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去世时的天人感应

个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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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去世时的“天人感应”

 

 

 

 

 记得1976年春节,年除夕晚上,雨雪交加,还有雷声。听老人说:“年五更下雨,湿(失)江山”。   中国有一派学说,叫“天人感应”。说的是人间有什么大变化,大自然就会有所表示,给人们预报一下,吉有吉兆,凶有凶兆。1976年,中国大地发生了两件不同寻常的大事。一、吉林陨石雨: “1976年3月8日,中国吉林省吉林市降落了中国历史上也是世界历史上罕见的陨石雨…其中最小的重量在0.5公斤以下,有3块重量分别超过100公斤的陨石,最大的一块陨石重量为1770公斤,大大超过了美国收藏的、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陨石重量。”二、唐山大地震:“1976年7月28日,河北省冀东地区的唐山、丰南一带,发生强烈地震,据地震网测定,地震为7.5级,震中在北纬39.4度,东经118.1度…唐山大地震共造成24.2万多人死亡。”唐山大地震后45天,毛泽东永远离别了尘世,走向人生的终点。 伟人逝世,巨星陨落,惊天动地,苍天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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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6年·唐山大地震

  1976年夏天,毛泽东的生命已经非常衰弱了,他受肺心病等多种疾病的困扰,已经长期卧床不起了。当他呼吸着氧气躺在宽大而阴暗的房间里时,觉得自己像一盏黑夜中的航标灯,在汹涌的海涛中寂寞地颠簸着,大海十分宽阔,海浪无边无际。护士李秀芝在床边守护着,侄子毛远新移动着挺拔的身体神情严谨地轻轻走了进来,他俯在毛泽东耳边说道:“他们一小时以后都到。”毛泽东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的生命行将结束,今天趁精神比较爽快,他要将中央在京的重要领导成员召集到身边做一点安排。

屋子里光线十分晦暗,空气也显得寂闷,李秀芝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听一段戏吧。”他合了合眼,表示点了头。李秀芝又说:“听《白蛇传》吧。”他又合了合眼,表示同意。李秀芝挑选出一张唱片放到唱机里,熟悉的戏曲立刻在耳边响起。粤剧名角郎筠玉演唱的《白蛇传》凄清婉转,毛泽东悠悠扬扬地听着,这是一个他每看每听必流泪的戏曲,每次看戏,到了许仙和白娘子生死离别的痛苦场面,毛泽东就会满脸泪水。有一回在上海看《白蛇传》,当演到法海将白娘子收在钵中镇压在雷峰塔下时,他抑捺不住自己的愤怒,一拍沙发扶手在戏院第一排站了起来:“不革命行吗,不造反行吗?”这成为身边工作人员的一个趣闻。此刻,眼泪又从眼角流了出来,顺着脸颊向下淌着。李秀芝拿过湿毛巾轻轻为他擦去眼泪,问道:“换一个听吧。”毛泽东微微摇了摇头,他要听下去。

《白蛇传》听了几段,毛泽东闭上了眼。李秀芝用毛巾将他眼角的泪水擦干,俯在他耳边说:“换一段高兴的?”毛泽东闭着眼微微摇了摇头。李秀芝问:“你要听什么?”毛泽东张了张嘴,含糊地说了一个“霸”字。李秀芝一下听出来了:“听《霸王别姬》?”毛泽东睁开眼,又合了一下眼,表示了肯定。李秀芝拿出《霸王别姬》的录音带,这是用日本近代树脂株式会社的磁气录音带录制的,由梅兰芳剧团乐队演奏。当梅兰芳演唱的《霸王别姬》在毛泽东耳边响起时,他眼睛眯缝着,矇眬看着光线幽暗的房间。梅兰芳唱的《霸王别姬》凄越悲凉,将楚霸王项羽失败前的悲壮苍凉栩栩如生地描绘了出来。秋风万里萧瑟,沙场横尸遍野,落日孤寂,长空旷大,千年历史风云瓜瓜葛葛爬满墙,一声牛角划破月空,一轮孤月空照古城。毛泽东听了一会儿,又咕噜咕噜地说了几个字,李秀芝俯下身听了出来,问道:“换《满江红》?”毛泽东合了一下眼。这是文化部录制的岳飞的《满江红》,由上海昆曲演员岳飞第二十七代孙岳美缇演唱:“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满江红》的曲子高亢激越地响了起来,毛泽东朦胧地听着,这也是他百听不厌的一支曲子,像一江春水滚滚滔滔地托着他颠簸起伏,太阳沉入大江,满江红了,红到天边,千古壮观。他闭上眼,李秀芝俯在他耳边问道:“不听了吧?”

他眨动了一下眼皮,做了回答。唱机便关上了。

“念书吗?”李秀芝轻声问。毛泽东睁开眼,又合了一下眼,表示了回答。李秀芝又问:“念《鲁迅全集》?”毛泽东微微摇了摇头。“念《资治通鉴》?”毛泽东又微微摇了摇头。“念《诗经》?”毛泽东还是面无表情。“念《离骚》?念《红楼梦》?”这些都是毛泽东最常看的书,毛泽东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个“报”字。李秀芝问:“念报纸?”毛泽东合了一下眼。“念今天的报纸?”毛泽东用眼睛的摇动做了否定。他又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字,李秀芝听明白了,便去书房翻找。过了一会儿,她拿来一张今年四月初的报纸,上边有一篇“中国吉林省下了陨石雨”的新华社通讯。李秀芝问:“就念这段通讯吧?吉林陨石雨。”毛泽东合了一下眼,静静地等待着。李秀芝念了起来:“1976年3月8日,在中国吉林省吉林市降落了中国历史上也是世界历史上罕见的陨石雨。15时1分59秒,一颗陨星在吉林市金珠乡上空发生爆炸。陨星爆炸后,以辐射状向四面散落,大量碎小的陨石散落在吉林市郊区大屯乡李家村和永吉县江密峰乡一带;而最大的三块陨石沿着原来飞行的方向继续向偏南方向飞行,先后落在吉林市郊区九站乡三台子村、孤店子乡大荒地村和永吉县桦皮厂乡靠山村,最后一块陨石在15时2分36秒坠地时,穿破1.7米厚的冻土层,陷入地下6.5米深处,在地面造成一个深3米、直径2米多的大坑,坠地时震起的土浪高达数十米,土块飞溅到百米以外,陨石雨降落的过程中,可观察到火球,并伴随爆裂的巨响。至4月22日,收集到陨石100多块,总重量为2600公斤。其中最小的重量在0.5公斤以下,有3块重量分别超过100公斤的陨石,最大的一块陨石重量为1770公斤,大大超过了美国收藏的、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陨石重量(1078公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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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6·吉林陨石雨

报纸念完了,毛泽东陷入遐想。今年四月初看到这篇新华社通讯后,他颇受触动。在后来的很多天内,这颗巨大陨石的坠落情景一直在眼前浮现。他能够感到陨石落地的震动,也能够感到陨石沉重的分量,那和自己身体的沉重是一样的,在天上待不住了,就要落到地上,落到地上安稳。他的心脏有如一块土地,陨石便落在这块土地上。天安门“四·五”事件过去了,听毛远新汇报,江青、王洪文、张春桥等人兴高采烈地举着酒杯庆祝胜利,然而,他在孤寂的房间中却更加心事重重,革命的天幕在他眼前比过去黯淡多了。李秀芝放下报纸,轻声问:“还念吗?”他摇了摇头。他在朦胧中经常想到的是:自己身后的中国将是什么样子?一个人到气力衰竭时,就对天下万事没有推动之心,而是听凭自己在天下的事情上浮动。

李秀芝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匆匆走到门口,毛远新又在门口出现,和李秀芝轻声说了几句话。李秀芝轻捷地走到毛泽东身边,俯身道:“他们来了。”毛泽东点了点头。李秀芝朝门口的毛远新招招手,毛远新出去了。过一会儿,先走进了高大魁梧的华国锋,这是在天安门“四·五”事件之后,在免去邓小平党内外一切职务的同时,任命的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国务院总理,他最初的职务是毛泽东老家湖南湘潭地委书记。在他的身后出现了王洪文、江青、张春桥、姚文元和汪东兴等人,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到毛泽东的床前。毛泽东抬了一下手,让他们坐下,李秀芝将毛泽东的意思翻译给大家,大家便轻轻端过椅子坐在床边。华国锋庄重拘谨地坐在离毛泽东最近的床头,他的一左一右坐着江青和王洪文,其他人也都左右相挨着坐下。毛泽东觉出自己要嘱托后事了,他说:“今天叫你们来,要把以后的事说一说。”李秀芝坐在床的另一边,将毛泽东的话逐句翻译给众人。华国锋连连说:“主席会恢复健康的。”江青也觉得有表示的必要:“主席讲过,自信人生二百年,我们相信主席的生命力。”毛泽东摇了摇头:“我自己知道,我快去向马克思报到了,有些话应该和你们说一说。”

毛远新在李秀芝身旁坐下,拿出了记录本,众人也都在膝头摊开了自己的记录本。毛泽东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八十多岁了,人老总想后事。中国有句古话叫盖棺论定,我虽未盖棺也快了,总可以定论了吧!”李秀芝将毛泽东含糊不清的话语重复给大家。毛泽东看着一张张面孔,等李秀芝翻译完了,又接着说道:“我一生干了两件事,一是与蒋介石斗了那么几十年,把他赶到那么几个海岛上去了,抗战八年,把日本人请回老家去了。打进北京,总算进了紫禁城。”李秀芝将他的话一句一句如实翻译着,毛泽东看着人们记录。等李秀芝翻译完了,他又接着讲道:“对这些事持异议的人不多,只有那么几个人,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无非是让我及早收回那几个海岛罢了。”他停了停,等待李秀芝把话翻译完,又慨叹地说道:“另一件事你们都知道,就是发动文化大革命。这事拥护的人不多,反对的人不少。”他又等待李秀芝的翻译和众人的记录,而后接着说道:“这两件事没有完,这笔遗产得交给下一代,怎么交?和平交不成功就动荡中交,搞得不好后代怎么办?就得血雨腥风了,你们怎么办,只有天知道。”

毛泽东把最主要的话讲完了,转过眼安详而疲惫地看着众人。

屋子里开了灯,昏黄地照耀着。华国锋敦厚地说道:“主席多保重。”王洪文看着毛泽东,像排长向连长汇报一样眨着眼说:“我们紧跟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永远巩固和发展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成果。”江青也觉得不能落后,对毛泽东说:“革命的遗产我们要一代一代传下去,要千秋万代地传下去。”

毛泽东微微摇了摇头,像一个行将离开世界的家长一样,看着守护在自己床边的子女们。他们似乎处在凝重的气氛中,然而,他们其实对未来的世界没有做好真正的思想准备。谁知道他们今后会怎样继承遗产,他们会不会因为瓜分遗产而争斗起来?在中国这个大的政治舞台上,只有他才深刻了解这里的力量对比。当江青、王洪文、张春桥等人庆祝镇压天安门事件的胜利时,他就不无慨叹地摇过头。他们以为他们取得了胜利,但只有他知道,中国的政治大局是靠他躺在这里维持的。只要他一息尚存,他的影响和威望就可以镇服整个国家;然而,一旦他沉重的身躯失去生命,中国完全有可能出现大的动荡。自己现在躺在一块看来安静其实骚动不已的土地上,一旦失去了他的重量,各种压抑不住的骚乱随时可能发生。然而,他已然管不了那么多了,在他活着的时候,他可以安排一切;当他死了,这个世界并不由他安排,只能听之任之。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苍凉。自己的身体空大而虚弱地躺在这里,他的思想与这个身体若即若离,他现在的精神已经无法达到身躯的各个部位,也管不了自己的手和脚,它只聚集在自己的大脑、额头、眼睛和面孔这样有限的部位。他想起笛卡尔说的“我思故我在”,此刻,他在意识到“自我”时,其实只是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和脸上的表情以及在这个表情上聚集的思想。这个部位是明亮的,而整个身躯从脖颈以下都已黑暗虚无,与“自我”脱离。他恍恍惚惚地说起自己一生革命的经历,那是断断续续的言语,当他咕咕噜噜将这些话自言自语地说出来时,听见李秀芝在一旁翻译给众人。他回忆起最初如何走出韶山冲的小房子,又回忆起如何到北京找到李大钊,又回忆起秋收起义、井冈山会师,后来是几次反围剿,又后来是遵义会议,二万五千里长征;到了延安,就算一个新阶段,接下来是八年抗战,然后是几年内战,最后进了北京,进了紫禁城;然后是解放后的事情,一直到文化大革命。他慨叹地说:“湘江游不了了,长江也游不了了,海也游不了了。”听见江青的声音:“主席恢复了健康,还是可以游的。”他叹了口气,喃喃地说:“我恐怕是连游泳池也永远游不了了。”他又咕噜咕噜说了几句话,李秀芝听明白了,转身拿起放在一边的那张登有“吉林陨石雨”消息的报纸递给了众人。华国锋看了看,江青又接过去看了看,其他人又依次转圈接过去看了看。毛泽东睁开眼,目光安静地说道:“大自然的规律不可抗拒,你们不能不让陨石掉下来。”报纸最后传到姚文元手里,他那胖胖的圆脸看完报纸后抬了起来。毛泽东安安静静地将身旁的人慢慢扫视了一遍:“还是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你们怎么办,只有天知道。”

一屋子人围绕在他的身边规规矩矩坐着,谁也不敢多说话。

毛泽东任自己的思想慢悠悠地浮荡着,继续自言自语似的断断续续讲着,他像在叙述一个梦,一边回忆一边用语言追踪着。梦讲完了,昏黄的灯光像梦的余音一样安详地弥漫着。他觉得累了:“今天就讲到这里,以后你们都好自为之。”一屋子人相互看了看,华国锋率先站了起来,说:“主席安心休息。”其他人也都小心地站立起来,并小声说了类似的话。他们像怕惊扰了安稳的空气一样,每个人拿起坐的椅子轻轻放到原来的位置,而后又一次团聚在毛泽东的床边。毛泽东抬起沉重的手说道:“地球离了谁都会转的,离了毛泽东,也一样转。”华国锋俯身伸出双手轻轻握住毛泽东的手,说道:“主席保重。”众人也都说:“主席保重。”毛泽东点了点头。众人悄无声息地移动着撤退了,临离开房门时,又都回过头来看一看。毛泽东目送着他们,微微点了点头,彼此都知道这样的见面谈话不会很多了。毛远新俯身问道:“您还有什么指示?”毛泽东摆了摆手,让毛远新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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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人迟暮:毛泽东晚年难被人接受的照片

人走屋空,只剩下李秀芝还陪着他。

这么多年过去,李秀芝已经由年轻姑娘变成成年女子了。看着她一脸贤淑辛劳的样子,毛泽东又微微摇了摇头,这是对自己一个隐隐思绪的否定。李秀芝步履轻盈地在屋子里走动着,将众人坐过的椅子放得更妥帖一些,又将毛泽东头下的枕头整理得更舒服一点,而后,就在床头留下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她掀开盖在毛泽东身上的白布单看了看:“要不要给您揉一揉腿?”毛泽东看了看李秀芝,没有什么表示。长期卧床不起,他两腿的肌肉已经萎缩,膝盖也变得僵直,他对自己生命力在身躯上的衰退也已经到了听之任之的程度了。李秀芝说:“还是揉一揉吧,让血液流通一下。”毛泽东说:“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力更生,自力不行了,有多少外援也救不了。”李秀芝说:“主席讲的,内因为主,外因为辅,外因通过内因起作用,所以,外因也是需要的呀。”说着,她又将被单掀了起来。毛泽东穿着一条宽裤腰宽裤腿的薄棉毛裤,李秀芝隔着棉毛裤按摩起毛泽东的腿来,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按摩一次又一次经过膝盖,毛泽东安安静静地躺着,那两条腿像他的,又不像是他的,在麻木不仁中有着些微的酸痛感觉。当一个人的生命力无法到达身体的某个部位时,它对那个部位不仅失去了驱动力,也失去了完整的感觉。他现在思维还是敏捷的,身躯却已经是笨重的了,两条沉重而麻木的腿摆在床上,让他想到“尾大不掉”这个成语。想到十年前发动文化大革命时,他还畅游长江,那时风光万里;现在他却只能在幽静空洞的房子里安卧了。

李秀芝又着重按摩起他的两只脚来,那对于自己的身体已经成为一个遥远的疆域。过去按摩脚时,酸痛麻胀总是鲜明地传达过来,现在则显得若有若无。自己的身躯就是自己的国土,当它对大脑这个首都的指挥显得如此消极淡漠时,大脑的权力正在消亡。想到李秀芝曾经说过,她料理这双脚已经料理出了感情,毛泽东有些感慨。曾经肥胖的脚现在干瘦多了,像两只奄奄一息的鸭子停在那里。按摩了一会儿,毕竟有了更多的感觉,两条腿又变得麻木了。

看到李秀芝已经满脸大汗,毛泽东说道:“停一停吧,你休息休息。”李秀芝又从下往上按摩起腿来,将两条腿上下按摩几遍,这才拉上布单将毛泽东盖住,抬起短袖衬衫外裸露的手臂擦了一下额头和脸上的汗,在旁边坐下。毛泽东看了看她,说:“去把汗擦一下。”李秀芝站起来拿过毛巾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臂,问毛泽东:“您要擦擦吗?我拧一把热水毛巾。”毛泽东点了点头。李秀芝走到一旁的脸盆架旁,拿起暖壶倒上热水,拧了一把毛巾,走过来将毛巾展开,轻轻擦拭起毛泽东的面孔来。那动作十分细致轻巧,像给自己擦脸一样,将眼角、鼻沟、耳朵都十分舒服地擦到,又将脖颈下面擦了一遍,再去脸盆架旁搓了一把毛巾,走回来轻轻地将毛泽东的面孔再擦一遍,还将毛泽东的手擦了一遍。最后,她到脸盆架旁将毛巾搓了一把挂好,走回来又在床头坐下,轻轻拿过毛泽东的手给他按摩着。

毛泽东无力而安详地握住李秀芝的手:“你将来怎么办,也天知道。”

李秀芝一边按摩一边说:“我这小小老百姓,不用您多操心。”毛泽东叹息地说道:“小小老百姓合在一起,就成了大大老百姓,可载舟,也可覆舟。”李秀芝说:“广大人民群众都是要紧跟主席思想走到底的。”毛泽东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李秀芝又说:“您的思想和您的著作一直会流传下去。”毛泽东摇了摇头:“那不一定,有的可能流传下去,有的就不一定了。”李秀芝问:“您写的著作里什么可以流传下去?”毛泽东伸出两个手指。李秀芝问:“两论:《矛盾论》,《实践论》?”毛泽东摇了摇头:“是两首词:《沁园春》。”李秀芝问:“《沁园春·长沙》?”毛泽东点了点头。李秀芝说:“我给您背一遍吧。”毛泽东合了一下眼,表示同意。李秀芝一边从毛泽东的手往上按摩整个手臂,一边背诵着《沁园春·长沙》:“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李秀芝背完了,毛泽东的目光陷入矇眬遐想之中。李秀芝问:“还有一首呢,也是《沁园春》吗?”毛泽东点了点头。李秀芝问:“《雪》?”毛泽东合了一下眼。李秀芝说:“那我再给您背诵一遍吧。”她将毛泽东疏松的手臂翻过来按摩着,同时背诵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毛泽东听着李秀芝的背诵,又陷入遐想。

李秀芝将这只手臂按摩完了,又搬过椅子坐到床的另一边,抓住毛泽东另一只手臂按摩着。毛泽东说:“可惜我现在写不了字了,要不,我会把这两首词抄下来送给你。”李秀芝摇了摇头,说:“主席会恢复健康的,您不要没信心。您不是讲过自信人生二百年吗?您今年才八十三岁,还有一百一十七年。”毛泽东说:“说那话是一口气,现在这口气已经没有了。”李秀芝又宽慰道:“人不舒服的时候就容易悲观,等身体好了就又乐观了。”毛泽东淡淡地露出一丝微笑,这是他这一两年经常体会到的规律,莫非他的身体真会好起来吗?他想了想,终于摇了摇头,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李秀芝看了他一眼:“后浪会是谁呀?”毛泽东说:“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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