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放

                            王 放

    午后我出去散步，小区北边的休闲广场旁不知啥时又多了一块小市场。街道两侧树荫下，摆着长长的书摊，一个挨着一个，整齐有序。走近一看，见地上摆放的都是各类高三辅导书目，如《高考必读》、《高考作文指要》、《高考数学解题一本通》、《快乐数学》、《高考理综攻略》等等，还有一些抄写得工工整整的听课笔记，大的、小的、薄的、厚的各学科辅导书刊、解题集、练习册、《读者》等课外杂志，五颜六色，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给。每个书摊旁都站着一个或几个卖书的孩子。

    我刚拿起一本书，身旁的女孩马上给我介绍说，这本是很好的历史辅导资料。您家里的孩子是学文科的吗，用得着的。我买的时候一本花几十块呢，您给一元就行了。

    抬起头，见说话的女孩笑盈盈的，活泼、自信，没一点羞涩、腼腆神态，阳光下青春、靓丽的笑脸像一朵美丽的花。

    我问她，这一定是你用过的书了。是今年的高考生吧？

    是呀，高考结束了，这些书扔掉了可惜。留给学弟、学妹们用，能省很多钱呢。小女孩说。

    看着地上一叠叠整齐摆放的书，我感慨地说，家里供你们读书不容易呀，这些书买来要花很多钱呀。

    是呀，上大学还要花很多钱的。所以，能卖点多少可以补充一点费用。小女孩的声音变得有些低缓。好懂事的孩子，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我随便选了两本可读的杂志，放下10元钱走了。

    谢谢您帮助我，叔叔，谢谢您！身后女孩的谢声不断。

    又走了几处书摊，书刊的种类虽有些不同，但是卖书的孩子们表情是相同的，他们乐观、轻松、自信，有一种让我这个年龄不能理解的成熟。他们边卖书，边聊天，聊高考某些科目的出题难度，聊报考大学志愿的想法，聊自己将来的就业打算、未来的理想。他们仿佛都不是刚走出中学校门的孩子，个个都像有过几年社会经验的思想相当成熟的成年人。还不到学生放学时间，来买书的人不多，可他们不着急，不时吆喝几声：高三学习必读的书刊资料，有需要的来选一选，看一看呀——声音干净、真诚，没有小商贩们的油滑，像一缕纯净的风。

    看着这些卖旧书刊的孩子，我突然萌生一种莫名的感动，想到一只蚕脱壳蜕变的过程。当他们把陪伴自己那么多日夜，十分珍爱的学习资料拿出来卖掉时，心里也会有些不舍吧。但是，放弃也是一种获得，有时候把沉重的包袱放下来，轻装上阵，又会多一些轻松。这是一个聪明而大胆的选择。

    我觉得自己真的变老了，仿佛误入桃花源与世隔绝了很久。回想起我们年轻时，思想意识里学生与做小生意仿佛就是两个根本不能相容的圈子，不要说刚出学校门就敢到市场摆地摊，就是参加工作很多年后，还是对学生作生意产生一点不舒服的想法。无聊的自尊与虚荣的自律，这十分丑陋的思想一直潜伏在血液里，粘固在思想意识中，并顽固地钙化，阻碍了我们那一代人的思想与行为。社会在发展，人的思想观念在改变，从这些孩子身上，我看到了一种聪明、自立，敢于走出某些传统的自由、开放的时代特征，当然也看到了一种希望。

    走出书摊，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上几眼。感觉在绿荫映衬下，那排书摊那么养眼，书摊旁的孩子们站在那儿，像一颗颗骄傲、挺拔的小白杨，焕发着青春与美丽。

‎                                                  2015.‎06.‎17