拜年,她们要到下午才去拜,到底为什么,我现在也不知道.
　　 下午,一般就没什么事情了,那就睡觉去了.因为三十晚上没睡觉啊!
　　 今天下午没事,突然想起在老家过年的事了,就凭记忆写了这些.以后在写点,马上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