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放

    曾几何时，钱是万恶之首。在一个时期里钱财多少一度是人的阶级属性，甚至是道德品质的标志。过去富过的人，城里的资本家小业主，乡下的地主富农们，都因曾经有过钱倒过霉，遭过罪。现在不同了，几乎全社会都以金钱为价值，瞄准钱财这一仿佛天经地义的唯一目标，为之奋斗、争夺，甚至绞尽脑汁、不择手段地拼个你死我活。

    当下钱财多少似乎是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标志。一些女人找对象，不论男人年龄大小，像貌如何，文化多少，职业性质怎样，道德品味高低，有钱就行，甚至做小三也行。据报载:南方一六旬老翁身家上亿，全国选美，报名者众，面试者数以千计，其中不乏本科生、研究生，忙得几十个招聘人员应接不暇。近年来大批贪官，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不择手段地敛钱，赃款几百万、几千万、上亿者比比皆是。金钱是最吸人眼球的硬头货，老百姓最关心的自然是钱财，媒体也善于抢抓兴奋点，网络上每年都有福布斯中国富豪榜排名，看得人心慌意乱。天呀，几亿、几十亿的钞票是多大一堆？

    有钱是好事吗，但是对于某些穷惯了、穷怕了人来说，也可能是坏事。好多年前，我在大街上见到一起因中奖引发的打架事件。两位煤矿工人下班后见街上有抽奖的，一位向另一位借了二十元钱抽奖，很幸运中了一台黑白电视机。被借钱的人眼红，要求借钱人分给他一半，借钱人不干，两人大打出手，被弄到派出所处理。结果，因扰乱社会秩序两个人分别被罚了两百元了事。我还在报上看到一个同样是中奖闹的悲剧。一家儿女回到住在小镇的父亲处为老父祝寿。适逢街上正搞一个抽奖活动，老大心动，手中没钱便从父亲那里借了几十元钱去抽奖，很幸运抽中一台小汽车。老二要求分一份，理由是父亲一直呆在自己家里，父亲的钱，就是自己的钱。哥俩吵架升级，结果老二失手打死老大，被抓进监狱判了死刑，老父亲气得毒火攻心，也一命呜呼。一个大奖让一家三口送了性命。金钱是一把钥匙，可以打开幸福之门，同样可以打开地狱之门。

    钱可以改变生活，也能改变人的品质。君不见有些人贫困太久，突然暴富，便挥金如土，买豪宅，开名车，养小三，横行乡里，为富不仁。某些富二代们驾豪车，横冲直撞，撞人如撞猪狗，闯红灯被截，竟敢煽交警嘴巴子。邓拓在《燕山夜话》中讲了个故事，说有一个穷人捡了个鸡蛋，然后突发奇想：如果把鸡养大，鸡生蛋，蛋生鸡，几年下来就会有很多的钱。老婆问他发了以后怎么办？他想了一会，说再娶个小老婆。老婆一气之下摔了鸡蛋，穷人的发财梦也就破灭了。我在北京工作时遇到过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一位在工厂打工的河南乡下小伙子，某一天买足彩，同事告诉他的奖号中了一等奖。小伙子热血上涌，改地换天，当即找老板辞职，说这些年没少受你的气，老子他妈的不伺候你了！结果当期足彩创历史最低记录，头等奖只得了三千多元。小伙子只好灰溜溜回来找老板道歉，还想干下去。老板说，你这种人没出息，要是中了几百万都敢杀人了！

    话又说回来了，过日子不能没钱。你看房价每平米几千、几万元的；孩子上大学读下来学费就要十多万元；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治疗，医疗费高可比天，深如大海，没钱行吗？但有了钱，得会用钱。有些人钱多了，生活质量不一定就提高了。这些年，老年人退休养老金年年涨，手里的钱越发多了起来，但是多数人生活水平并没有什么明显改善，还是酷守着过穷日子的习惯。老年人惜钱，存在银行里不放心，放在手上，藏在柜子里，裹在一层又一层的布包包里，甚至把钱塞进墙缝里，藏在衣物里、塞在鞋窠里才放心。我有个亲戚，作卖服装、布匹生意，几十年下来，挣了不少钱，大约有几百万了。但是，钱只是一个不断积累增加的数目，日子仍然过得寒酸，至今仍住着三间歪歪扭扭的破平房。男人买皮鞋从来都买军工的，不看样子好坏，舒不舒服，结实耐穿就行。有时嘴馋了，去市场买来一大块很肥的猪头肉大块切开，一家人坐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他们说，肉可以随便吃了，这就是幸福生活。

    钱是好东西，但只知聚财，不善用钱，如管理不当，也会喜剧成悲，好事变成坏事。一夜暴发之后，心态势必动荡、浮躁，倘若一遭不测，大厦倾覆，子孙们惯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最终沦为乞丐者亦不罕见。谚语云，有钱不忘无钱日，应该做点善事，不忘教育子女学点养家糊口的本事，让富二代、富三代们能够传承下去。学者梁实秋写过一篇关于钱的文章，他说，钱是人类的公娼。说的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