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波听涛

几年来小城在变化，绿色植物植满大街小巷，有很多都叫不上名字，它们用姹紫嫣红妆点着这个北方小城，让人不知道是在江南，还是在北国？

唯独这几株合欢树，依稀有我儿时的模样，让我想起家乡的那株合欢树。那时的村庄被绿树环绕，现在我还能记起前院里的桃子、山楂，树下有一片草莓，前院外几株穿天白杨，后来就换成了椿树，屋子后面以前是椿树，后来扩建房子，树就没有了立足之地。儿时印象留给我的，是在原野中看到一片树木，那里必然有一个村庄。

提到了树，便要说说我记忆里几株树了。爷爷的老屋旁边有几棵几十年的老榆树，到底是几棵？随着记忆的远去，倒是有些模糊了，就象很难忆起的爷爷的面庞。他老人家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了我们，对他的记忆我只能在大爷爷、三爷爷的脸上查找他的痕迹，他们的脸庞是那么的相像，对我同样是那么的好。这几棵老榆树在父辈们分家时，留给了我的叔叔，那时一个成人都搂不过来，后来因为叔叔扩建房子伐掉了。还有一株在我家的东边的一株老柳树，我们一群孩子在它的身上爬上爬下的，这株树是三爷爷的，我们在它身上玩了几年后，最后它也走向了被砍伐的归宿。还有一株桑树，在不远的一处人家，紫黑的桑葚引诱着我们，总让我们忘记爬树的危险，有一年因为上树摘桑葚，一个伙伴摔断了胳膊，那户人家忍痛将那株几十年的桑树锯掉了。桑树的生命力很强，残留的根又长出了一株树，没几年，也被砍掉了。那时，在我的幼小意识里，树终会走向死亡的，它们的终结掌握在人的手里。多年以后回想起，在我空白的记忆里，只剩下一片绿色了，那就是被我们称为绒花树的那株树。

那时我没有想到被我们称为绒花树的，还有这么浪漫的名字-合欢树，我还是喜欢称它为绒花树，不仅是因为它的花朵形状，还有我的幼小回忆在里面。合欢树，是长大后的世界；绒花树，是我的那个寂静家园。

绒花树，不与桃李争艳，不与牡丹争芳，用最朴实的一团绒花，配上那日出而开日落而合的纤细如羽毛的叶片，让人备生怜悯神秘之感。粉红色的花朵在树冠上方盛开，如同绿色的翡翠上面氤氲着一层粉红的云霭。花朵清香袭人，在盛夏季节，围坐在树下石台上，听老人们讲那些遥远的故事。凉风袭来，落下一束束绒花团，孩子们争着抢着捡拾起来，放在鼻间，将清香吸入脏腑之中，发散出一阵阵舒畅的笑声。

    我留恋着那段时光，留恋那存在岁月底下的那株合欢树，留恋那些老的风景，留恋那些老的故事，只是，我真真的回不到过去时光了。只能借常常在我眼前出现在那几株城市一隅的合欢树散发我的乡愁。

我时常伫立在它的身旁，看花开花落，叶展叶合，雨后，绒花跌落于树下，一蓬蓬的花束凌乱着雨后的心情，偶尔捡拾起一支，也没有了孩提时候的兴奋。

岁月的增长，不仅让我认识到了形态上的绒花，也渐渐知道这花树有一个凄美的故事，“如果丈夫变心，从今往后，让这苦情开花，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不同心，世世夜欢合！”，美丽的树，却有着这样的不尽人意的典故，还有一个令人心碎的名字-苦情树，这当然只是一个传说，向来美好的事物都要有一个凄惨些的故事来映衬，用以显现出这美好的来之不易。

合欢树的花期只有一天，而在这一天里，叶子就要来相随着开合，造物的神奇就是这样，不能不让你叹服，然后产生无限的感慨。

人们向来把合欢树当成一种忠贞的树，寄寓着美好。但我却不敢苟同。那化为合欢花的女人是可怜可悲的，她没有找到她应得的幸福，将自己的一生系在永远的等待里！是痴，还是傻？感天动地的，又是什么呢？生是一种负累，死又成一种负累！

花开花谢，叶发叶落，本是自然界的规律，何必要强加给它们那么多故事？它们存在于天地间，汲取养分，吸收阳光，肆意生长，尽情吐芳献翠，还有什么如它们样快乐睿智呢？来看这株树吧，还有千千万万株形态各异、色彩不同的树，他们永不停滞向上生长的脚步，无论是在沙漠，还是在高山，是在暑热之地，还是在酷寒之所，只要生命得以扎根，就有撑天踏地的气概！这就是树的精神所在，这就是树的伟岸所在。只要生命存在，就要无畏地生活，我们为人亦当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