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办学(一) 参加“赤脚医生”培训个人日记

开门办学(一) 参加“赤脚医生”培训

个人日记

不知不觉中，又是寒冬时，庸庸碌碌的一年即将过去了。常言道：冬天是回忆的季节。望着窗外寒风中摇摆的稀疏的柳枝条，思绪飘飘忽忽，回到了39年前。

那也是个寒冷的冬季，西北风卷着枯枝败叶和黄土细沙，穿过小镇街道院落，向东一路欢歌而来。在东门外的荒滩野地上矗立着几座砖瓦结构的房子，风在这没有院的“院”里，四处回旋扫过，强大的气场产生鸣啸，风击打着木制的门窗发出“啪、啪、啪”有节奏的声响，与这些房子里不断传出的读书声和笑声，为这个冷漠的季节增添了几分生气。这些房子是一所新建不久的学校，我的母校。

在一间普通教室里，硕大的取暖铁炉，炉火正旺。这间教室与其它教室有些不同，它的窗户被用深颜色的彩纸糊的严严实实；教室内正在上课，可与以往的课堂不同，老师没有站在讲台，而是被学生围在教室中间。学生里一层外一层，里圈的站在地上，外圈的踩着凳子、或踩着桌子，边看边听。一位漂亮的女老师边操作边讲解，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猪腿，她手里拿着穿着外科手术缝合线月牙形针，正给裂开的猪皮缝合。这是母校举办的“莎二中首届赤脚医生培训班”的一个场景。

70年代初也就是文革的后期，中学生毕业后的出路是上山下乡，或留城当普通工人或手工业者。74年，我们刚上高二，学校紧跟形势，在当地率先实行“开门办学”，为社会培养有思想、有技术的劳动者。我们年级的学生被分成男生女生两部分，男的学习“三机一泵”（电动机、抽水机、拖拉机、水泵），女的参加“赤脚医生”培训。

培训我们的老师是本校的阎玉容老师，她原是天津知青，下乡到了土右旗，在缺医少药的偏僻农村，当了几年“赤脚医生”。她用亲身体会一再告诫我们，要学一些真本事，将来一定会用得上的。阎老师的经历，赢得了我们的尊重，她所传授的简单的医疗卫生知识和技术，让我们好奇，大家学的很认真。我们从最简单的听心跳、量体温等学起，看着简单，有时还真不容易掌握。有的同学在量体温时，就遇到了困难，无论别人怎么讲解说明，她就是看不清温度计里的那条水银线。量血压也更不容易，那个脉搏的起始音和终了音真难琢磨，需要静心屏气才能捕捉到。学伤口缝合，没有那么多猪腿，（那时买肉限量，都是要票证的）老师只能教我们缝合用到的打结技术。一时间，我们的手里拿着各类绳线，上下翻飞，很熟练的掌握了“宫字”结的打法。

培训班里，所学的医疗技术里，印象最深的是注射法，也就是打针。先学的是肌肉注射，在臀大肌外四分之一处，消毒后，绷紧皮肤，迅速直刺入针头的三分之二，慢慢注药，迅速拔针，即“两快一慢”。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很复杂。首先我们练手法和程序。我们用旧针管和针头，每天对着枕头、白菜等物一阵乱扎，找感觉。我听说二姨家有些西葫芦和茄子，在我的要求下，每天做菜前，我先去给西葫芦和茄子打针，然后再削皮切菜。那几天二姨家做得菜格外美味，因为菜上我给扎了好多眼儿，更入味。这两种菜针扎上去，还是和扎在人肉上的感觉接近些。

看着模拟练习大家手法已经很纯熟，阎老师让进入实地操作。她指定我为受针的人，因为女生里就我一个班干部，我必须得以身拭针。在她的鼓动下，第二个勇敢的人也站出来了，是校篮球队一员猛将三俊同学。众目睽睽之下，她开始操作，该进针了，三俊举起针管，比划一下，没扎；又比划一下，举针管的手又放下了，一连几次，都没敢下针。这让从小就惧怕打针的我顿时紧张了起来，浑身冒汗。经过几次休整、尝试后，三俊终于对我下针了，针扎下去，令人惊恐地一幕出现了，针进入皮下后忽然改变了方向，针弯折成八九十度从皮下穿行了，顿时鲜红的血流淌了下来，把围观的同学们吓得捂眼尖叫，阎老师也吓得慌忙帮着把针拔出来。阎老师说：真万幸，针头够结实，不然断在里面，还得开刀取针，针若断在里面会自行游走的。第一次实战以失败而宣告结束。万事开头难啊!

第二天，阎老师又要求我俩披挂上阵，一定得挽回前一次的不良影响。我有了心理障碍，不想再来，阎老师不允。僵持中，我忽然想起当医生的四姨，以前说过她出差的路上，忽感身体不舒服，就自己打了一针。我表态，培训班的第一针，我自己来打！安针头、吸药、排气泡，选定位置，用酒精棉球从里向外画圈消毒，看准位置，垂直进针，好!一次到位了，抽查回血，推药、拔针，一气呵成，打针的“两快一慢”得到展示。老师表扬、同学赞叹，自己也如释重负，佩服自己战胜了对打针的恐怖，为培训班的下步训练打开了局面。实际上给自己打针时，大脑紧张的一片空白，下针时还没有扎到消毒的中心处，一切都全凭着平日里的练习，让程序早已烂熟于心，整个过程成了下意识动作。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同学们纷纷效仿我，开始自己给自己打针。挑战自我，战胜自我是件令人兴奋的事，那几天同学们练习打针着了魔，有事没事打几针，上午去打几针，下午去打几针，左臀针眼多了换右臀。老师又发话了：我们学打针是要为人民服务的，不能光会给自己打！这时这个问题就好解决了，可能是出于对我的信任，同学们纷纷来让我给她们打针，为了公平起见，我也主动献身受针。一时间，每个人的臀部都布满了针眼，像筛子似的。

实地练习收获很大，打针有了手感，感悟也深，打针手劲不能太大，针会打在骨头上，针尖会出钩，拔针会撕拉出一丝血肉；手劲太小，针进的不深，推进去的药水会吸收不好；针还会扎在麻经或血管上，要及时调整一下，不然会出大事的。胖人的针好打，皮薄肉厚；瘦人的针难打，皮皱肉糙……

后来，我们又学了皮内注射，在前臂下三分之一处，一般是做皮试试验的，这是最疼的注射。我们还学了静脉注射，在肘部静脉注射，程序多了扎止血带、松止血带，这是最危险的注射，血管进了气泡人会有生命危险的。皮下注射，就是在上臂的三角肌处进行的注射，比较好操作。这些注射的练习，我们都是捉对进行。

对于针灸，我们是最感兴趣的，这是可以直接进行治病救人的手段。另外当时媒体宣传的小小银针威力大无穷，可以让哑巴开口讲话，瘫痪的病人走路……，所以我们学习热情很高。练习时，一般是自己给自己扎，选的是合谷，内关等简单的穴位。一次我自己扎的从内关穿透了外关，也没感觉害怕。有一天，阎老师把我们邀请到她的宿舍，看她给一位投奔她来的农村小伙扎针，治疗受风的嘴歪眼斜之症。阎老师边扎针边介绍每个穴位的名称和作用，看着满头满脸扎着针的小伙子，不知是紧张还是疼痛，头上冒着汗，脸上显出了尴尬的神情，我们心里有种不可言状的感觉，退了出去。对于针灸也就没做进一步的探究。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阎老师说我们该结业了。为了检验所学效果，特举行了医疗技术操作考试，考试内容是皮内注射，皮下注射，肌肉注射，静脉注射，针灸。我和同桌润连被指定第一个考，我俩肌肉注射、针灸各自进行，其它相互进行。五个项目完成，我俩共用五分钟，老师评论：熟练、准确，开了个好头。最后被评为用时最短的一对。遗憾的是，我们第一对刚考完，班主任王老师端着相机进去照相，那张珍贵的照片里少了我俩的身影。“赤脚医生培训班”以每个人身上最后留下的五个针眼，宣告结束。

来年，也就是我们高二的第二学期刚开学，培训班的同学接受了一项任务，和防疫站的人员，深入基层，去各个社区卫生站和学校，发预防小儿麻痹的糖丸，种预防天花的“牛痘”，打各类预防疾病的针。我们认真的态度，熟练地技术，受到了所去单位和合作单位的一致好评，为母校争了光，也为我们的学生时代留下一段特殊的记忆。

老照片赤脚医生培训班的医疗操作考试
10年后在百里之外的办公室，我捡到了这张揉成团的照片，
感觉很灵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