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墨云舒

 

 

九

这家饭馆经营着一日三餐。

老板是个生意经，经营之道，无师自通。主打的饺子，不断花样翻新，多达十几个品种。后增加的炒菜味美价廉，经济实惠。并无意间将微笑服务、秀色可餐运用于无形，提升到经营战略的境界。致使，饭馆生意想不火都不行了。甚遭同行妒嫉，背后骂她是个卖×的。

此骂，有迹可循。它源自贾平凹的一篇短文《老木的故事》：

“逛街逛到一家卖饺子的饭馆门前，我听到了关于这家饭馆老板的故事。说饺子馆原先是个小门面，几年间生意红火，扩建成三层楼，老板心思就大了，想：如今什么都讲究个文化，咱也在这饺子上搞搞这劳什子。遂拿出二十万元，请人召集国内一批专家学者来讨研饺子。这些专家学者开了七天会，形成的结论是饺子起源于性崇拜，其形状就是模拟女生殖器而演变的。结论汇报给老板，老板说：我花二十万就是让你们证明我是个卖×的？！……”

饭馆的早餐是老板租赁经营的，合伙人不辱盛名，同样经营得红红火火，屈指可数。

菜花虽是有老公和儿子的人，可如今落得一人吃饱，“全家”不饥。于是，就在这一家饭馆里挣着两个老板的钱，辛苦自不必说，收入也是可想而知的。若想挣到两个儿子进城上学的钱根本是不可能的。试用期未到，菜花的思想就开始动摇了。

其实，小红也早有跳槽之意，只是没想好往哪里跳。跳到商场超市，当个售货员或是理货员也不比这轻松多少，挣钱也不比这多到哪去。

大概半月前，有个中年男子来店里吃饭，偷偷地给小红留了个联系方式，说他们美发屋在招服务员，收入是这里的好几倍，活也轻松的很。并说，想好了再给他联系。小红怕上当受骗，一直没敢给那人联系。如今,知道菜花也有了换个地方的想法，两人便合计着过去看看。

“花信风”美发屋就在离街心公园大约有十几米的一个小街道上，一幢土黄色的家属楼，临街的山墙外盖起了简易房，简易房的门开向小街道。门上有招牌，门前有灯箱，“花信风”的标示新颖别致：“长发飘逸的美女，烈焰红唇；花儿朵朵为君开，一箭穿心钟情来。”

这个小店太奇特了，奇特得让人膛目和怀疑以及有些向往，并且感觉到它的里面一定有不少的故事发生。

菜花和小红刚到门前，两脚还没站稳，胡老板便迎了出来。

“欢迎二位美女来到花信风，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

胡老板，大名胡明来，店里的姑娘们都叫他胡来。

胡来，名副其实。当初店面翻新，装修竣工，赖不结账，搞装修的小老板多次上门讨债无果，再次带个小兄弟来到店里，胡来灵机一动：

“姑娘们，上！”

一群美女蜂拥而上，连拉带扯，小兄弟有幸逃脱，小老板被拉进屋里，按在床上，扒去裤子，差点儿丢了命根子，红肿了好几天，吓得他从此再也不说要账的事儿了。

胡来吐字不清，“盼”、“骗”不分。菜花和小红一听“终于把你们给骗来了。”顿时吓了一跳。

事实证明，胡来真有骗的意思，店里多数姑娘都是他用同样的方法，到不同的场合搜罗来的，清一色的小美女。致使店里的生意火得无法再火了。就在此时，十几个姑娘都在里面忙着，外面还坐着十几个男人等着。大家不要疑惑，这种生意为何如此之好？要想知道，除非去过。

曾有报纸新闻这样报道：本报一位记者，暗访这条不足三百米的小街道，发现有五十三家美容美发店。其中，只有三家是真正的理发店。其余五十家均没有配备洗头理发的必用工具和理发师傅。而是直接就提供色情按摩和色情服务。

“花信风”就是这五十分之一，且独领风骚。

胡老板领菜花和小红进门时，十几个男人齐刷刷的目光向她俩射来。争先恐后地向老板要求给自己安排上钟。上钟是这里的术语，一个钟一般都是四十分钟，按钟收费。“花信风”因生意超好，把钟点缩短到三十分钟，照样比别人的生意红火。

“对不起各位大哥，这两位是我家亲戚来串门的。”

胡老板一边说着，一边领着她俩向里屋走去。三室一厅的套房用木板隔成十几个单间，单间的门都紧闭着，隐约听到里面发出不同的声响，逗人心弦。

他们来到厨房改成的办公室，其实就是老板的休息室，比别的单间多出一张桌子而已。

“两个美女，你们都看到了吧？我这里生意好得很，保证你们一个月比在饭馆半年挣钱都多。而且管吃管住，工资每天结，当天的账当天清。来去自由，不用请假，打个招呼就行。”

“老板，那按摩的技术好学吗？”

“好学！其实，也没啥好学的。在这里，真正懂得正规按摩技术的，可以说一个也没有，大多是给男人捏捏、敲敲、揉揉……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弄得男人开心、满意，你就大功告成了。”

听了老板如此诱惑的介绍，两个涉世不深的少女决定留下来试试。

十

当时的“美发屋”，后来的“足浴房”，现在的“休闲店”，万紫千红总是“春”。很多人都说是换汤不换药，挂着羊头卖狗肉。

每当夜幕降临后，在梦幻迷离的灯光中，那些“我拿青春赌明天”的女孩，尽情释放出无限暧昧的神态，以及那些男人们行踪诡秘的背后，不知隐藏着多少龌龊、肮脏、污秽和丑陋。

菜花和小红到来的当天，老板就为她们上了一堂免费课。他讲到：

“如今，做人不要太老实，老实人是没有出路的。像你们长得这么漂亮，要善于利用自己的漂亮，浪费掉这个资源优势，真的太可惜了。要知道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你们女孩的青春是很短暂的，要明白男人喜欢你们什么？当然是你们漂亮的脸蛋和年轻的身体。只要你们愿意解放思想，冲破禁锢，一心向钱看，就会有挣不完的钱。”

不得不承认，老板很会做思想工作，听他一席话，打消了她们很多顾虑，为日后的行为，打下了必要的心理基础。尤其是小红。也许，她骨子里本身就隐藏着不安份的细胞，所以，才会轻易接受了老板这殷勤、耐心地启发和开导。

小红来自川南江阳，血管里流淌着家乡火锅一样的热情。但她没有那么辣，她不属于那种尖尖的红辣椒，而是一种辣中带甜，甜里面透着辣的七彩椒。耐人寻味、令人神往。

她来这里不久，便失去了少女最宝贵的东西。从此，走上了按摩女的道路。她的身影，常常出现在这条不长的小街上。而她少女时代的纯真梦想，也在这里完全消失，不知去向了。

深夜，同来的菜花，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杂乱的城市安静下来，自己却心潮难平。这一晚，她失眠了。她想到了金钱的诱惑，也想到了沼泽中的挣扎。美发屋的第一天上班，就让她感到了它的丑陋和下流。她知道，一旦陷入这个圈子，就会同流合污，很难回头，再也无权拥有清白的生活。而她有家，万一爸妈知道她在外面做按摩女，他们会怎样的难受啊？两个儿子长大后，万一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卑贱的按摩女，她有什么资格给他们谈论神圣的母爱？孬蛋出来后，万一知道她有过这样的污点，他们还能阳光灿烂地生活在一起吗？

此刻，她想起了白天的一幕，心头顿时泛起一阵恶心。一个老色鬼，一进小房间就扑了上来，摸、捋、吻、啃、挤、压、按、抚，忙个不停。还“乖、亲、宝贝、心肝”地乱叫。

老色鬼肆无忌惮地摸了、搓了、揉了她的双乳还不算，一双肮脏丑陋的手还伸向她的下裆。若不是自己的要害处设有三重的保护：皮带死扣、内裤死结，护垫死守。一定会惨失重地的。

不过，她服务的这第一位客人，便使她得到了50元的收入，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赚钱居然可以这么容易。而菜花思前想后，后来还是决定不要这么容易去挣钱为好。

小红，一天中都在琢磨、品味老板的高谈阔论。

“按摩行业，鱼目混珠，规规矩矩的绝对是少数，多是打着色情服务的擦边球。认为：依照刑法学的理论，卖淫是不包括单纯为异性手淫和女性用乳房摩擦男性生殖器的行为。所以，大多堂而皇之地做起了那些钱色交易。”

 “干这行有个顺口溜，也是入门的法宝：一让看，故意穿的露点儿，让那些色迷迷的男人看过瘾；二让摸，摸来摸去你也不会少样东西；三让做，只要有人出的钱让你满意，便和他们逢场作戏。这样一来，大把的钞票就会向你飞来。”

 ……

她从老板的话里，悟出了几个字：要钱，就不要顾及脸面。直到后来她才明白，老板这番洗脑的话，实际是对她的一种误导，也是一种戕害。

当她看到那些穿戴很是暴露，跟自己一样青春的女孩，同客人们打情骂俏，搂搂抱抱，真的感觉既害羞，又兴奋。一种莫名的激流，流经心田，流向那神秘的低洼处。

当她听到从不同的房间，传出不同的响声，那些有节奏的呻吟和粗犷的喘息声，声声入耳。有的似乎是很奇怪的喊叫。尽管当时她还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她有种预感，猜想可能和那方面有关。因此，那种啪、啪、啪的声音，对她充满了极其的诱惑力，使她的心跳也加快了。

十九岁的她，对于这一切，一知半解，似懂非懂。于是，就很想弄懂这一切的一切。

待她懂得之后，就不断地与不同的男人钻研提高，如痴如醉。整日里穿着一件几乎透明的吊带裙，依稀可辨的黑胸衣，兜着两个白白胖胖的宝贝，呼之欲出。下身一条丁字裤，中间一根带没有手指宽。她真会节约，连一件宽松的内裤都不去买。招摇的肚脐眼，纹上了一朵花，招人惹眼。头发染黄了，嘴唇搞红了，眼圈抹黑了，眼神也变得色迷狡黠，根本没了从前的那份清澈。 

大概，什么事都是习惯成自然吧。自从小红当了按摩女，她在男人面前脱过一次衣服后，再脱，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然了。并逐步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玉不琢不成器，刀不磨不锋利，胸不摸不美丽；有钱就要挣，争分夺秒挣，要不等老了，就不值钱了。

从此，她就对那片年轻的草地，充分利用，大力开发，招商引资，开门迎客，且一发而不可收。她把按摩当成了赚钱的跳板，跳过去就不管了。只管和客人调情，尽快挑起客人的性趣，缩短程序，直奔主题。致使很多客人来到店里只找小红，点名要她按摩。说是按摩，其实都是看上了她的身体，想和她玩玩。她是来者不拒，有时深夜下班后，把人带回住处；有时白天请假和客人去开房；有时干脆在美发屋里，直接和客人讨价还价，达成共识，各得其所，两全其美。该美的，美了！该乐的，乐了！

可是，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笑话，以至于让人高兴到极点时，再发生一些使人悲伤的事。

小红那片肥沃的草地，小心，又小心。可一不小心，就会杂种横生，破坏继续挣钱的心情。两年时间，三次除杂。害得她反反复复，往返医院，走丢了自己的青春，也走丢了自己的健康。

后来，更可悲的是，她竟然将这些跟别人上床得来的钱，全部流向了一个让她着迷的男人的口袋里。梦想着和那男人结婚，在这城里安个家。结果，人财两空，大病半年不愈，差点丢了小命。

对小红来讲，这次鸡飞蛋打，也算是塞翁失马。几乎死过一回的小红，终于活明白了。之后十分清醒地离开了这里，来到了一家“男士止步”的会所。会所的名字叫“花一样”，老板就是两年前的小姐妹，豫东大平原上的小菜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