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醉倒在古情詩里(五)

个人日记

 图片

   

    如果用时间来计算,一个人可以爱另一个人多少时间?我从不用时间来计算爱你的日子,因为那日子必将十分久远,久到记忆落满了灰尘,久到心上的锁爬满了铜锈,但你的轮廓依然清晰如常。 
  
 云林深处,结一段尘缘——白居易《赠内》
    生为同室亲,死为同穴尘。
    他人尚相勉,而况我与君。
    黔娄固穷士,妻贤忘其贫。
    冀缺一农夫,妻敬俨如宾。
    陶潜不营生,翟氏自爨薪。
    梁鸿不肯仕,孟光甘布裙。
    君虽不读书,此事耳亦闻。
    至此千载后,传是何如人。
    人生未死间,不能忘其身。
    所须者衣食,不过饱与温。
    蔬食足充饥,何必膏粱珍。
    缯絮足御寒,何必锦绣文。
    君家有贻训,清白遗子孙。
    我亦贞苦士,与君新结婚。
    庶保贫与素,偕老同欣欣。
  从前的爱情是常常见面,同饮食,共眠,一起迎接晨昏四季,而现代人似乎更愿意选择一种自由、不受束缚的相爱方式:想见的时候两个人才见上一面,见过后就利落地转身,各过各的生活,很少有人希求那种“风大雨大逃不出一个家,看你几时归来”的安全感,现代人的信仰是:安全感只能靠自己得来,别人给的,再多也不够。现代人也不会再做那个“生为同室亲,死为同穴尘”的梦了。而从白居易这首《赠内》诗中,我们才可以一窥从前爱情的模样。
  白居易三十七岁时,娶了诗人杨颖士的妹妹为妻。新婚之际,他写下这首长长的《赠内》诗,向自己的新妻子婉
转地表达了自己对婚姻、对人生的希望,这首诗可以算是白居易的“结婚宣言”。
  “生为同室亲,死为同穴尘。”你我在有生之余年结为夫妇同室而居,相亲相爱,死后依然是同处一个棺椁,一起化为尘土。
  鲁国时人黔娄,是一位有大学问的人,他曾著书四篇,阐明道家的主旨,尽管家徒四壁,然而却励志苦节,安贫乐道,视荣华富贵如过眼烟云,不参与争名逐利,从而获得极高的评价。黔娄出身于贫寒,但他的夫人施良娣却是贵族出身,她的父亲官居“太祝”,而施良娣本人知书达礼,明媚灵巧,称得上秀外慧中。
  为了黔娄,施良娣豪气如云地脱下绮罗换上布衣,洗尽铅华插上荆钗,从太祝大人的千金,甘心变为平民庐中的黔娄夫人施氏。她躬操井臼,下田与丈夫一同耕作,穿的是自己纺织并缝纫的衣服,吃的是自己种植的五谷及菜蔬。但是,她与黔娄夫唱妇随,情好无间,同看花开花落,听鸟语声喧,风过林梢,月上蕉窗,过着与世无争的幸福生活。
  冀缺就是晋国的上大夫郤缺。郤缺因父亲郤芮之罪而被贬为庶民,在家务农。他每天都在田间除草。一到午饭时间,他的妻子就会将饭送到田地里,十分恭敬地跪在郤缺的面前,双手端起饭菜,而郤缺连忙用双手接住妻子手中的饭菜,口中不住地向妻子道谢,而妻子也在一旁不住地回谢。饭虽粗陋,夫妻二人倒也吃得有滋有味。而他们夫妻纵使贫贱,也相互尊重,不改深情。后人常用“相敬如宾”来形容他们相敬相爱的表现。
  那不肯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潜,只做了八十多天的彭泽县令,就不堪官场之黑暗虚伪,辞官归家。而他的夫人翟氏与他志同道合,他说要归家种田,她只说“夫耕于前,妻耘其后”,始终跟随丈夫,一起归隐田园。在浔阳柴桑的蓝天白云下,行进着这样一对夫妻,陶渊明在前面耕地,翟氏就在后面锄草。那时,大地显得格外肃穆,空气显得格外清新,而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也显得无比周正而挺拔。
  人们在形容夫妻情深时除了用“相敬如宾”,还常用“举案齐眉”。这“举案齐眉”说的正是东汉梁鸿和其妻孟光的故事。梁鸿家境贫寒,但是博学多才,品德高尚,是个风云一时的人物,当时很多世家女子都想要嫁给他,但是梁鸿从未动心。梁鸿所在的县中,有一个户姓孟的人家,家中有一个女儿,长得“肥而黑”,年过三十仍未出嫁,家中人都替她着急。而她自己却颇为倔强,接连拒绝了几个前来求亲的人,并宣称要嫁人只会嫁给和梁鸿一样贤能的人。
  梁鸿听说后,竟然下聘要迎娶这位孟姑娘。成亲当日,这位孟姑娘浓妆艳抹、凤冠霞帔地嫁进梁家。梁鸿见到后,大为失望,连续七天沉默不语,对她不加理睬。孟姑娘前去问他为何一连七日不理她、梁鸿说道:我听说你的事迹,本以为你和我一样,有着隐居山林,甘于贫贱的志向。但是你这身打扮让我感觉我看错人了,你离我的愿望太远了。
  这时,孟姑娘欣慰地笑了。别看她姿色不佳,眼界和心胸却不逊梁鸿丝毫。她听了梁鸿的话,立即卸下钗环,挽起长发,抹去脂粉,换上布裙,利落地操持起家务来。这位孟姑娘本就持家有道,身强体壮,甚至能举得起舂米的石臼。不一会儿,就将家里内外收拾得停停当当。
  梁鸿看到妻子这般,心中不由得大喜过望:这才是我要的妻子!于是,他为妻子取名为孟光,字德曜,意思是她的仁德如光芒般不住闪耀。而后,他们夫妻二人进入霸陵山中,过着晴耕雨读,抚琴饮酒的自在生活。
  后来,梁鸿因事上洛阳,见到都城的满目繁华,又想起底层百姓的愁云惨淡,不由悲从中来,当即写下那首有名的《五噫歌》:
    陟彼北芒兮,噫!
    顾瞻帝京兮,噫!
    宫室崔嵬兮,噫!
    民之劬劳兮,噫!
    辽辽未央兮,噫!
  正是这首诗触了龙颜、动了圣怒,于是梁鸿遭到通缉和搜捕。没办法,他只好携着妻子,改名换姓到处逃亡。他们先到齐鲁,又过吴郡,在吴郡住下时,他们夫妻二人在富户皋伯通家里当佣工。二人虽沦为仆役,住在下方,衣食
简陋,但夫妻间的礼节依然一丝不乱。
  
每次吃饭时,孟光都会用木托盘将粗陋的饭食装好,恭恭敬敬地走到梁鸿面前,低下头,高举双手,将托盘举到眉毛的高度,请丈夫进食。而梁鸿也会双手端端正正地将托盘接过。他们恭敬有加的举止被皋伯通无意中看到,大吃一惊,他想奴仆之中能有如此守礼之人,此人必定不凡。于是,皋伯通就将梁鸿夫妻二人请进家中居住,像宾客一般对待。
  此时,梁鸿已经上了年纪,不适合再做体力活,正好在皋伯通家里安心住下,他也充分利用这段衣食不愁的时光,潜心著述,写成书稿十余篇。
  白居易用黔娄、冀缺、陶潜、梁鸿的故事是想让他新婚的妻子也能效仿这四位高人的妻子,“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饭衣蔬食又如何,荆钗布裙又如何,只要两个人的内心有着深深的情、深深的懂得,这俗世依然璀璨。正如白居易所言“庶保贫与素,偕老同欣欣”。
  要知道,好的爱情如同一场好的睡眠,从头到脚将你覆盖,给你温暖,让你忘怀尘世的一切不堪。所以,我们还会想跟这个世界要求更多吗?
                         
 
  何处清如许,我身独如月。若你再问此生为何,惟愿一壶清酒一竿风,与君日日情意浓。 
 
 相思始觉海非深——《郑风·山有扶苏》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论语》中说:“郑声淫”,从《诗经·郑风》中就可见端倪。《郑风》中共有诗二十一篇,其中描写爱情的诗篇就有十八篇之多。在当时,郑国确实是情歌的沃土,而郑国的男女也都颇解风情。
  《毛诗正义》中说,郑国“右洛左济,前华后河,食溱洧焉”,其境内四季分明、有山有水,这样的地方即便不产美女,也易生多情人。而且郑国的都城新郑是当时有名的大都会,民间一直流行着男女在溱洧等地游春的习俗。
  这首《山有扶苏》就是出自《郑风》的一首情诗,写了一个女子对情人的俏骂。
  你看那山顶的大树枝丫繁茂郁郁葱葱,而那池子里的荷花袅袅亭亭,在这么的好景致里,为何我遇不到像子都那样的美男子,偏偏遇见你这个拙钝的小狂徒!
  你看那山顶上的青松长得又高又壮,那池子里也开满了红红白白的水荭,在这么好的景色里,为什么我遇不到像子充那样好的男儿,偏偏遇见你这个滑头小冤家!
  《孟子》中记载: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者也。而《毛诗传》中注“子充,良人也”。后世就将子都视为美男子的代表,而子充则为好男人的象征。
  看似诗中的女子在惋惜喟叹没能遇到像子都子充那样的好男人,但是她最末句无疑是句嗔怪之言,好男人谁都向往,但是正如那山顶上长大树,池塘里开荷花,它们都是各得其所,各陈其美,而其他男人再美再好也与她不相干,只有那个滑头小冤家才是她心心念着的。
  “狡童”,现代人唤作“小冤家”已成为年轻情侣间的昵称,赵薇唱过一首歌就叫做《小冤家》,歌词写得很有趣:
  小冤家,你干嘛像个傻瓜?我问话为什么你不回答?你说过爱着我是真是假?说清楚,讲明白,不许装傻!小冤家听了话,哎呀哎呀,大大的眼看着我眨巴眨巴,气得我掉转头不如回家!
  恋爱中女子对情人的无可奈何、气急败坏在这首歌中表现得如此分明,真可说是《山有扶苏》的现代版。
  关汉卿也曾做过一首小令《一半儿·题情》,写的正是一对欢喜冤家的情事:
    云鬓雾鬓胜堆鸦,浅露金莲簌绛纱,不比等闲墙外花。骂你个俏冤家,一半儿难当一半儿耍。
    碧纱窗外静无人,跪在床前忙要亲。骂了个负心回转身。虽是我话儿嗔,一半儿推辞一半儿肯。
    银台灯灭篆烟残,独入罗帏掩泪眼,乍孤眠好教人情兴懒。薄设设被儿单,一半儿温和一半儿寒。
    多情多绪小冤家,迤逗得人来憔悴煞,说来的话先瞒过咱。怎知他,一半儿真实一半儿假。
  元曲的语言本色当行,情感也较浓烈、显露,也正是这份直白显露了有情人的真性情,不带半点儿虚假。这两支曲中写了这两对冤家小儿女的小纠纷、小甜蜜,也写出了他们之间的深情。然而纵使情深,也难抵生活漩流中的微波。
  后两支曲写了女子深夜独眠的情境。人远了,渐渐夜也深了,女子怀着“才欢悦,早间别”的孤寂感,陷于一种新的痛苦之中。只见那银台灯灭,宝鼎烟销,奈何那一幕幕往事却不肯就此沉寂,一一在心头闪现。
  无可奈何,她只得含着两行清泪慢慢走向那冷清清的罗帐之内,少了情人的陪伴只感到“情兴懒”、“被儿单”。于是在回忆和苦闷中,她想起了那个“多情多绪”的“小冤家”,和他那些半真半假的私房话。他总是逗得人魂牵梦萦,如今又惹得人腰瘦带宽,教人烦恼哀怨。
  世间花木我独钟情花。世上遍寻不着,却无人能抛开它,风雨里生长,尘世中凋零。待到我把所有的泪都流成忘川,取一瓢弱水,几捧泪,若干情花,熬一碗孟婆汤,等你在黄泉路上。有你的故事,怎样的结局,都好。
  其实,爱情没有早或晚,没有对与错,只有有,或者没有。当你为了一棵树而放弃了整个森林的时候,会质疑会纳闷的只是那些不解风情的旁人。没有人是上帝派来看管森林的木匠,我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类,一棵树的葱郁足以清凉我,一棵树的枝干足以温暖我。
  而当我们爱上一个人,就是要爱一个真实的人,爱一个整个儿的人,会说谎、会犯错;时而逃避,时而软弱;一点点虚荣、一点点倔强,有痛苦,会生病,最后还会死去。
  所以,如果我爱你,我不取你精通经纶,不取你王侯将相,不取你辩若悬河,不取你聪明智慧,唯要你真正本如,要眠则眠,要坐即坐;热即取凉,寒即向火。
  只那一瞥,如饮风月——《郑风·溱洧》
    溱与洧,方涣涣兮。
    士与女,方秉蕑兮。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
    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
    士与女,殷其盈兮。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
    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三月春来,芍药花开,这盛世,仿佛无际涯,春之无际涯,情之无际涯。在这无际涯中,我只想做个有情有义的看花人,春天看桃花,夏天看荷花,秋天看桂花,冬天看梅花。花有四季,人自然也该如四季般分明:该爱一个人的时候,绝不拖拉;该离开一个人的时候,也总是及时。生命本是如此简单分明。电影《新桥恋人》中,有一段这样的对话:如果你爱一个人,就告诉他:'天空是白的’,如果那人是我,我就会回答:'但云是黑的’。那么,我们便知道是爱上了。”“郑风”中的《溱洧》也是讲了这样一个分明的爱情。
  溱河和洧水是两条历史之河,在商代甲骨文和多部先秦典籍中,我们得知溱河和洧水共同孕育出羲皇之乡、黄帝故都、夏启之都、古郑之城。
  溱河和洧水是两条文明之河,这里留存着一百多处旧石器时代的遗址,同时也是裴李岗文化和新砦文化的诞生地,现在,溱河和洧水流域是“夏商周断代工程”和“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的研究之所。
  溱河和洧水是两条诗歌之河,《诗经》的源起,《桧风》的悲悯之思、《郑风》的浪漫之情都与这两条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溱洧”二字还曾多次出现在陶渊明、秦观、元好问等文人骚客的诗词曲赋里。
  溱河和洧水是两条艺术之河,在它们之中浸润流淌着古朴苍劲的汉代画像、繁复瑰丽的魏齐碑帖、细腻华润唐朝佛雕、绚烂多姿的宋三彩、质朴高雅的超化吹歌。
  溱河和洧水更是两条浪漫的爱情之河,这里是伏羲女娲滚磨成亲之谷、是郑国男女相遇游会、谈情说爱之地,也是梁山伯祝英台化蝶之所,一曲曲凄美动人的爱情颂歌在这里日夜奔流跳荡。
  溱河和洧水承载了中华文明的多少动人传说,而这首《溱洧》描写的正是三月三日民间上巳节青年男女在溱洧水畔游春相会,互结同心的妙景。
  春日初来到,长河化冰,溱水洧水带着春的气息汩汩流淌,一会儿就涨满了沙洲。而沙洲之上,处处可见着春装的青年小伙和姑娘,各个手拿清香的兰花。姑娘对着小伙道:“我们一起去洧水边游春吧!”小伙子乐呵呵:“虽然我曾去游玩过,也不妨再去走一走!”
  他们一起走到那洧水边,眼见那里大地宽广,挤满了年轻的男男女女,只听见又是笑声又是说,还看见他们互相赠送芳香的芍药花。
  溱水河来洧水河,河水深清起微波。青年小伙和姑娘,一伙一伙真是多。姑娘说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
  小伙子说:“虽然已经看过了,不妨再去那边看一看!”他们一走就走到那洧水河。只见那里地方宽敞笑声多,到处挤满了年轻的男和女,又是笑来又是说,有情人还会互相赠送那开得正好的芍药花。
  今人多把七夕当成中国情人节,多少词人墨客为牛郎织女吟咏悲伤,最动人心魄的就是那首《迢迢牵牛星》: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而秦观《鹊桥仙》中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却一洗牛郎织女一河相隔的哀怨,让后世之人得以有所宽慰。只是,这种相爱却难相守的爱情未尝不是短暂人生中漫长的遗憾。                        
  其实,中国的情人节古已有之,正是农历的三月三。它在古时被称为上巳节、女儿节。上巳节的风俗,是在仲春时节,人们在野外集会,在集会时人人于水滨祭祀高媒和祓契以求子,而年轻男女也得以在此时相遇、相会。《诗经》中有许多恋歌是在这个节日里唱出的。而《论语》中“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七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正是对当时情境的完美记录。
  到了王羲之的年代仍有这样习俗,他在《兰亭序》中写道:“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只是他在这里着重描写文人墨客的曲水流觞等风雅事,与恋情无关;而最接近于上巳节本色的应是杜甫的《丽人行》:“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而今天的三月三,我们只知道用荠菜煮鸡蛋,最多记得个“春在溪头荠菜花”,或是刘三姐对歌。我们让从前这个美好的节日连着它纯真的内涵一并湮没于时间长流。现在让我们回溯长河历史之源吧,去听听先民的涵咏吟唱。
  “溱与洧,方涣涣兮。”简简单单七个字却传递给我们无数的欣喜,仿佛我们已然听到点醒春光的一声声虫唱;也确实看到点亮春日的一颗芽胞、点破春水的一剪燕尾,点染春风的一滴清露。而爱情已从漫漫冬眠中缓缓苏醒,正在懵懂的青春里抽芽生长。
  曾经看过一道趣味题,问去罗马哪段路程最近。答案众说不一,而最后胜出的是:一个朋友。如果在这里问:到溱洧水畔哪条路最近?那么最贴切的答案应该就是:伊人。正如诗中所说:“士曰既且,且往观乎?”已经去过又何妨?和你在一起,再远的道路都觉得浅近,再长的时光都觉得短暂。
  林语堂曾经说过:“赏花须结豪友,观枝须结淡友,登山须结逸友,泛舟须结旷友,对月须结冷友,提酒须结韵友。”而携手在爱的春色中缱绻一生则需要一位至情至性的良人。
  
误入寂寞深处——李清照《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说到李清照,多少人会想起这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更不会忘记那句“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这是她的魔力,用最浅白的家常语,道出最深沉细腻的情感真实,仿若一幅不着色的工笔白描,一支仅着墨的笔却能画出内心无数的山水风光。
  让李清照留名于世的不只是她的《漱玉词》、《易安集》,还有她和赵明诚那段才子佳人,琴瑟和鸣的千古佳话。
  元代伊士珍所著《琅嬛记》里记载了一个故事,此篇故事独占美名曰“芝芙梦”。赵明诚幼时,其父将为他择一门良缘。一天,赵明诚白天小睡,得一梦,梦中他读到一本书,但醒来时,他只记得其中三句,云:“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他不懂得此梦的含义,就将梦中所遇告诉父亲。其父为他解梦说道:“看来你日后将要得到一位才女为妻。这是一次拆字谜。所谓言与司合是词字,安上已脱是女字,芝芙草拔是之夫二字。正是说你为词女之夫。”
  后来,赵明诚果真得与当时已擅词名的才女李清照结为伉俪。可见当年赵明诚所做之梦确是命运在冥冥中的昭示。而他们本该是一对,无论家世、才学、相貌、人品,没有比他们更足以匹配彼此的了,他们一起校勘金石,鉴赏书画,唱和诗词,自有属于他们的和悦宁静。
  然而开到荼蘼花事了,芙蕖潋滟终不免萎谢。靖康之变,宋室仓皇南渡,李清照一家也随之避乱江南。不久赵明诚因病去世,而他们苦心搜集的金石书画也在流亡途中丧失殆尽。此时,独留李清照只身漂泊于尘世,所爱之人、所爱之物皆离乱。而从前那个游玩溪亭后尽兴而归,却误将小船划入藕花深处,“惊起一滩鸥鹭”的活泼少女,如今已欢容难再,沉哀凄苦地唱着: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有过“赌书消得泼茶香”的欢乐愉悦,也有过“被翻红浪”的恩爱缠绵,更衬得今日的天人两隔孤苦凄恻。此情
此景,她唯有对天吁:如若不能给我一世的温暖,就不如让我自始至终冰冷如常,你可知道,温暖过后的冰冷更难忍受。
  我在这陋室之中寻寻觅觅,想寻得一丝从前的温暖,奈何,回应我的只有满室的清冷,我也终于认命:失去的,永远也无法再找回。只是我仍难以忍受这骤冷又忽暖的秋天,让我看不清生命中的光,触目的唯有这凄凉、惨痛、悲戚之景。
  我知道,不能随便去恨命运和机数,也不能太过爱恋那遥远的光,只有过好眼前的日子才是要紧。于是,我努力地温暖自己,奈何这饮入愁肠的薄酒,再多也不能抵御命运吹来的阵阵寒意。
  我将我余下的生命写成书信,想要寄予你,却想到你已不在,而那曾经为我们传递书信的大雁如今又飞回,见到这位旧日相识,我怎能忍住不悲伤?
  黄花憔悴枯损,零落一地,只因如今已没有人与我同摘那黄花,共存那秋色。我只有整日守在窗边,盼着日头快落,天快快黑,却又谈何容易?
  好不容易黄昏来到,却下起了绵绵细雨,一点一点,一滴一滴地落在梧桐叶上,敲打出出令人心碎的声音。这时节,这景况,怎能用给一个愁字就说分明呢?
  承认吧,很多事情上,人类都是无力的,既看不全一场烟花的美,也体会不全一个女人所有的寂寞。一个人能给你带来多少欢乐,也会给你带来多少痛苦,他们曾经的和谐甜蜜都只能化作此时此刻加倍的酸楚与无力。
  我也曾想过,有一个人能如赵明诚对李清照那般,给我波澜不惊的爱情,陪我看世间的风景,许我一世的欢颜,只是此心念最终还是落入虚妄。毕竟,像他和她这般举世无双的璧人最后只落得生死两隔,不得善终,我一淹没人潮中的平凡女子又如何能得上苍如此眷顾,来圆我的梦,遂我的愿呢?                       
  花月不曾闲,莫放相思醒——姜夔《踏莎行》
  (自沔东来,丁未元日至金陵,江上感梦而作)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南宋词人中,我独钟爱姜白石,他的词不事雕刻,又不太过露骨敷衍,既擅醇雅又不乏清刚,人人皆称其为清空含蓄,然则其清空中又饶有蕴藉。编《词源》的张炎曾盛赞他词中的清空之韵:“词要清空,不要质实,清空则古雅峭拔,质实则凝涩晦昧,姜白石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
  姜白石为人也一样值得倾心。他一生布衣,转徙江湖唯靠卖字和朋友接济为生。然而煮字元来不疗饥,他的生活无疑是清贫的。纵使生计日绌,他也不肯屈节求官求禄,正是他的清高和荦荦不羁,让友人呼他为“白石道人”,而他也颇喜此号,还曾作诗自解道:“南山仙人何所食,夜夜山中煮白石,世人唤作白石仙,一生费齿不费钱。”所以,我独爱唤他为姜白石。
  姜白石的外貌气度也是不俗,体态清莹秀拔,时人称他“气貌若不胜衣,望之若神仙中人”。在南宋那个乱世中,他始终冲和清淡,世间繁华于他不过是照耀满身的阳光,走过了,依然是一如的青衫淡泊。
  论才华,古今才子怕是多有雷同,无非是工诗词,精音律,善书法,著作等身。可是对白石来说,不仅仅于此。我们都知道,词最初是依曲而填,只是现今曲谱已失传,我们只能从纸页上看到词,而很难从琵琶声、铁绰板中听到词。而词的音律是从民间发起的,多数有底层的妓女、民众加以歌唱,得以流传。
  起初,正统文人是不屑于为词的,以“词为小道”。然而,词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到了宋代,词终于得以大放光彩,众多文人所接受,成为主要的文学创作形式。但是当时的文人也只懂得依律填词,很难有人能为自度曲。在这寥寥能为自度曲的文人中,姜白石又独占鳌头。他共有十七首自度曲,且留有曲谱,供后世文人观瞻,现在看来当真是不易。而他所作之词又都极合音律,也难怪连余光中在赞叹心爱女子袅袅婷婷极具韵律美的步伐时,会写道:“从姜白石的词中/有韵地/你走来。”
  姜白石的词中常有桥边、冷月、苍山、梅、雪等清冷之语,让人读来,如入真境。所以王国维曾赞他“古今词人格调之高,无如白石”。然而,王国维又批评他“有格而无情”。其实,这样的评价是对白石莫大的误会。他才是真正用情之专,用情之深的人。“一代词宗”夏承焘先生曾通过多方考证,为白石洗了百年的冤屈。
  姜白石早年曾客居合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一对善弹琵琶的姐妹,并与其中一位结下了不解之缘。然而,彼时的他多次科举不中,不入仕途生活就难以为继,而他为了生计不得不于四方游食,所以,二人最终没能厮守。但是这份情,却在姜白石的心上烙印了二十年。
  姜白石的许多词都是写给合肥这位恋人的,而这首《踏莎行》就是其中的名篇。从词前的题记得知,姜白石此时正从沔东去往湖州,途径金陵时,梦到了远别的恋人。在梦中,他与心爱的人如此亲昵欢洽,谁知,忽而一转,自己原来只是在梦中。词中的“华胥”是传说中的古国名,他用来代表同样虚无的梦境。
  有人说,你之所以梦到某人,是因为某人在思念你。他展开恋人寄给他的书信,抚摩着她离别时送给他的针线绣品,心想,也许是她也在日夜思念,而为了让他这个“薄情”人了解相思之苦,就让自己的灵魂出窍,不远千里地追随他,最终在他的梦中与他相伴。
  只是,这出窍的魂魄托完了梦,终究还是要回去的,而这千里路她将一人独行,唯有这这苍冷千山,溶溶月色伴她一路,正是“淮南好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她匆匆地来,又匆匆地离去,在这斜阳巷陌中,独留下他瘦马枯缰的长长身影,和那首《踏莎行》。
  从词中,我们可以感受都爱姜白石内心无比痛惜,而对情人的深情也洋溢于字里行间,感人至深。难怪王国维称:“白石之词,余所最爱者亦仅二语,曰'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姜白石为合肥那位恋人所作之词多达二十首,这首《长亭怨慢》也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姜白石自度曲之一:
  渐吹尽、枝头香絮,是处人家,绿深门户。远浦萦回,暮帆零乱向何许?阅人多矣,谁得似、长亭树?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 日暮,望高城不见,只见乱山无数。韦郎去也,怎忘得、玉环分付?第一是早早归来,怕红萼、无人为主。算空有并刀,难剪离愁千缕。
  他在题记中曾写道:“予颇喜自制曲,初率意为长短句,然后协以律,故前后阕多不同。桓大司马云:'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此语予深爱之。”
  当年,桓温见自己年轻时所种之柳,经年后已有十围,就抚柳而泫然,道:“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而后,庾信做《枯树赋》也引此典故而成句:“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空叹岁月之无情。
  而姜白石在此慨叹岁月空流,却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实则是哀有情人难再相聚、难成眷属。我想,也许是这份情太过深沉,让人很难想外人一语道破个中曲折,正像那识尽愁滋味的少年,欲说还休,只吞不吐,最后轻描淡写地道出句“天凉好个秋”,却又让人感觉无限怅惘。
  他想去往她所在的地方,但是水程迢遥,中间又有乱山阻隔,而时间又如此无情,他们的人生转眼就一派夕照,木老人衰,只是这离别的愁绪多年不曾消减,就算手握并刀也难以剪断。我想,姜白石内心定是无奈的,因为他明白,纵有深深的爱也敌不过时空的距离,残酷的现实。
  我们总是被告知:爱的力量无限大。然而很少有人能像张爱玲将爱情看得这般真,这般透彻:“我以为爱情可以克服一切,谁知道她有时毫无力量,我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却偏偏是爱情。阴晴圆缺,在一段爱情中不断重演的。换一个人,都不会天色常蓝。”
  
寄卿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朱彝尊《桂殿秋》
    思往事,渡江干。
    青娥低映越山看。
    共眠一舸听秋雨,
    小簟轻衾各自寒。
  因为王国维这一句:“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现如今,普通读者眼里,有清一代词人,只存得纳兰一人。这可真让我不得不惋惜,纳兰在当时可没能这般独尊,虽在词坛地位高崇,也有与其平起平坐之人。那时,纳兰容若、朱彝尊、陈维崧并称“清词三大家”,成康熙词坛鼎足之势。
  在这三人中,我心最倾许朱彝尊,非论词作之高下,不过是同为爱书之人的一点惺惺相惜之情。他好书成癖,尤嗜藏书。当时文坛流传着两则“雅赚”和“美贬”的逸事皆是关于他爱书之趣事。
  朱彝尊退出名利场后,于家中专事著述。其家无恒产,唯有四处搜集而来的藏书三十椟,共八万卷。这时,他已经年老,自知不能遍读藏书,便自作书椟铭曰:“夺侬七品官,写我万卷书。或默或语,孰智孰愚?”他还亲手篆一枚印,一面刻他头戴斗笠的小像,一面刻十二字,曰“购此书,颇不易,愿子孙,勿轻弃。”并在每本书的首页上都印上此章。足见他爱书惜书之情。
  他推崇姜夔,开创浙西词派;与王士祯同为诗坛领袖,合成“南朱北王”,他修撰《明史》,著述颇丰,然而世人还是对他有着很大的非议,只因他爱上了妻子的妹妹。
  一个爱不得的人,往往是一个人所能消费的最大奢侈,正如简陋小屋里挂着一盏水晶吊灯,有种不合宜、不相衬的华美。
  朱彝尊十七岁时娶冯家大女冯福贞为妻,并入赘冯家。他在冯家的日子是惬意的,读书写字、作诗填词;妻子的温柔如深潭徐徐地流过他,又无时不刻地浸淹着他;岳家对他又多倚重,常赞他为“吾家千里驹”。
  这样的婚姻、这样的生活无疑是幸福的,然而人的心总是不肯乖乖的,正如飞蛾不肯栖息于冰冷而安全的树干,定要扑向活一样。在朱彝尊心中,他与冯福贞的婚姻夹杂了各种复杂的因素,他知她的好,却无法全然地爱她,她的似水柔情撩不起他内心半点涟漪。
  爱情,无缘由,无征兆;爱情,不问距离,不问年龄,不问出身;爱情,众水不能息灭,大水也不能淹没;我们可以选择一段婚姻的开始和结束,却不能选择爱情何时到来或离开。所以,在爱情里,谁也无法责怪谁的叛离,因为他们只是相爱了。
  他二十岁,她十三岁,她是他妻子的妹妹,但他们真实地相爱了。然而,这样的事情总是不会被允许的。这个世间给了人可以无所顾忌去爱的权利。同时,也给了人更多不能爱下去的道德边框。
  不久,朱彝尊与冯寿常的事情被冯家的大家长冯福鼎知道了。他为息事宁人,就让朱彝尊夫妇搬出了冯氏大宅。
  朱彝尊心中也是明了的,他应该就此将冯寿常忘却,将那段本不该有的感情忘却。可是,他的心并不允许,越是抗拒,越是往心里钻,刺得他的心阵阵疼痛。
  他们毕竟是一家人,不可能永世不相见,任由时间将这份感情埋葬。逢年过节,朱彝尊夫妇就会回到冯家,自然会与冯寿常相见,然而,“相见争如不见”,他们两相对,却连话也不能多说一句。
  相思令人老,朱彝尊默默地看着已然憔悴不少的冯寿常,胸中翻滚着苦涩的滋味,让他心疼不已、疲惫不堪。但又能如何?只有一日一日地熬过有生,无知无觉便又一世。
  他们彼此心里都知道,这段感情注定是种因,随之而来的就是万劫不复。世俗不能容,若曝于光天化日之下,必然会伤害到自己最亲近的人。彼时,冯寿常已经嫁人,朱彝尊也新添一双儿女。现实的无奈和绝望,消磨尽了冯寿常的心力,在她韶华极盛之年故去。
  人死了,曾经的一切都会就此谢幕、遁形,除在他人的记忆中可以寻找。朱彝尊曾写下《风怀》诗二百韵来记取他与冯寿常这段刻骨之情。朱彝尊留世的著作中有两本名为《静志居诗话》、《静志居琴趣》,其中的“静志”二字便是冯寿常的表字。
  朱彝尊用尽自己所有的热情去描摹一剪梦影;倾注自己所有的爱恋,去书成一部词集。只是,那消散于尘世的如画女子再也不得见,任他耗尽心力,也只换得月弦初直,霜花乍紧时的一丝怅惘。
  朱彝尊作为一代经学大师,本已具有配祀文庙的资格,但前提是,朱彝尊必须自行删去诗集中《风怀》二百韵,以入文庙,他却只淡淡地道:“宁拼两庑冷猪肉,不删风怀二百韵。”
  正是因此,朱彝尊没有被录入儒林史。一代大儒,一生治学著述不断,死后竟落魄至此,外人念及每每遗憾,而他却是没有一丝怨言的。他知晓这是个怎样的社会,所以他更想成全自己,用他的所有,包括死后的清名,来怀念一个他爱了一生的人。
  不知晓这个故事之前,总觉朱彝尊的词,较之容若而过淡,还曾妄言在晦涩的经学、理学里浸得日久,人性就磨损了也是正常。现在看来却是我浅陋,不懂得“情到浓时情转薄”之理。他至死都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
  在朱彝尊的爱情词中,我最喜欢这阕被推为“国朝之冠”的《桂殿秋》:
    思往事,渡江干,
    青娥低映越山看。
    共眠一舸听秋雨,
    小簟轻衾各自寒。
  这首词作于他们举家迁居,渡江之时。在船上,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就在眼前,胸中千言万语却道不得一字一句,共有的往事又不肯轻易逝去,如丝般缠绕住彼此。无奈何,他只得低头望着水中青山的倒影,以期找到藏掩于其中的她的身影。
  夜深了,他们各自躺在一边,听着舱外的秋雨纷纷,这雨丝夹着冷,一点一点印入肌肤,沁入骨髓,让两人都难成眠。
  他将内心翻涌成潮的情感,化作这一阕短小的词,读来虽淡,却让人仿佛看得见他内心深沉到底的悲哀和无奈。
  古人词话中,我最喜陈廷焯之《白雨斋词话》,他曾对朱彝尊下过此等评语,为我深深赞同:艳词至竹垞,仙骨
姗姗,正如姑射神人,无一点人间烟火气。是啊,读朱彝尊的词,口唇之间就能不自然而然地生出些清淡味儿,因其不沾烟火气,让人于世间百态也可以看得再淡些。

 
網文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