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琉璃

观 望

七月。已是末尾。

天气日日炎热。傍晚七点钟时，仍然会看到太阳在贤山背后探头探脑。

光线强烈，炙热。是滚烫的金色，如一汪刚刚熬化的蜂蜜。柏油路面仿佛融化了般，黏黏地，

如果一直盯着看，会有眩晕感。这样的炎夏总让人无所适从。于是，日日蛰伏在空调房里，

恹恹地不知所以地过每一天每一天。只在傍晚后出来活动。你说，不如我们到山上去避暑吧。

我说，我要每天起来的很早很早到山顶上看日出，还要看日落。两人都是很期待的样子。

就像期待一支棒棒糖的孩子，满心雀跃。心怀期待，有所等待，是给自己在寂寂生活里的

一支糖果，偶尔的甜蜜会让人觉得日子没有那么薄淡，不至于太过心疏意懒。尽管知道，

短暂的激情过后，一切又要恢复沉寂。却依然乐此不疲。

还是七月伊始，坐车去往别地，是大雨滂沱的清晨。空中飞快掠过大团大团厚重乌云，周遭变得

混沌模糊。雨哗哗地倾泻下来。窗户不能打开，车厢里散布着汗水，花露水（真让人难以忍受，

居然有人拿花露水当香水来用。），晕车人的呕吐，酸奶，早餐，体液种种气息。

车载电视正放着老旧的港片，一群人打来打去，哭哭闹闹。这样的喧闹，混乱。沉默的坐在后排

靠右窗的位置，看着车外快速后退的树木，田野，房屋，旷野里纵横交错的电线，及茫茫雨雾。

觉得彼时仿若末世，一群陌生人经过同一路线去到不同目的地。孤单，却有着隐约不明的期待。

没有恐惧。在雨小下来的间隙，打开窗，拿出相机拍下翠绿的田野，湿湿的路面，接近干涸的河滩，

乌云。得以望见一片一片荷塘，盛开的大朵大朵洁白粉红花闪耀洁净端庄的微光，在雨雾里惊人的美。

澄碧硕大绿叶在风中起起伏伏。荷花开得正好。在我们交错的瞬间。于旅途中，纷飞的小雨里，

是旅途带来的surprise。仅此。打电话给Z。说，真想下车去看荷花。Z说，好啊，看够了，我去接你。

于是，对着电话翘起了唇角。对这样小小的贴心言语会心存感动。

只是一次平常的出行，因为大雨，因为荷花。一直记得。

风 干

如果一直缄默不提，是不是告别就不会来临。盛夏。雷雨总是时时光临。有时在白日。

有时在更深的夜里。最初总是会被惊得不得安宁，后来就慢慢习惯了。

知道，任何事，一旦习惯就不会有那许多难捱。睡醒后的无眠凌晨里，

从冰箱里抱出冰冰的西瓜蜷坐在阳台地板上用一把小勺慢慢挖着吃。

夜空被窗子分割成一块一块。墨蓝，冷淡。中间被霓虹映成暗暗地橘色，边沿没入无尽的夜里。

有时还能看到一团团云朵，缓慢游动。像夜不能入睡的眼睛。怔怅而迷离。

在雷雨的夜里，开着空调，裹住毯子看一部意大利电影。故事最后的十几分钟才吸引人。

所有的离合背叛终于安静，所有人都穿过黑暗，进入阳光照耀的坦途。疼痛，哭泣，伤害，

分手，争吵，一切仿佛已是属于前世的记忆。这是最世俗的剧情。可依然心有欢喜，

因为宽容。“生活并不总是那么容易”。正因为不容易，所以才乐见一切水到渠成。

才期望岁月静好，人世安稳。

有时会觉得生活就这样漫不经心的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没有什么是急着要去做的。

只除了时光。可是，并不是人要追赶时间而是时间催促着我们一刻不停。

于是，在盛开的茉莉里，我看见时光也会老去。只用一朵花开的时间。捡拾起掉落的还依然洁白芳香的

花朵，晒干，密封在一个小罐子里。每天泡茶时取出来几朵，跟茶叶一起冲泡，看它们慢慢舒展，

浮浮沉沉，就宛如看到过去的时光附着在上面浮沉。至稀薄。而我想就这样不明就里地观望人世风月。

带上时光的印痕，怀揣一丝赤子样的真诚。山一程水一程，依约前往。

终是知道的。一切都将风干。成为记忆。然后，消散，不剩丝毫。

归 途

很想对你说。我对你并无成见，只是对自己早已失去信心，对一切产生厌倦。

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沉默。

你知道，我是心存恐惧的。不能具体到某人某事。只是源于灵魂深处。

正如你所说，你心里藏有秘密。是的，每个人都有秘密。一些伤痛。多数秘密大抵都跟创伤有染。

……

写这些字时，一直反复听一支木吉他曲。它像落在淡水里的月光。幽凉，安静，清浅。

被一双手撩拨起颗颗凉凉地水珠。一点百无聊赖。影子在身后拖得长长的，带着懒散的，恹恹的，

疏离的忧伤。闷热，潮湿，水分在皮肤里来不及流出就被蒸干了。这样的季节，

是属于木吉他的季节。那个弹拨木吉他的人，拨弄出不动声色的节奏，仿佛开启了时间的密码。

在盛夏的傍晚来来回回。仿佛只是发了一个怔，时间就过去了一半，四季也轮回至中途。

那些遗留下来的若有若无的清欢，如此凉，不抵时光的一个侧身。瞬息改变。

多么知道，这些流落的况味。正如知晓四季更迭及雨水来临的规律，就算隐含异常，却已不可更改，

不能拂逆。一切终将来临，与过去。直至下落不明。喜欢的一句话这样说：生活有时，

是一个人做些细小的事，看一株植物的花开，在大风里摁下飞起的裙摆，解决一个难题

然后卷被大睡，喝一罐啤酒，或在深夜失眠。在每个分叉口，找一个路走。

静默且不回顾。你知道。若甘愿。就都是殊途同归的事。

这些微小的事，就是生活。在静默里一往无前，决然而端然。

若甘愿，都将水落石出。结局，殊途同归。

再 见

你知晓，我害怕在时间的洗劫下一无所有。

难道你曾经拥有过什么吗。不，一直，两手空空。往后也是。

那些发生过的，成为往事。没发生的，仍然在路途，翻山涉水，依旧遥远。

再见，时光。

再见，七月。

七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