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衣

 　一条短信，一个电话，就点燃了心中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火种。我们各自驱车离开家，直奔100公里距离，40年的往事，一个多小时车程，尽管事先有预约，昔日的同学还是冒着严冬的寒风，徘徊在昔日学校的小道上。小道在夏天里浓荫蔽日，可眼下是光秃秃的。
　　见面了，坐下了，谈开了，我们扳扳指头，才发现双方的共同经历，距今已经整整40年。我们是40年前的高中同学，所幸的是这些年来我们都经受住了时光的考验，时光可能摧残了我们，却没能摧毁我们。更让我们高兴的是，40年前的班主任，尽管年近80，却也精神矍铄，坐在我们中间。说起当年，有时候吃惊，有时候感慨，一伙半老的人，簇拥着一位更年长的人，不知不觉，半天过去。
　　乡镇过年，过得冗长。一顿午饭，选择再了同学家里。同学的夫人，另一位女同学来帮忙，见到家里的女主人，我有些迟疑，换了？仔细看看，恍然大悟，女同学一笑，男同学也一笑，一笑之中，我们似乎又回到了40年前，多年尘封的记忆又打开了。
　　接待我们的一对，是当年的团支部书记。看到他们共同走过了40年，我们颇有些“愤愤不平”：“你们当年找我们谈话，不能早恋，敢情你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自个人抢先了。团支部书记叫苦不迭，对天发誓说是毕业之后才发展的，不排除有当年的感情基础，可绝对没有当年就私定终身。不过，事已至此，早就过了“追诉期”，连当年的班主任都笑笑了，我们除了哈哈一笑，还能时光倒流，穿越回去，重新补上这早恋的一课么？
　　墙上有书法“家和万事兴”，狂草，颇有章法，可惜装裱潦草，我给男主人提意见，这似乎有点不尊重国学传统，用老家话说是把绿豆不当粮食，东北话是把豆包不当干粮。男同学赶紧声明，是自己写的。我才猛然记起，当年的他，书法一直不错。咱俩搭班出黑板报，我说他写，坚持出到百期。后来的我们，果然我走向卖文为生，他教书为业。两个当年的中学生，又打开了过去的话题。
　　上菜了！男同学，还有帮忙的女同学，摆满了一桌子菜，3个热腾腾的火锅，让从所谓城市里边来的我们，很是吃惊，很是感动。一锅鳝鱼炖羊肉，煮上本土腌菜，没伸筷子，人先醉了；一锅本土山羊杂，货真价实；还有一锅本土散养柴鸡野兔，更是让我困惑。他们说，现在退耕还林，野生动物多了起来，野兔柴鸡肉比家鸡硬一些，味道也长一些。
　　喝酒，吃菜，说的都是40年前的话题。谁跟谁递纸条，谁和谁很暧昧，屈指一算，当年的99位毕业的同学，后来居然结成了6对伉俪，而且都能坚持到了现在。缺少的一位秀外慧中的女生，可惜在40年前勤工俭学，渡河溺水身亡。如果她还活着，现在也是年过半百，她活在我们记忆中的，依然是当年的小鸟依人状。事实再一次证明，活着就是硬道理。饭间一同学提到故乡话题,大伙话又多了起来,故乡,很美的想像。远在他乡，很多时候在想念故乡。想念故乡的山水，想念故乡的亲人，想念故乡的门前的那棵老枣树，想念故乡那锅烧得滚烫的牛肉。可对于在外漂泊的游子.故乡只是记忆中的一段场景，故乡只能留在梦里想像，今日故乡，不再是家。
　　故乡不再是家，是故乡没了家的温馨。故乡的家，是祖先的父母的，尽管他们热情，虽然他们周到，但总没有家的那种随意，那种放松。回到故乡，多了客套，少了坦诚；多了迁就，少了交流。父母的家早已和过去不同，也许是我们感觉的不同。不同的不仅是外在环境，不同的更多的是我对本该熟悉的陌生。至此，我终于明白，作为一棵迁移的小树，我长大了，回不来了；作为一个早嫁的女儿，娘家再好，也不再是家了。我们回来，是家里的客人。
　　故乡不再是家，是故乡没了家的那种味道。想家就是想家乡的菜肴，可回家吃到嘴里的，却远不是回忆中的滋味。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辣，可我们吃起来感觉嘴里冒火；还是和过去一样的咸，但我们吃起来感觉是盐味太重。谁说自幼形成的味蕾终身不变，我们这些年不就变了么？我们习惯了冰箱里的冷冻半成品，我们适应了超市里供应的年货。我们表面上追求天然绿色，其实我们还是喜欢程序化规模化。我们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就再也回不到出发点。
　　故乡不再是家，是故乡没了家的那种安宁。人是漂泊的船，家是停靠的岸，这个家，只是属于自己新建的家。树大分岔，人大分家，独立出来的单元，各自为战，尽管不是对手，可也不是朋友。回家的日子，不是休息，而是弥补。要做出各种姿态，要尽到各种责任，要表现出自己在外面混得很好，要展现自己并没有忘记根的所在。原以为故乡之后会卸下脸上的套装，现在才明白这套装永远也卸不下来了。我不是演员，但回到故乡，我 很多时候不得不做演员。
　　故乡不再是家，是故乡早已蜕变得不那么纯真。在外面的我们，思念的常常是记忆中的从前。回来之后我们才明白，现在的故乡早就在经济大潮的裹挟中和平演变了，一样喧闹，一样浮躁，一样市侩，一样庸俗。小河的水脏兮兮的，路边树上挂着废弃的塑料袋，乡村里在竭力向城市靠拢，可没有城市的现代化，却丧失了过去的自我。其实，我们的故乡是易碎的，只能保存在记忆里，储存在歌曲中，故乡也如网友，很容易见光死的。
　　多少年来，没在故乡相聚过年了。回到故乡，故乡却让我深深失望。是故乡辜负了我，还是我背叛了故乡，深夜，我只能在是梦非梦中检讨自己。郁闷的是，尽管故乡不是我期望的那样，可我还得有一个故乡存在。人在外面漂泊，灵魂总得有个地方寄存。故乡，是灵魂的家我们都明白，虽然我们已经顺利走过了40年，可很难再有40年等待我们去消耗了。故乡不再是家，故乡却也有家……
人世苍茫，能结缘已属不易，能维系更是难得。
……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尽管同学一再挽留，我们还是不得不离开了。祝老师长寿！祝同学健康！祝我们一路平安！马年翻篇，羊年到了，：祝福各位点击本文的读者，生活喜乐羊羊，工作如羊吃苦，事业如羊中天，爱情似羊缠绵，做人羊眉吐气，家庭吉羊如意，心情羊光满面，健康羊羊得意，天天开心“喜羊羊”，事事如意“美羊羊”，工作愉快“懒羊羊”，合家幸福“暖羊羊”，用语虽不规范，心意表述到了，祝愿羊年比马年更美好，祈祷一年更比一年强，羊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